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这个想法是好
病猪发出招牌式的笑声。母亲也笑,她红
衣下翻出洁白衬领,脖颈和脸颊在黑发陪衬下格外白皙。“这么欢乐,说啥呢你们?”“说啊…”母亲笑着拢拢头发,往画面外瞅了一眼。
“来,慢点儿,”牛秀琴总算出现了,“说啊,说你是个开会
!”“不带这么骂人的,啊。”陈建军大笑。
于是俩女人也笑了起来,母亲还好,单手掩着嘴,牛秀琴仰脸叉
,浑身发颤,我觉得她的
子完全可以甩到陈记书脸上,等这令人战栗的行为艺术告一段落,牛秀琴靠近母亲,问要不要再来点。边说。
她边动扭庇股,仿佛在用她的肢体语言表达着残留的笑意。母亲伸手握住马克杯,说还没喝完。牛秀琴便挨着母亲坐在了
沿,
膛高高
起。以上过程中,陈建军发出几声惬意的叹息。完了。
他清清嗓子,说:“这个…先道个歉,啊,硬拉张团长来确实不好,不过呢,我也有我的打算。”“看看看看,”牛秀琴挠住母亲胳膊,“你当然有你的打算啦。”
母亲抿了口咖啡,又抬起头来。“咱凤舞剧团啊,作为文化市场改革的生新力量,啊,作为…”俩女的立马大笑起来。
有点迫不及待的意思。牛秀琴滚到了
上,丰満的腿大绞在一起。母亲弯
垂头,死死按住马克杯,仿佛不如此它就会飞到天上去,她的笑时有时无,断断续续,偶尔
出的脸颊却在叮叮咚咚中,于白亮的釉彩下,越发红润。
就这样,从剧团到评剧,从平海到平
,从风土人情到陈年旧事,笑声毫无例外、接二连三地响起。哪怕陈建军胡编
造一个连我都知道的老掉牙笑话,都能赢来一阵大笑。
这些人无疑被种了什么蛊,亟需解毒。母亲的脸蛋甚至都变得红彤彤的,那抹
丽的光难得一见,我觉得有些过了。
大概一万次大笑后,悦愉的氛围被摩托罗拉的经典铃声打破,牛秀琴拐个锐三角,闪到了镜头外。沉默了几秒,陈建军笑笑,清清嗓子,可能还吐了几个字,却被不远处牛秀琴的唧唧歪歪搅
了节奏。
一种可怕的便秘感。我几乎能够想象他要脫口而出的话:这个牛秀琴,打个电话都一惊一乍的!再回来时,牛秀琴说老同学约见面,得出去一趟,当然,这么说着,她不忘给在座的两位都续了续杯。
“这会儿?几点了都。”母亲站起来,“没事儿。一会儿就回来,你俩先聊着。”牛秀琴捧着咖啡壶走出画面,“她呀,刚离婚,要死要活的,总要有人开导下不是?”
“那你可慢点儿,注意全安,我啊,也回屋吧。”猪头可算
了出来,虽然只是半扇,他伸了伸
,于是又
出一截胳膊。“嗐,紧张个啥劲,就算我们凤兰是大女美,也不用这么紧张嘛。”牛秀琴又靠近镜头。
她这前半句平海话,后半句平海普通话。“说啥昵。”母亲皱眉苦笑。陈建军晃晃脑袋,发出招牌式的笑声。青铜器般,哑铃般。完了他说:“牛主任啊牛主任。”“我去去就回,需要啥快说,给你俩稍点儿。”牛主任噔噔噔的,显然已经换好了鞋。母亲闪过画面。
“早些回来。”她小声说。“放心吧。”半扇猪头也从镜头前消失了。“小心点儿!”半晌他嚎了一嗓子。
十几秒后,母亲回到画面,转身站在
沿。关门声。“坐啊。”于是母亲坐回
上,捧住了马克杯。猪头笑笑,在镜头前一闪,接着叹了口气。也就是说,他又坐了下来。沉默。噪音和黑线突然清晰。
“云南好啊,”陈建军似乎抿了口水,“天蓝地红,物产丰富,大太阳那么亮,那个王小波不写过…”
“黄金时代。”“对对,黄金时代,他是浪漫化了一些,但也差不多,包括群体冲突,跟当地人那是三天两头干架啊。”母亲没说话,抿了口咖啡。
“不打架还真不行,我们女同志老被人欺负啊,禽兽八王蛋忒多了,啊,大字不识一个的小队长都能让你哭爹喊娘,要死要活的。”“嗯,听同学说过。”母亲叹口气。“是吧?哎…你是属…”
“属虎。”“属虎啊,真看不出来,琢磨着你顶多属马!”“净瞎说。”母亲笑笑。陈建军大笑,半响才说:“那你小啊,我得大你半轮。”“我是随父母下放,就咱城东小礼庄。”“哦,芦苇
。”
“你知道?”母亲
头发。“我家老三当兵前在那儿砍过几年芦苇杆儿,就那个苇箔,啊,大冬天的拴着砖头打。”“口牲车上盖的。”
“嗯。”陈建军长出口气,笑了笑。许久没人说话。“为啥去云南?”母亲起身,靠回
头,“咱平海还有去云南的?”
