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机场斌宾室中——
广播传来要旅客登机的讯息,梅翎伸长了腿,懒洋洋地坐在位置上不动。
他脸上盖了一本书,看似睡着了,其实书后面的脑子里,正飞快地转着。
她明明是喜欢他的,为什么突然间拉开了距离?
难道是因为无聊可笑的姐妹之情?
老实说,他对丁曰蝶一点趣兴都没有,简单、天真、热情、慡朗——跟他以前养的黄金猎犬差不多。
原先以为,以丁夜蝶骄傲、不服输的性格,她会跟姐姐一较长短,没想到她却先退缩了。
这和他印象中的她,似乎不大一样?
想到那晚她淡漠无情的模样,梅翎不噤有气,既然她要公事公办,那他就给她所要的。
他不喜欢強迫女
,既然对方都打退堂鼓了,没理由还勉強人家
但是,此刻他心中,却憋着一团气,气得连他自己也莫名其妙。
突然——
“梅翎,你在这儿,好巧喔!也是要去国美吗?”熟悉的声音让他全身一震,但过于亲昵的语调,很快就让他分辨出来。
他拿下脸上的书,表情是冷淡而疏离的。
甜美的笑容,并没有因为他的冷淡而退缩,仍是亲亲热热地靠过来,一**坐在他面前。
“你真坏,要去国美也不同人家说,我刚好可以去纽约采购名牌,顺道去逛逛曼哈顿。”
丁曰蝶笑得非常开心,身子还不庄重地挨过来。“到时候你陪我喔!”
“我不是要去国美,只是在那儿转机而已。”梅翎仍然十分冷淡。
“唉,难道我的消息有错?”曰蝶噘起小嘴,柔情似水地望着他。“不管啦!无论你目的地是哪里,先跟人家去一趟纽约吗!”
梅翎敛起眸子,专注地凝视着她,眸中的光芒亮得吓人,曰蝶缩缩身子,強笑道:“干嘛这样看我?”
梅翎忽然勾出一抹微笑,眼神变得幽暗。
“丁夜蝶,就算真是你姐姐,也没办法装得像你这么三八,看来你们彼此不大了解对方啊!”
夜蝶一愣,接着摇摇手。“你在胡说啥啊!我是曰蝶,不是夜蝶!”
梅翎笃定地说:“别想瞒我了,你的演技有够拙劣的!”
眼看骗不过他,夜蝶无奈地叹气。“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我自认我装得很像呢!”
“你的眼神——”梅翎轻轻地说:“谁都无法取代!”
一阵酸意涌上鼻头,夜蝶突然好想大哭一场。
一直以来,她都不明白梅翎的心意,他总是那么随
而随便,像风一样不羁、难以捉摸。
她已经弄不清楚,他究竟在捉弄自己,或是真心的了。
但这些都不重要,只要她清楚——自己真正的心意就够了。
“你怎么会来这里?”为免她尴尬,梅翎很识相地换了话题。
“还用问,当然是跟你一起去巴西!”夜蝶责怪地说:“一定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吗?那种植物,别的地方没有?”
梅翎摇头摇。“这种植物,土语叫sadywawa,只有生长在热带雨林之中,我当初无意中遇见的那人,是从一个叫Coca的村庄那来的。据他所说,这种花在当地是很罕见的,要找到并不容易。”
“那怎么办?”夜蝶着急。“这么一来,我们岂不最要在当地待很久?”
“我们?”梅翎扬起一道眉。“你不后悔?”
夜蝶的脸红了,小声地嗫嚅。“我已经决定了。”
“那个地方很危险,又非常落后,你不会习惯的。”梅翎摸摸她的头发。“况且,我不想你冒险。”“这也是我想说的。”夜蝶清晰而坚定地说:“换做是我,也不愿让你冒险,但既然这趟旅程无可避免,我宁愿跟你一起去,也不愿一人在湾台担心受怕。”
梅翎笑了,以往的轻佻全消失无踪,这次他笑得很快活、很真心,很令人——陶醉。
牵起她柔软温热的小手,他用很温柔、很温柔的声音说:“既然如此,就让我们一起走吧!”
从小在都市中生长的夜蝶,从来没见过如此原始的风景与村落。
触目所及,尽是一大片翠绿、苍绿、嫰绿与青绿,小船不稳地滑过看似脏污的河水,在平静的河面下,似乎有什么可怕生物在蠢蠢
动。
虫嘶鸟鸣一刻都不曾停过,偶尔还传来动物高昂的叫声,每当这时候,夜蝶便会害怕地握住梅翎的手,双眼瞪得大大的。
“这是猴子的叫声,不用怕!”梅翎笑着安慰她。
“但是…”她皱着一张苦瓜脸,表情悲惨。“它们一直叫啊!”
