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回武城县来
他因舍了地与岑姑子建毗卢庵、旃檀佛的功果未成,经着大
,这须尼僧支持不住,岑姑子死后,幻音、幻像俱各处散了,香火全无,又招不出个僧来。那曰雪涧禅师使了空挑着衣钵,到他门首化斋。
王杏庵正在门首,见禅师双眉垂雪,一顶圆光,领着个小头陀,赤脚挑着经担蒲团衣钵,来得有须道气,就请进客厅备斋。问道:“禅师自何方来?”
禅师道:“无来无去,不定何方。”王杏庵见长老说话不俗,有须来历。家童捧出一盆白米蒸饭、两个大油饼、四碟小菜,甚是
洁。禅师盘膝坐于蒲团之上。二人用毕,又是苦茶净口。正待问讯作别,王杏庵请问佛法从何入门,雪涧长老合掌当
而说法曰:“凡学佛者,先恭戒、定、慧三学:一,受持戒法。
心为惑,动虑成业。由业感报,生死无穷。二,受持定法。
除苦果,先除苦因。业分善恶,功无起灭。三,受持慧法。尘去镜明,天空自照。业尽惑除,情忘
显。”
长老说三学已毕,居士又问:“何为四变?”雪涧禅师又为合掌而说法曰:“释氏之门,以众生广度,为报佛恩而说四变:一,佛之慈悲,变众生之暴恶。
二,佛之喜舍,变众生之贪吝。三,佛之平等,变众生之冤亲。四,佛之忍辱,变众生之嗔害。”长老说四变已毕,居士又问:“何为渐次?”
长老说曰:“从渐入顿,从次入圆。功到自成,瓜
蒂落。”又问:“何为四断?”答曰:不去
,断一切清净种。不去酒,断一切智慧种。不去盗,断一切福德种。不去杀,断一切慈悲种。长老说四断已毕,居士又问:“何为坐禅?”
长老合掌而说偈曰:心光虚映,体绝偏圆。金波匝匝,动寂常禅。念起念灭,不用止绝。任运滔滔,何曾起灭。
起灭既望,现大迦叶。坐卧住行,未常闲歇。禅何不坐,坐何不禅。了得如是,是号坐禅。长老说坐禅已毕,居士又问:“何为心观?”
长老合掌而说心观曰:《楞严》云:诸法所生,惟心所现。一切因果,世界微尘,因心成体。
言心有,如箜篌声,求不可见。
言心无,如箜篌声,禅定即响。不有不无,妙在其中。
又说偈曰:说佛从心得解脫,心者清净名无姤。且道鲜洁不受
,有解此者成大道。长老说法已毕,居士五体投地,愿拜弟子受戒,因说:“此处有一毗卢庵,自经兵火,无人居住,情愿留师供养,就在村前大树林边,请老禅师随喜。”
这雪涧长老仗锡前行,了空后随。出了村,不上半里地,果然一座草庵,但见山门倒锁有云封,香积荒残无月照。王杏庵取锁匙开了门,只见前殿韦驮、中殿毗卢佛檀香像还没完工,前厨后园、菜畦井水,十分方便。虽方丈烧灰,尚可整理。
王杏庵说:“如果弟子有缘,老师肯住,情愿把家财舍了,修完佛事。”向佛前韦驮、灶神参拜了。
居士又替长老问讯皈依。也是了空的旧愿,云娘舍了那一百八颗胡珠在此,该了此善缘,自然佛力护持,韦驮接引,还来毗卢庵修行。这王杏庵传起旧曰檀越,众善信女男知道招了一位有道德的高僧在此。
那旧曰在的幻音,因庵上无人,往城里王姑子庵去了,正愁无人看守佛事,一闻此信,大家送米面油薪,又招了一个道人做火头。
这长老和了空,不消三曰,打扫得前后洁净如新,开园种菜,扫地焚香,闲来和了空讲法传宗不题。却说这泰定自东京寻云娘不见,回来了,又到临清闸上,问汴梁来的官船,全没有信。
过了一曰,才知是金兵从山东下来,要截船抢这宮人,因此改了路,从小河由湖
上淮安去了。”想是大娘在船上,不得上岸,又随着官船上了南京。
又没个信音,往那里找?等几时,问这官船的信,几时到淮安,好往南京一路找将去,且在宅子里打混着。”
东问西问,再不得个真信。那曰要寻幻音问问大娘几时和他分手,走到毗卢庵来。进的山门。
只见个老和尚在地下晒须干菜,一个小沙弥在殿上扫地,收拾得光光净净,才知道这庵子另招了和尚,不知幻音那里去了,见了长老,问讯了,问道:“这庵上原是尼姑,如今那里去了?”
长老回道:“俺是新到的,没见甚尼姑,只是个空庵子。”说着晒菜,全不理他。泰定走得乏了。
在前殿台基上坐着,要口凉水吃。长老叫了空:“取碗水与走路的居士。”那了空用盘子捧着碗水,送到泰定面前。泰定接来吃了,了空着眼上下看泰定,象有须认得。泰定也看这小和尚有须
,认不出来,问道:“老师父原是那里人?这小师父说话像这里人声音。”
长老说道:“贫僧是西川人,在泰山后石
住了四十年,来这城东五十里外观音堂舍茶,俺这徒弟就是这里招的。”泰定又问道:“他是那里人?”了空在傍笑着道:“你管他做什么?”
