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闭着眼睛
按当地风俗,在城市生活的人彩礼一般是两万左右,当我听完这笔数字差点没当场晕过去,可晕不晕,作为男人,一家之主,还是要想法子
过去。鲁丽虽然说她父母亲体谅我们,彩礼只要意思意思就行了。
但我怎么也不愿意丢面子,怎么说大家都是一样的人,凭什么我结婚就要显得比别人矮一头,以后我还怎么好意思见她父母亲。我告诉鲁丽我一定会让她风风光光的出嫁,彩礼绝不会少的。大话说出去了。
可钱呢?该怎么办?唉,其实也不是没办法,只要我向其他出派所的同事学学,在那些美容院、地下赌场占一份干股,区区几万块钱还是不成问题的,可关键是那些东西烫手,眼下看是没什么问题。
但一旦运动来了或者是碰上什么麻烦就惨了,何况我从小在队部接受的那些教育让我视那些钱为毒物,我不是假正经,所里发奖金,一些部属私下里捞外快,只要不是太出格我都是睁一苹眼闭一苹眼,现实社会让我明白太多的事情了。
记得港香电影《廉政风暴》里有一句台词,把贪污受贿形容为坐共公汽车,一个贪污员警警告他的好朋友说:“你不坐公车(不贪污)是你的事,但是你不要挡在公车前面。”妨碍别人发财的事我绝不会做。
否则在国中有真正意义的廉政公署反贪倡廉之前我早都不知会死到那个角落里去了,不知道别的象我一样的同事是怎么
办婚礼的?真痛苦!
难道老老实实领工资的人都是这样结不起婚吗?是否我和鲁丽对婚礼的要求太高了,父亲临走前一再嘱咐我婚事要简朴些,可社会风气就是这样,我有什么办法?
看来唯一的办法就是借钱了,借钱,这钱也不好借。我不是本地人,没什么亲戚朋友。不能向下属借,那样不但影响极坏,而且也不利于我今后的工作。
向辖区几个涉黑涉黄的老板借,想都不敢想,那和在他们那参股收黑钱没什么区别,他们绝对乐意借钱给我,而且肯定不会指望我还钱。可我从此就再也洗不掉自己的污点了。
唉,真是一分钱难死英雄汉。鲁丽说她去借钱,被我一口拒绝,如果结婚要靠女朋友借钱才能结的话,这种男人也可以买块豆腐去撞死算了,以后也不要再做男人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以后我还好意思在家里当一家之主吗?天气越来越热了。
看着新房装修的进度越来越快,我的心情更加烦躁,脾气也变大了,一天晚上,我在出派所值夜班,晨,巡夜的民警和联防队员抓到个小偷,带到所里时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我问明情况,也上去狠狠揣了几脚。
在所里突击审讯,看起来眉清目秀高高大大的小偷竟然哭了,我接触的犯人也够多了,小偷更是不计其数,还从没见过哭得象他那样伤心的小偷,简直是哭得死去活来悲痛
绝。我不噤升起测然之心。好声好气的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个小偷姓丁,是本市206机械厂的青工。
206机械厂是老牌国营军工厂,这几年家国定单减少,他和大批工友被迫下岗。在菜市场摆了个小摊,可三天两头被工商局市管所罚款,一年到头也赚不了什么钱。同在一个厂上班的女友孕怀了。
他被迫匆忙准备婚礼,可想尽办法也筹不到结婚的钱,眼见着女友的肚子越来越大,他一时情急就走上了歧路。
看着这个本该成为新郎现在却身处牢笼的青工,我心里没来由的酸酸的,松开他的手铐,看着从他身上搜出的身份证和工作证,他真笨,出来行窃还带着这些件证。旁听的两个年青员警也被他的
代打动了。
也许他们也想到了自己可能也会面对这样一幕,有人悄悄为他倒了一杯水。小小的审讯室沉默了,事上竟有这么巧的事,这个姓丁的青工竟然和我是同年同月同曰生。
看着身份证上那一串熟悉的阿拉伯数字,我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撞了一下。我尽量放缓自己的语气问他家里人是干什么的,他以为我要通知家里,吓得大声恸哭,连声哀求我不要通知家里。
我好不容易才让他平复下来,原来,他家里三代都是206机械厂的工人,爷爷、父亲都是多年的先进生产者,曾屡次获得省级表彰和军工系统的嘉奖。
如今爷爷的退休金和医药费常年没有着落,父子同下岗,家里真的是到了没有办法的地步,全家都靠母亲当环卫工人的五百元工资和自己时不时获得的一点收入生存。
看着眼前这个祖孙三代为家国贡献自己的青工,听着他们悲惨的处境,我的眼眶不知不觉的
润了,虽然我知道下岗工人生活艰难,也曾在执勤过程中接触过一些下岗后摆地摊的工人。
但从没想过竟会艰苦窘迫至此。如果我的父亲是206机械厂的工人,而眼前的这个青工的父亲是军队的高级军官的话,我在心里默默的想着,那么,也许此刻我和他的位置就要颠倒了,他是高高在上的代表法律秩序的安公员警,我则是萎缩在地下的小偷。
身处他的环境,我不知道自己除了走和他同样的路,我还有什么其他办法。我不敢再想下去了,我决定要帮这个和我同一天来到这个世界的可怜人。
但在此之前,我要核实他说的事情的实真
,虽然我的情感我的只觉都告诉我他说的是真的。
但经历了太多的虚伪和欺骗的我却不得不带着怀疑的眼光审视所有看起来真诚纯洁或者催人泪下的故事。
没用多久时间,全市联网的户籍管理系统和206机械厂所在辖区出派所的回音都证明了一切都是实真的,那边出派所回话时还顺口说了句,那个姓丁的家里还算勉強过得去,206厂还有更多的更苦的人家,现在厂里下岗青工真让人头痛,打架斗殴、偷摸拐骗还有卖
的太多了,弄得我一接电话就紧张。我听着他抱怨的诉说,应付着将电话放下,心情变得更加沉重。
将他暂时关在临时拘押室,我叫了在场的几个年青警员来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告诉他们查证后的结果,接着我毫不隐饰自己的意思,“这个家伙太可怜了,我想帮他。你们的意思怎么样?”
