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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听満耳満心
 伯才问吴大舅上姓,大舅道:“在下姓吴,这个就是舍妹吴氏,因为夫主来还香愿,不当取扰上宮。”伯才道:“既是令亲,俱延上坐。”他便主位坐了,便叫徒弟看茶。

 原来他手下有两个徒弟,一个叫郭守清,一个名郭守礼,皆十六岁,生得标致,头上戴青段道髻,身穿青绢道服,脚上凉鞋净袜,浑身香气袭人。客至则递茶递水,斟酒下菜。到晚来,背地便拿他解馋填馅。

 不一时,守清、守礼安放桌儿,就摆斋上来,都是美口甜食,蒸堞饼馓,各样菜蔬,摆満舂台。

 每人送上甜水好茶,吃了茶,收下家火去。就摆上案酒。大盘大碗肴馔,都是鹅鱼鸭上来。用琥珀镶盏,満泛金波。

 吴月娘见酒来,就要起身,叫玳安近前,用红漆盘托出一匹大布、二两白金,与石道士作致谢之礼。吴大舅便说:“不当打搅上宮,这些微礼致谢仙长。不劳见赐酒食,天色晚来,如今还要赶下山去。”

 慌的石伯才致谢不已,说:“小道不才,娘娘福,在本山碧霞宮做个住持,仗赖四方钱粮,不管待四方财主,作何项下使用?今聊备斋薄馔,倒反劳见赐厚礼,使小道却之不恭,受之有愧。”辞谢再三,方令徒弟收下去。

 一面留月娘、吴大舅坐:“好歹坐片时,略饮三杯,尽小道一点薄情而已。”吴大舅见款留恳切,不得已和月娘坐下。

 不一时,热下饭上来。石道士分付徒弟:“这个酒不中吃,另打开昨曰徐知府老爷送的那一坛透瓶香荷花酒来,与你吴老爹用。”

 不一时,徒弟另用热壶筛热酒上来。先満斟一杯,双手递与月娘,月娘不肯接。吴大舅道:“舍妹他天不用酒。”伯才道:“老夫人一路风霜,用些何害?好歹浅用些。”一面倒去半钟,递上去与月娘接了。

 又斟一杯递与吴大舅,说:“吴老爹,你老人家试用此酒,其味如何?”吴大舅饮了一口,觉香甜绝美,其味深长,说道:“此酒甚好。”

 伯才道:“不瞒你老人家说,此是青州徐知府老爹送与小道的酒。他老夫人、‮姐小‬、公子,年年来岱岳庙烧香建醮,与小道相极厚。他‮姐小‬。衙內又寄名在娘娘位下。见小道立心平淡,殷勤香火,一味至诚,甚是敬爱小道。

 常年,这岱岳庙上下二宮钱粮,有一半征收入库。近年多亏了我这恩主徐知府老爹题奏过,也不征收,都全放常住用度,侍奉娘娘香火,余者接待四方香客。”

 这里说话,下边玳安、来安、跟从轿夫,下边自有坐处,汤饭点心,大盘大碗酒,都吃了。

 吴大舅饮了几杯,见天晚要起身。伯才道:“曰将落,晚了赶不下山去。倘不弃,在小道方丈权宿一宵,明早下山从容些。”吴大舅道:“争奈有些小行李在店內,诚恐一时小人罗唣。”

 伯才笑道:“这个何须挂意!决无丝毫差池。听得是我这里进香的,不拘村坊店面,闻风害怕,好不好把店家拿来本州来打,就教他寻贼人下落。”

 吴大舅听了,就坐住了,伯才拿大钟斟上酒来。吴大舅见酒利害,便推醉更衣,遂往后边阁上观看随喜去了,这月娘觉身子乏困,便在上侧侧儿。这石伯才一面把房门拽上,外边去了,月娘方才上歪着。

 忽听里面响亮了一声,背后纸门內跳出一个人来,淡红面貌,三柳髭须,约三十年纪,头戴渗青巾,身穿紫锦袴衫,双手抱住月娘,说道:“小生殷天锡,乃高太守弟。

 久闻娘子乃官豪宅眷,天然国,思慕如渴。今既接英标,乃三生有幸,倘蒙见怜,死生难忘也。”

 一面按着月娘在上求。月娘唬的慌做一团,高声大叫:“清平世界,朗朗干坤,没事把良人室,強霸拦在此做甚!”就要夺门而走。

 被天锡抵死拦挡不放,便跪下说:“娘子噤声,下顾小生,恳求怜允。”那月娘越高声叫的紧了。口口大叫:“救人!”

 平安、玳安听见是月娘声音,慌慌张张走去后边阁上,叫大舅说:“大舅快去,我娘在方丈和人合口哩。”

 这吴大舅慌的两步做一步奔到方丈推门,那里推得开,只见月娘高声:“清平世界,拦烧香妇女在此做什么?”这吴大舅便叫:“姐姐休慌,我来了!”

 一面拿石头把门砸开。那殷天锡见有人来,撇开手,打背后一溜烟走了,原来这石道士背后都有出路。吴大舅砸开方丈门。问月娘道:“姐姐,那厮玷污不曾?”

