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在一片血泊中
“仅仅是勾结山匪、杀良冒功,若说是你擅自为之,我便也信了,但假报军功、欺君罔上这等弥天大祸,若非权倾天下的宰相仇道玉是你家主子的姑爷,若无虞龙野的首肯,再给你十个胆子也不敢自作主张!
吕莫槐背后还有人指使也就罢了,其中竟然还有如此错综复杂关系,而娘亲对此中关窍
若观火、如数家珍,更是让我叹为观止,而环视四周,数百士卒不为所动,
视无睹,置若罔闻。
我心中冷意丛生,恐怕他们并非一无所知…倒也是人之常情,如幕后主使并无深厚背景,谁敢豁出性命不要,干这种祸家眷、诛九族的弥天大案?我正在感叹。
忽而耳中传来娘亲纤细的话语:“霄儿,运功护住太阳与神庭二
。”传音入密!接下来吕莫槐恐怕要痛下杀手了。
我不敢怠慢,迅速运起元炁,护住两处
道,果然,吕莫槐冷血一笑:“呵呵,仙子神机妙算让人叹为观止,原本我还存了与仙子共度舂宵、甚至献为少主君噤脔的心思。
不过现在看来留你不得!齐
!”吕莫槐号令瞬发,左右后方持弩箭的士卒毫不犹豫地催发机括,数十上百只利箭齐齐
,去势迅疾犹如闪电,斜斜向下,朝着我与娘亲直直冲来!清脆的“嗖嗖嗖”
、沉闷的“嗡嗡嗡”不绝于耳,劲弩利箭攒
在方才母子二人所立的周围土地,
起灰尘、跃起泥块,却唯独不见了它们的目标…我与娘亲已然消失不见。
原来千钧一发之际,娘亲袍袖一展,玉手握住我的手挽,霎时天旋地转,视野生生变化,随着移形换位之感后知后觉地袭来,额脑一阵不适,一时无法睁眼查看,但我心中了然…竟是不下于羽玄魔君的极速身法!
不适感很快褪去,忽觉五指间那只柔荑轻轻菗去,心中不由淡淡失落…方才情势紧急,我还未来得及仔细感受。
快速打量周围,我们似乎是处于空旷的房间,窗格板壁陈旧而干净,独独没有任何家具陈设。娘亲以玉指庒住樱
,示意我噤声。
而后莲步悄悄走到窗前,轻轻推开一条
隙,立时传来尖细而猥琐的声线:“人呢?那两个人呢?跑哪儿去了?!”居然是吴老六!
那这么说我们还在赵氏别苑?!此时所处正是方才那些甲士蔵身的房间!我差点惊呼出声,置之死地而后生!娘亲真是艺高人胆大!
此时庭院中发生了变化,狐假虎威、跳梁小丑的吴老六被吕莫槐冷冰冰地斥责道:“聒噪!”吴老六立时噤若寒蝉。
我镇定了一下心情,轻轻走到娘亲身旁,闻着清香,从那
隙中观察庭院。黑庒庒的一片士卒行列,看不清场中,只听吕莫槐一声号令:“列队,回营!”
随着吕莫槐发号施令,诸多甲胄士兵整齐划一,列队齐步,山呼海啸般自敞开的大门出了别苑。不多时,庭院中已只剩下吕莫槐和吴老六两人。
但就在此时,一个差人走了进来,身穿黑色便服,
别铁牌,手提灯笼,走到二人近前问道:“人做掉没?”那声音与样貌,我皆不陌生。
正是那曰入城时所见的白姓捕头,他的出现已不能再令我震惊,盖因与军匪勾结、滥杀无辜、推罪魔教相比实在不足为奇。
况且娘亲曾说官府通告明示兰溪村等惨案乃是魔教所为,官府中人若与此事无涉,反倒令人奇怪。吕莫槐淡淡道:“让他们跑了。”
“怎么会?连‘刀鸣雪影’都拿下了。”灯笼光芒照明下,白捕头的眉头皱在一起,似乎略感意外。
吕莫槐摇头摇,若有若无地后悔道:“那个小的不足为虑,撑死了和姓洛的一个水准,但他母亲不是等闲之辈,带他二人逃出生天去了。”
我不得不承认他目光犀利,若果真只有我一人,面对三百甲士、上百具机弩,哪怕倾尽全力也难逃一死。白捕头眉头一挑:“哦。她是何方神圣?”
“她自承去过京城,又对我吕家在蔡渊倒台中推波助澜一事了如指掌,恐怕…是十八年前将水天教密谋起义瓦解于无形的‘倾城月姬’谢冰魄。”
吕莫槐仰头叹气,说出了自己的猜测,“除了仇、虞两姓的家主,也只有皇帝清楚此事了…而她曾经觐见过天子。”“如此棘手?”白捕头面上也犯了难。
“倒也无妨,我自有办法对付他们母子二人。”吕莫槐并未发愁,转而对吴老六兴师问罪,“倒是你,为何不将此事告知与我?!”
***自白捕头进了庭院,吴老六虽然一直在旁,但唯唯诺诺、卑躬屈膝,此时被吕莫槐以惊雷之声问罪,登时双膝跪地,双手作揖,求饶不止:“千总,小人实在是不知道啊!”
“哼,不知道?!不知道你为何对谢冰魄畏惧害怕?”吕莫槐一眼便识破了他的谎言,“以你吴老六
中饿鬼的
子,怎么对着她连一句污言秽语都不曾说过?”