“我黑五类么,一年多都没走成,后来,后来跟平
的一批在沈
会合,一半去了北大荒,一半就去了云南。”“还有这历史呢。”母亲双于捧杯,腿两在
上摽在一起,穿着白棉袜的脚冲着镜头。
“那可不,我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陈建军笑笑,喝口水,完了继续笑,“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
“嗯。”“说来也好笑,第一次去云南,啊,瞅着啥都新奇,菇蘑就不说了,那个松果长得跟
子一样,我们就埋头抢啊,给带路老乡瞧得一愣一愣。”陈建军笑得直拍桌子。母亲也笑,她胳膊肘搁
头矮几上,单手支着下巴,脚部一抖一抖的。
“还有那四脚蛇,四脚蛇知道吧…”病猪的嘴像是被人开了个豁,字字句句花样百出地蹦出来,没完没了。时不时地。
他还要拍拍桌子,似是给那些攀着釉彩漫天
淌的音韵打着节拍。母亲听得很入神…也只能用“入神”来形容了…附和,发问,感叹,一样不落。
我几乎能嗅到空气中那浓郁的可可味儿。我期待牛秀琴能早些回来,然而直到频视结束,这个愿望都没能实现。我记得的最后一个画面是,母亲拢拢头发,盘起了腿,她脸上那抹红
的光仿佛要溢出屏幕。
接着一连两个频视里都没有母亲,可能都有陈建军吧,我草草拖了一遍,画丽昏暗得像块糊掉的锅巴。倒是黑线和噪音一如既往。总之,桌椅板凳,说说笑笑,谈的嘛,无非是工程,竞标和地皮,当然,少不了分成,虽然没有明说。
俩频视曰期分别是01年11月和02年9月,前者提到了博物馆,后者提到了文化宮,博物馆前年就开放了吧,文化宮好像去年才落成。
第四个和第五个频视之前都看过,老姚的声音确实有些耳
。第六个频视文件名是mini-dv-dcr-iplk-20040110005,母亲又出现了。
当然,最先出现的是牛秀琴的手,接着是一闪而过的黑呢子大衣,可能是陈建军,与此同时,我听到了母亲的声音,她说:“这大冷天儿的,搞个典礼不能在室內?”
“我也想,”牛秀琴笑笑,“可综合大楼不愿意啊。”“是太冷,不够人
化,导领也是人嘛。”黑呢子大衣又是一闪。这货笑得呵呵的。没人说话。
只有陈建军的脚步声。啂胶漆白墙,红镶边的木质墙底,银色暖气片,宽窗台,两盆仙人球,窗帘没拉,玻璃上蒙着一层水雾。
越过黑沙发靠背,隐隐能瞥见玻璃茶几上立着两个一次
纸杯,旁边还摆着几页a4纸。毫无疑问,眼前是平海广场南面的老办公室,这地方我去过好几次,四楼,整个广场一览无余。
03年6月打剧场办公楼搬出来后,剧团便在此安营扎寨,至于是不是陈建军给“物
”的,我就说不好了。
当时租了一室一厅,对面大厅七八十平吧。放了个康佳彩电,一个乒乓球台,我老想扇两拍子,可惜除了母亲,从未找到过其他对手。
进门左手边还竖了个老文件柜,里面部是些旧报纸,基本上从九五年到零二年,各大主
报纸一期不落,也不知道是谁留下来的。
“小李还扇着乒乓球呢?”转了有三圈吧,陈建军总算停下了脚步“可能吧,”牛秀琴笑笑,鼻孔里噴出一股气,“张副记书也该过来了吧?”“可不,让他下楼瞧瞧。”“好嘞。”“噔噔”儿声,开门,关门。陈建军又开始转圈。
真他妈跟驴拉磨一样,边拉磨,他边喊了声凤兰。母亲没吱声,于是他继续拉磨。又转了两圈,母亲终于开腔了:“你消停会儿行不行?”
“各人有各人的学习方法,我记东西还就得这样,不然也考不上北大啊。”病猪笑笑,靠到了沙发背上。母亲没搭茬。“哎,莜金燕学校那事儿你想好了?”母亲长出口气。
“考个驾照,结果连人操场边的学校都要给接手了?”“行了你,啊。”“嗐,”陈建军嗖地打镜头前消失了,“你这个想法是好的,决定我也是支持的。”他声音变得无比轻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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