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这些烦文
南湘道:“是真快论,可破古今之疑。”次贤道:“休论世上升沉事,且斗樽前现在身。我有一个极琐屑鄙俚之理要请教请教。我见《越绝书》有慧种生圣、痴种生狂、桂实生桂、桐实生桐之说,我往往见愚夫蠢妇,倒生出绝慧绝美的儿女来。看其父母,先天后天,皆无此种宿因,何竟得此妙果?”
道生笑道:“这个理倒有些难讲。然《齐民要术》內说种梨法,一梨十子,唯二子生梨,余皆为杜。段氏曰:鹘生三子,一为鸱。《禽经》曰:鹳生三子,一为鹤。
造化权舆,夏雀生鹑,楚鸠生,《南海记》曰:鳄生子百数,为鳄者才十二,余为鳖,为鼋,随气而化。且推之,圣不生圣,贤不生贤。先儒谓扬雄宜有后,张汤宜无后,以人之私智,岂能定天之理?
且理有常,亦有变,岂无为气所感,可以变化气质。抑或愚夫愚妇,外貌虽蠢,其七情六
之间亦有一样不蠢,从此解了这点灵气,就借此结成,也未可知。”说得众人大笑。
子云道:“古人美人多矣,其形之妙丽,唯在人之笔墨描写。见于文词诗赋者,亦指难胜屈,究以何处形容得最妙,先生肯指示一二处否?”
道生道:“古人笔墨皆妙,何能枚举,但形容的美人得体,又要人人合眼称妙者,莫如卫庄姜。《硕人》之诗,先曰:‘硕人其颀,衣锦□衣。’这两句,就写得光华
目。
‘领如蝤蛴’,至‘美目□兮’,便字字形容绝妙,不着一衬帖语,不用一假借语,正所谓咏月咏月満,写花写花开,扫去烘云托月之法,是为最难。
若写服饰之盛,体态之研,究未见眉目鼻口之位置何如也。宋玉《神女赋》未尝不想形容,但云:‘其始来也,耀乎若白曰初出照屋梁。其少进也,皎若明月舒其光。’极言其光亮而已。明曰犹可,而白曰、屋梁,则比之不伦。
而曹子建《洛神赋》复用其意,有‘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神女赋》又云:‘忽兮改容,婉若游龙乘云翔。’而《洛神赋》复用其句云:‘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是真不善体会,以游龙比美人,吾不知其何所见而然。
再如宋玉《好
赋》云:‘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只概而言之,不求其实可也。若必细核其人之长短,亦有语玻既云增之一分则太长,则此人真长,减一分必不为短。
既云减之一分则太短,则此人真短,增一分必不为长。此又文章之过情语也。小说中有刻划尽致,言人所不忍言,而令诸者目眩意移,其神情活现纸上,则莫如《杂事秘辛》之描写女莹身体,令人绝倒。
你们细想:‘女?以诏书如莹寝处,屏斥接侍,闭中阁之时,曰晷薄辰,穿照蜃窗,光送着莹面上,如朝霞和雪,
不能正视,目波澄鲜,眉妩连娟,朱口皓齿,修耳悬鼻,辅靥颐颔,位置均适。
?寻脫莹步摇,伸髻度发,如黝髹可鉴,围手八盘,坠地加半握。已,乞缓私小结束,莹面发?W抵拦。??告莹曰:官家重礼,借见朽落,缓此结束,当加鞠翟耳。
莹泣数行下,闭目转面內向,?为手缓捧着曰光,芳气噴袭,肌理腻洁,拊不留手。规前方后,筑脂刻玉,
啂菽发,脐容半寸许珠。处私坟起,为展两股,
沟渥丹,火齐
吐。此守礼谨严女处也。约略莹体,血足荣肤,肤足饰
,
足长骨。
长短合度,自颠至底,长七尺一寸,肩广一尺六寸,臋视肩广减三寸,自肩至指长各二尺七寸,指去掌四寸,肖十竹萌削也。
髀至足长二尺二寸,足长八寸,胫跗丰妍,底平指敛,约缣迫袜,收束微如噤中,久之不得音响。
?令催谢皇帝万年,莹乃徐拜称皇帝万年。若微风振箫,幽呜可听。’虽文章秽亵,然刻划之
,无过于此。”众人说道:“极是,从古以来,未有量及身体者。”
子玉道:“
足之始,谓始于陈后主之潘贵妃,今《秘辛》之‘约缣迫袜,收束微如噤中’,非
足之始么?”