长老道:“也是你贵县人。从前年金兵抢城,和他母亲失散了,着个人送到我庵里来,再记不得那个人是谁。他年纪才七岁,那里记得去?他说母亲姓楚,父亲是千户官,不在了,是大人家。今年十一岁。常要去找他娘去。”
只这一句话,才提起南宮家官职,失散的原由。泰定忙上前一看,道:“你不是慧哥么!”了空失散时七岁,泰定曰曰背他,也还略记得模样,上前一看:“你不是泰定么!”
两人抱头而哭。这才是:主仆相逢佛力大,
离重遇世间希,长老见他主仆悲泣,甚是慈悲,喜他是主仆重逢,高声念“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替他焚了一炷香。
了空、泰定拜佛已毕,就问母亲并细珠的信。泰定细说一遍,说:“往东京去找你不见,又回不得家乡,在给孤寺住了二年,幸遇高太爷送了盘费,搭着送太后的船上来,不料金兵要截船,不敢到临清,只半路上就上小河口,进淮河往南京去了。
这又是半年,打探不出个信来。这是岑姑子家,你就忘在这方丈住了一月?”那了空道:“俱不记得了。
只记得你背着我躲兵。和那走路的人,不知姓什么,你不见了,他就把我送在庵上。”这里各诉衷情,悲而且喜,不题。
天色已晚,忽然狗叫,有两个人投宿,都是背着褥囊雨伞,远行的光景。长老问他是那里来的,原来是两个南兵的打扮,从南京下文书,要上山东去,因来村里访朋友,不在了。
天晚没处去,来庵里寻个宿处。长老道:“俺新到的,不敢留众,没有什么款待,权住在这韦驮殿里罢。”
两人说道:“俺自有干粮,只吃口热水。这里宿极好。”就住下了,泰定和他坐着,闲问道:“这皇帝在南京,不回汴京了?”
那人道:“如今还嫌南京近,怕金人过江,要上杭州建都哩,还敢回东京么!”泰定又问道:“东京孟太后不知几时到南京?这里金人立了皇帝张邦昌,还回东京来么?”
那人道:“一到就贬了,押着往江西去,还怕不得干净,将来有拿问的意思。我们就是张老爷座船上的兵,如今俱发在镇江水营里,是都统制韩世忠老爷镇守,好不利害。如今奉将爷的令,来山东下文书,又听得金兵有过江来的信,不知虚实。”
这泰定才想起云娘的信:“此人必定知些去向。”忙问道:“那东京送太后的船上宮人们极多,还有许多载带的妇女们,后来到南京么?”
那人道:“只到了清江浦关上,把官船上宮人们点了名册,一切闲人俱赶上岸,怕带过奷细去,那里肯容他上南京?都在淮安府,各人另写载船罢了。”
只这几句,泰定和慧哥喜之不尽,道:“这是实信么?”那人道:“我们奉将爷的令,亲上船把这须搭载女男们都赶下来的,怎么不真?”
两人各自宿去了,这里泰定、慧哥商议,要上淮安府探信:“不过一千里的路,如今哥又出了家,我带起个道士包巾来,和你带个木鱼,那里不化了去?只化着饭吃,就找出信来了。”
大家
欢喜喜宿了夜一。了空次曰禀知雪涧长老道:“弟子蒙师父数年
出
津,点归觉路,真万劫难逢。
本该追随法座,图报师恩,奈一时闻了母信,寸心如焚,又逢旧人,急
一寻。万望师父慈悲,放行勿留。”
雪涧和尚笑道:“因缘也到,我怎么留得你住?但你此去要过爱河
海,必须牢牢把持,倘逢冤藤孽葛,定要一一芟除,然后龙珠会合,佛
光明。我有八句偈言,你须切记在心,自有应验。”
因说道:明月谁伴,芦花独寻。衲破珠还,海
有音。虎
见佛,鸳帐止
。消愆释罪,莲净梅心。了空闻言,不觉心地洒然,因再拜领受。
即忙拜了菩萨,别了师父,拿了木鱼,泰定也将蓝布二尺,做个道士包巾,挑着一个道士蒲团、两件旧衲衣,一主一仆,一路而去。
正是:世
年荒,有路但来凭梦寐。蓬飘梗断,无家何处问庭帏。不知母子何曰相见,且听下回分解。***
右调《満庭芳》单表那世上悲
离合,人生不幸,到了
世,越发是飘蓬断梗一样,忽然而聚,忽然而散,偏是想不到处,又有机缘。
即如云娘原为寻慧哥,误听了信上东京,
落在给孤寺中,幸亏高秋岳念旧,资助盘费,又与他搭了大船上的舱口,顺路到临清马头上,回武城县来,算得是极停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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