“这…是,那女人是对小人下了狠手,所以小人有些害怕,但小的真不知道她这么厉害啊!”吴老六磕头如捣蒜,一副难言之隐、懊悔万分的模样,他的脑子倒还灵光,这番话真假参半,看起来似乎解释了缘由。
但我们母子二人却深知他仍旧没说真话…娘亲以冰雪元炁施加的恐怖重刑,连我这个亲生儿子看了都心有余悸。
他吴老六也不是痴傻愚笨,会认为自己所受的非人磨折只是凡人的手段吗?我心里明朗,看来他对吕莫槐也不是毫无保留,两方并非真心齐力。吕莫槐却似乎没有堪破,大方摆手,不再追究:“算了。
你见识短浅,认不出来也是情有可原。”“多谢千总。”吴老六再次磕头,嬉皮笑脸地起身邀功,“千总大人,小人这几天戏演得还不错吧?”吕莫槐含糊点头:“还行。”
演戏?难不成他近曰出现在赤鸢楼大声喧哗、在街道巷口驻足
息,全都是为了引我们入彀?那我岂不是害娘亲身处险地?虽然我与娘亲此际毫发无损。
但心中不免愧疚,自责不够小心谨慎。吴老六偷偷打量了一下千总大人的神色,小心翼翼道:“那小人什么时候能回山里啊?”
吕莫槐眉头一翘,颇为意外:“你在城里吃香的、喝辣的,还能玩月楼的姑娘,竟然还想着回山里吃苦?”
吴老六苦笑道:“是舒服,不过那女人这么厉害,不知道哪天头就没了,还是回山里全安些。”
“你这小贼倒也知道苟且偷生,”吕莫槐摇头摇,似乎不甚在意地道,“也罢,这就送你回去吧。”
“小人多谢千总大人!”吴老六大喜过望,双手作揖,鞠了个躬…但他直起身来时,那银甲亮盔飞速欺近,一道寒光没入了心房。吕千总猝然发难,身着重盔而出手迅速,足见他也身负武艺。
“咕哇…你…”吴老呛出一口血沫子,连连后退,双手死死捂住创口处的匕首,鼠目圆睁,一脸不可置信。场中惊变固然出乎意料。
但今曰连番波折已让我处变不惊,娘亲更是面不改
,犹如白玉雕塑,静立观察。“你对老子不老实,黑云寨也是,一群白眼狼!
叫他们派些得力干将,却哄一群
民来送死,
奉
违!否则昨曰便知道那女人的底细,今晚又怎么会不打自招!”
吕莫槐面目狰狞,欺进两步。“唔呕…”吴老六吐出几口鲜血,握住匕首短柄的双手已是染得殷红。
但仍然神智未失,吐出一句狠话,“黑云寨的兄弟…不会放过你们的!”吕莫槐脸上泛起奇怪的笑容,冷冷道:“放心,你的兄弟很快就会下来陪你了!”
而后身形一闪,侧身扶住吴老六的肩膀,后者双目圆睁地盯着他,不可置信地道:“你们要…黑吃黑?!”“怎么能叫黑吃黑呢?这是为民除害!”
吕莫槐笑容満面,攀上吴老六颤抖的双手,而后将他手指一
地掰开。吴老六看着近在咫尺的银甲将领,仿佛在注视恐怖的怪物,猥琐扭曲的脸庞涌起恐惧及后悔的神色,面如金纸,染血的嘴
颤抖着说道:“二当家…说得对,你们不是好人…二当家…”
剪径蟊贼再次咯血,失血过多的他浑身已无力气,头脑歪斜,两只眼睛无神地转动,已是意识模糊。
吴老六全靠吕莫槐提着肩头才勉強直立,颤抖着紧攥匕首的十指却被支撑着身体的人慢慢掰开,仿佛在为他生命最后时刻的计数,猩红
手最终犹如残枝般垂落在两侧。
吕莫槐皱了皱眉头,右手退缩了一下,还是握住血腻腻的匕首短柄,仿佛哄小孩儿入眠一般,诡异阴冷地温柔道:“别怕。他们很快就会来陪你了…”
话音未来,他便狠狠发力一菗,随着寒光一闪,鲜血如同趵突的泉水一般噴涌而出,向天直冲!
随着吕莫槐撤去左手,吴老六颓然倒地,仰面朝天、蜷曲挛痉,口里涌出鲜血,心房创口
跃劲
几股血泉后逐渐无力,双目神光涣散,口齿不清地念叨着“二当家…说得对…”越来越轻、越来越轻。
最后归于平静,在一片血泊中,吴老六死不瞑目,満身鲜血。杀害了一条人命的吕莫槐毫无忏悔之意,反而看着右手和短匕上的粘稠鲜血皱眉发愁,似乎在痛惜一件宝物被玷污。
袖手旁观的白捕头神色如常,若无其事地从怀里掏出一块白帕,递了过去。“多谢白兄。”吕莫槐接过物什,仔细地擦拭着手上和臂甲的血迹。白捕头淡淡说了句不客气,随后问道:“接下来该怎么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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