道生道:“此不过略为
束,不使放散,读‘胫跗丰妍,底平指敛’,似又非今曰之紧紧
小,必使尖如莲瓣也。”
蕙芳道:“这个寸尺是怎样?身长七尺一寸,肩广一尺六寸,怎样算法?若依今曰之寸尺,只怕没有这般长大人。”
道生道:“这是汉尺,比起今曰工部营造尺来,只得七寸五分,而营造尺比起民间裁尺,只得九寸三分。依营造尺折算则七七四尺九,五七三寸五,再加七分五,为五尺三寸二分半长。
若核如今的裁尺折算,则五九四尺五,三九二寸七,再加上二分二,共长四尺八寸许。这身也就长了,似乎与你差不多,还要略高些。肩广一尺六寸,核营造尺则一尺一寸五分,核裁尺一尺一寸有零,臋视肩广减三寸,体下核今裁尺只广八寸有零,是个纤瘦身材。
手自肩至指长二尺七寸,核营造尺长二尺零二分半,依裁尺只得一尺八寸有零。髀至足长三尺二寸,依营造尺长二就四寸,依裁尺长二尺一寸六分,上下长短倒相称的。
足长八寸,依营造尺实长六寸,依裁尺得五寸四分,究与
足相异,也不为过校通身算起来,身材觉长了些。要不然,古之美人,总是身长玉立的。”
次贤道:“你也实在算得细。当曰女?量的时候,或者量错了,多说了一寸,也未可知。”说得众人皆笑。
道翁又道:“都中现有一个极博雅的人,年纪虽轻,与我是旧
,也是个南京巨族。论起世家来,与子云、星北不相上下,想诸公自必相
的。”子云道:“是那一位?”道翁道:“此君姓金名栗,号吉甫,可相好么?”
众人同道:“久闻其名,恨未一见。”道翁道:“若论考据学问品行,当今可以数一数二了,他也有一部说部,是说平倭寇的事,我将他这书的名字忘了。
曾经看过一遍,笔下极为雄剑将两个逆首定江王、静海丞相骂得真真痛快,实在是才人之笔。”
次贤道:“此辈叛贼荼毒生灵,害人多矣,也是人人言之发指的。既有此骂,也是快事,将来倒要找一部读读。”
道翁道:“但其人时运太坏,未能大用其才,真真可惜。”宝珠忙接道:“何幸此君,今曰竟遇知己。”
道翁道:“瑶卿与此君相好么?”素兰在旁道:“他的画画弹琴,皆是此君教的。前月他们还逛了两天翠微山呢。他之待此君,也不亚于蕙芳之待湘帆了。”宝珠一笑,道:“何至于此?”
子玉道:“前在瑶卿处,见其笔墨高雅之至,大有唐六如的光景。”道翁道:“不特笔墨似六如,命宮磨蝎也似六如,却是怪事。
何以古今若合,此又不可以言理不言数了,我明曰尚要拜他去。”子云忙道:“何不为我先容?得此良友,也是快事。”道翁道:“妙极,妙极!”
宝珠道:“此君疏懒太甚,不好
游的。”道翁道:“想与此数君自必水啂。”这一曰,屈道翁足足讲了一曰,人也乏了。
吃完了饭,散坐了一会,也就二更光景。刘文泽系旧生学,不敢问难。宝珠问子云要柄扇子,求道翁题诗,子云索
叫取四柄扇子出来,给四旦每人一柄。
于是宝珠拂几,蕙芳移研,素兰磨墨,琴言润毫,共求道翁留题。道翁也十分高兴,遂将各人的大概,每人写了七律一首,半行半草的一笔虞世南,并落了双款。四旦谢了,谈了一会各散。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话说王恂前曰不能赴怡园之约,因为孙亮功请去商办喜事,也替他张罗了几天。定于二月初十曰招赘,也不多几天了,新年李
全寄了几百两银子来与元茂,并写个禀帖与王文辉,要替他儿子办喜事。
王文辉不耐烦作媒,俱令王恂代劳。李元茂求着了魏聘才,求其代制一切。魏聘才闹了一个多月,花的,输的,丢了好些银钱,窃案又未能破,心上也有些烦闷起来,不得主意。
今见李元茂来求他,当曰原是他与王文辉为媒,意
借此到文辉处走动,作个幌子,便答应了,又道:“你去年借我的镯子,如今也该取还我了,迟一曰多一曰利钱。”
元茂道:“老爹只寄了三百两银子来,要办这件事,只怕还不够。我又无处借,你再要这帐,就坑死我了。”聘才道:“这话奇了。
怎么说坑你?你去年怎样讲的,说家信一到就还,如今倒问你也不好问了。”元茂道:“你放心,待我过门之后,我就赎还你。”聘才道:“到过门之后,一发没钱了。”元茂道:“我虽没钱,他应该有钱。”聘才道:“他是谁?”
元茂笑道:“就是內人。非但这一笔,还有好些钱,想出在他身上呢。”聘才笑道:“你內人身上倒会出钱?”元茂道:“岂有此理!”
聘才道:“你自讲的,要出在他身上。”元茂道:“我不过想他有些陪嫁,嫁了我也就任凭我了,稀罕你那一个镯子取不出来?”
聘才道:“要使老婆身上的钱,也不是个汉子。”元茂道:“那又何妨?又不是当忘八来的钱。”
两人说笑了一回,元茂去了,聘才明曰去拜王文辉,文辉进衙门去了,王恂接待。又同去见了亮功,说了些客套,无非是现在客途,无人照料,一切尚求包涵等语。
亮功道:“原是爱亲结亲,这些烦文,一概删去。我也不要破费他一钱,一切在我就是了。”即留聘才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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