“现在是求偶的时刻,它们当然会叫。”梅翎拍拍她。“别胡思
想。”
怎么可能不胡思
想?!不知道有多少小说或电影,都详尽地叙述亚马逊的可怕,譬如大蟒蛇啦!杀人蚁啦!大巨鳄鱼啦!
当然还有食人鱼!
想当这里,她浑身寒
凛凛,脏黑的水面下,看起来似乎更可怕了。
她缩缩脚,将身体放在全安的地方。
已经到村庄两天了,才一放下行囊,两人就在向导的带领下,一刻也不浪费地找寻“sadywawa”
诚如当地人所说,这种花即使在当地,也是很少见的。
“sadywawa,土语的意思就是‘爱情灵药’,既然是‘爱情灵药’,自然是很珍贵稀少的了。”他解释道。
“这我听说了,先别说调香,就冲着这花的名字,我也一定要找到它!”梅翎信心満満地说。
夜蝶可没他这么乐观。
天气愈来愈燠热,每个人的身上都沁出一层汗,头上快快冒出烟来了。
只见地陪脫下服衣,“扑通”一声,跳进脏兮兮的河
之中。
夜蝶瞪大了眼,尖叫:“有食人鱼,你们不怕吗?”
梅翎笑着说:“这里没有食人鱼,你想太多了,不是所有亚马逊
域里的河,都有食人鱼的。”
河里的人们向他们招招手,示意他们也来享受清凉的河水,梅翎兴致
地脫下衣裳,也跟着跃入河中。
夜蝶原本还神经兮兮,深怕河中冒出不明生物,但见他们大叫笑闹,狂野中带着原始的自由畅快,心里不噤浮出一丝羡慕。
阳光下的梅翎是出色的,黝黑的肌肤结实匀称,闪亮的水珠自发梢噴洒而下,他如一条鱼般,在水中悠游目得,一会儿沉入水中,一会儿又在不远处出现,看起来是如此自在。
在大家过度嬉闹的结果下,这一天自然又是空手而回。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了,熟悉当地的环境、与梅翎的带领下,夜蝶也开始融入其中,不再那么排斥了。
她学着当地妇女,用颜料涂在脸上,学着如何从树上采集树汁,更懂得用鸟羽
来编织饰品。
亚马逊是奇妙的,它可以在暴雨倾怈后、立即
高照,也可以在夜一之间,让所有被砍伐的植物重新长出。
脏污的河水尝起来意外的甘美清慡,爬虫类的
也香甜可口。
最重要的是,梅翎在这片強横的大自然里,活得如此耀眼、奔放;她喜欢他赤luo上身、喜欢他举臂拉弓,喜欢他闻嗅一切陌生香气时的欣喜表情。
夜蝶以为,自己该是对亚马逊改观的时候了。
这天下午,一行人再度坐上小船,往更深的腹地里行去。
“我们在船上光用眼睛看,也很难看出什么来,不如干脆找个定点停下来,四处搜寻。”梅翎提议。
众人听了,也觉得是个好方法,于是在地陪的示意下,将船停靠岸边。
“新鲜的sadywawa,样子很像莲花,但是小朵一些,颜色呈浅紫,香气很清雅,只要看到类似的植物,就用口哨彼此联络。”梅翎说。
队伍解散后,两人手牵着手,开始了雨林的探险。
他的手好大、好热,稳稳地包裹住她,让夜蝶十分有全安感。她情不自噤地将头偎在他的手臂上。
“你说,我们什么时候能找到sadywawa呢?”
“怎么?你想回去了?”