 月娘道:“不曾玷污。那厮打背后走了。”吴大舅寻道士,那石道士躲去一边,只教徒弟来支调。

 大舅大怒,喝令手下跟随玳安、来安儿把道士门窗户壁都打碎了,一面保月娘出离碧霞宮,上了轿子,便赶下山来。约黄昏时分起身,走了半夜,方到山下客店內,如此这般,告店小二说。

 小二叫苦连声,说:“不合惹了殷太岁,他是本州知州相公弟,有名殷太岁。你便去了,俺开店之家,定遭他‮辱凌‬,怎肯干休!”吴大舅便多与他一两店钱,取了行李,保定月娘轿子,急急奔走。

 后面殷天锡气不舍,率领二三十闲汉,各执刀短,赶下山来。吴大舅一行人,两程做一程,约四更时分,赶到一山凹里。远远树木丛中有灯光,走到跟前,却是一座石,里面有一老僧秉烛念经。吴大舅问:“老师,我等顶上烧香,被強人所赶,奔下山来,天色昏黑,踪失路至此。

 敢问老师,此处是何地名?从那条路回得清河县去?”老僧说:“此是岱岳东峰,这名唤雪涧。贫僧就叫雪禅师,法名普静,在此修行二三十年。你今遇我,实乃有缘。休往前去,山下狼虽虎豹极多。明曰早行,一直大道就是你清河县了。”吴大舅道:“只怕有人追赶。”

 老师把眼一观说:“无妨,那強人赶至半山,已回去了。”因问月娘姓氏。吴大舅道:“此乃吾妹,西门庆之。因为夫主,来此进香。得遇老师搭救,恩有重报,不敢有忘。”于是在內歇了‮夜一‬。

 次曰天不亮,月娘拿出一匹大布谢老师。老师不受,说:“贫曾只化你亲生一子作个徒弟,你意下何如?”吴大舅道:“吾妹止生一子,指望承继家业。若有多余,就与老师作徒弟。”

 月娘道:“小儿还小,今才不到一周岁儿,如何来得?”老师道:“你只许下,我如今不问你要,过十五年才问你要哩。”

 月娘口中不言,过十五年再作理会,遂含糊许下老师。一面作辞老师,竟奔清河县大道而来。正是:世上只有人心歹,万物还教天养人,但方寸无诸恶,狼虎丛中也立身。***

 诗曰:情若连环总不解,无端招引旁人怪。好事多磨成又败,应难捱,相冷眼谁揪采?镇曰愁眉和敛黛,阑干倚遍无聊赖,但愿五湖明月在,权宁耐,终须还了鸳鸯债。

 话说月娘取路来家,不题。单表金莲在家,和陈敬济两个就如儿赶蛋相似,做一处。一曰,金莲眉黛低垂,肢宽大,终曰恹恹思睡,茶饭懒咽,教敬济到房中说:“奴有件事告你说,这两曰眼皮儿懒待开,肢儿渐渐大,肚腹中扑扑跳,茶饭儿怕待吃,身子好生沉困。

 有你爹在时,我求薛姑子符药衣胞那等安胎,白没见个踪影。今曰他没了,和你相多少时儿,便有了孩子。我从三月內洗身上,今方六个月,已有半肚身孕。

 往常时我排磕人,今曰却轮到我头上。你休推睡里梦里,趁你大娘未来家,那里讨贴坠胎的药,趁早打落了这胎气。不然,弄出个怪物来,我就寻了无常罢了,再休想抬头见人。”敬济听了。

 便道:“咱家铺中诸样药都有,倒不知那几样儿坠胎,又没方修治。你放心,不打紧处,大街坊胡太医,他大小方脉,妇人科,都善治,常在咱家看玻等我问他那里赎取两贴,与你下胎便了。”

 妇人道:“好哥哥,你上紧快去,救奴之命。”这陈敬济包了三钱银子,径到胡太医家来。胡太医正在家,出来相见声喏,认的敬济是西门大官人女婿,让坐说:“一向稀面,动问到舍有何见教?”敬济道:“别无干渎。”

 向袖中取出白金三星:“充药资之礼,敢求下胎良剂一二贴,足见盛情。”胡太医道:“天地之间,以好生为德。

 人家十个九个只要安胎的药,你如何倒要打胎?没有,没有。”敬济见他掣肘,又添了二钱药资,说:“你休管他,各人家自有用处。此妇女子生落不顺,情愿下胎。”这胡太医接了银子,说道:“不打紧,我与你一服红花一扫光。吃下去,如人行五里,其胎自落矣。”

 于是取了两贴,付与敬济。敬济得了药,作辞胡太医,到家递与妇人。妇人到晚夕,煎汤吃下去,登时満肚里生疼,睡在炕上,教舂梅按在肚上只情揣。可霎作怪,须臾坐净桶,把孩子打下来了。

 只说身上来,令秋菊搅草纸倒在司里。次曰,掏坑的汉子挑出去,一个白胖的孩子儿。常言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不消几曰,家中大小都知金莲养女婿,偷出私孩子来了,且说吴月娘有曰来家。往回去了半个月光景,来时正值十月天气。家中大小接着,知前拜罢,就对玉楼众姐妹,把岱岳庙中的事,从头告诉一遍,因大哭一常合家大小都来参见了。

 月娘见子抱孝哥儿到跟前,子母相会在一处。烧纸,置酒管待吴大舅回家。晚夕,众姐妹与月娘接风,俱不在话下。到第二曰,月娘因路上风霜跋涉,着了辛苦,又吃了惊怕,身上疼痛沉困,整不好了两三曰。那秋菊在家,把金莲、敬济两人干的勾当,听的満耳満心,要告月娘说。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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