几个年青警员互相
换着眼神,然后用徵询的目光看着我,我对负责审讯记录的江戈说,“把刚才的记录给我。”
拿过审讯记录,我看了他们一眼,将那几页记载着一个悲惨故事的记录撕了下来,一边注视着他们的表情,一边慢慢的但又坚决的将纸张撕的干干净净。他们都神情紧张的看着我的动作,随之都
出会心的微笑。
我看着眼前这些平曰里有着各种毛病的年轻人,心里涌起一阵感动,沉声说,“谢谢你们!”说着向他们敬了个礼,他们收起笑容,迅快的也向我回了个标准的敬礼。我敬过很多次礼,却从没有一次象此刻般真诚。
天亮后,我将自己的储蓄卡交给江戈,要他到行银帮我取五千块钱,自己和另一个年轻警员带着叫丁建华的青工开上警车去206机械厂。
206机械厂位于郊区的团结大桥附近,大硕的厂区占地数十亩,只是原本人声鼎沸的厂区此时已是冷冷清清一派荒芜的气息。在厂区附近的一个小吃店,我叫了三份早餐,通宵没睡,确实感觉到自己饿了。
狼呑虎咽的一会功夫就将几个馒头和一大碗稀饭消灭的干干净净。丁建华却是神色颓唐食不下咽。我笑笑,“小丁,不管怎么样,饭还是要吃。”听到我的话,他哆嗦了一下,像是完成任务似的拿起馒头咬了一小口。
过了没多久,江戈骑着边三轮摩托车赶了过来。我们一起上了警车,按照丁建华的指点,一直开到他家宿舍楼的附近。
看看几丛低矮的树木掩映下破旧的老式砖瓦房,我轻轻叹了口气,将丁建华的身份证工作证还给他,
着他诧异的目光,我告诉他,我们已经将他的审讯记录销毁了,希望他以后老老实实做人。
眼泪水从他干涸的眼光
出,他象个绝处逢生的人儿痛哭了,我拍拍他的肩膀,“别哭,象个男人样子,把头抬起来,”
丁建华拼命的抑制着自己激动的情绪,哽咽着抬起头,眼神里満是无尽的感激。“我们俩是同年同月同曰生,说起来也真是有缘。”看看他疑惑的眼睛,我笑了,“怎么,你不信?”我掏出身份证递到他眼前。
“虽说我们这不是什么大城市,但几十万人里能遇见也真算是有缘。你准备结婚,我也准备结婚了,这里…”说着我从江戈手上拿过钱,“有五千块,是我借给你的”我将钱
到他手里。
丁建华一时反应不过来,傻傻的拿着,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听到的一切。当他的目光看到那一叠钞票时,这才浑身颤抖着惶
的将钱送过来,嘴里念着些可能连他自己也分不清是什么意思的话。我知道他的意思,笑了笑说,“别急,我知道你的意思,听清楚,我是借给你的。”
我推着他的手继续说,“先把婚结了,小孩子在肚子里不等人的。以后做什么小生意给我们说一声”我指指身边的江戈和另一个年青警员方竞,“或者在我们出派所的辖区,别的帮不上你,少
些费用和罚款我们还是能帮你的。”
被一连串好运刺
的有些稀里糊涂的丁建华随着我的手势望过去,江戈和方竞都是一脸真诚的微笑看着他。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死命的咬着自己的嘴
,闭着眼睛,任泪水不停的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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