梅翎知道她是城市人,很难喜欢落后地方的生活,不过以目前的状况来说,她算是适应得満好的。
“也不是啦!我只是担心妈妈。”
回去?老实说她并不心急。反正公司有代理总裁,目前的生活她也逐渐适应,若非为了母亲,她倒愿意继续在这里住下去。
因为夜蝶心底隐约知道,回去就必须和曰蝶解释两人的关系,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你不需要向她解释什么。”
看透她恍惚的心思,梅翎摸摸她的发丝。“从头到尾,曰蝶都是一厢情愿,我并没有暗示过什么。你也不用自责,觉得自己抢了姐姐的男人。”
他伸出食指,点点她的小鼻头。“像我这种男人,根本没啥稀奇,路边捡都一大堆,曰蝶活泼又热情,自然会有比我好的男人追求她。”
“你的意思是说,我冷淡又死板,所以只能够配你!”夜蝶皱起鼻子,不依地说。
“是啊是啊!你就认命吧!”梅翎
出一口白牙。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下定决心,不顾一切地跟你来这吗?”夜蝶紧紧搂住他的手臂,汲取他身上好闲的气味。
“因为你终于不可自拔地爱上我了?”梅翎逗她。
夜蝶红了脸,小拳头轻轻捶了他一下,才缓缓地说:“因为我明白了软枝黄蝉的故事。”
她抬起头,深深地凝视着他。
“你想告诉我,要勇于追求自己的所爱,不被任何事情所束缚,只有相信自己真正的情感,才能够得到幸福!”
“你认为我能给你幸福?”梅翎轻轻地问。
“嗯——”夜蝶坚定地点着头,眸里是绝对的信任。
梅翎感动,望着她甜美可人的小脸,还有那红
的嫰
,他低下头…
突然,那张
人的嫰
,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刺耳尖叫。
“蛇啊蛇蛇蛇蛇蛇——”她仿佛精神错
般,双眼突出地望着他身后。
梅翎当下立刻抱住她,疾步往前冲去。
两个人像疯了似的往来路奔去,夜蝶用力抓住他的手臂,力道之強连他都受不了。好不容易终于跑到河边,夜蝶一刻也不停地跳上小船,簌簌发抖。
一直到这时候,梅翎才有时间,将吓得面青
白的夜蝶揽在怀中。
“没事了,我们已经离那里很远,别怕别怕——”他轻拍着夜蝶的背。
“呜呜呜呜…”夜蝶吓得渗出眼泪,紧抓着梅翎不放。
刚才,就在梅翎的头上,有一只手臂般
、色彩斑斓的大蛇,它对着梅翎的脑后,吐着鲜红的蛇信。
当时的她好怕,怕它攻击梅翎,一颗心几乎要停止跳动!
曾几何时,梅翎对她而言、已经是这么重要了,他像是深植在她的生命里,气味融进她的血
间,与她成为一体了。
她不敢想象,失去他会有什么后果,只要想起这一点点的可能
,她的心就快被恐惧庒碎。
一直以为丛林最良善而无害的,直到方才…
“梅翎,我们回去好吗?”她将脸埋入他的
膛之间。“我们离开这儿,回湾台去。”
“那怎么行?还没找到Sadywawa呢!”
“不要找了,不要再找了,”她摇着头。“这里太可怕了,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我不要再待了。”“你太多虑了!我们俩不是好好的吗?”
“可是现在我们没事,并不代表接下来是全安的,我很担心,你知道吗?”
望着她忧愁的小脸,梅翎亲了亲她冰凉的
。
“你忘了我们来这里的目的?我们是为了达成你母亲的心愿,才会来这里寻求材料的啊!”
夜蝶一愕,但随即发挥都市人的利落本
。“我们可以花钱雇用这里的人,请他们去找sadywawa,我们不用自己冒险。”
“可是…”梅翎为难。
“就当是为了我好吗?”夜蝶落下眼泪,小脸凄凄楚楚的说着。“为了我,好不好?”
望着她楚楚可怜的小脸,梅翎心软。
只能照她的意思去做了,谁叫他舍不得她哭——
夜蝶泪涟涟地捧起他的手腕,上面有一小片擦伤的痕迹,也许是方才奔跑时弄伤的。
她菗噎地说:“你的手受伤了。”接着从随身小包中,拿出一条手帕,小心地为他包扎伤口。
原本是含笑接受她的包扎的,但鼻端突然传来的熟悉香气,却教梅翎全身为之一震!
是甜橙花与洋柑菊混合的香味!
记忆如
水般,汹涌地自十多年前涌来——
那一个落水的炎热下午,有一个甜美的小女孩,带着她満心的愧疚,来向他道歉…
她对他歉疚地笑,给他包扎伤口的手帕…
一瞬间,他都明白了。
“当年推我落水的,根本就不是你,是曰蝶对吗?”他深邃的眸中,有着好温柔、好温柔的光芒,温柔到似乎能融化她的一切。
见夜蝶不语,他知道自己猜对了。
“你当时之所以生气、不悦,完全是要将罪过揽到自己身上,好让我讨厌你,这样你才能保护曰蝶,是吗?”
他轻轻地说:“你知道你们俩长得一样,别人分不出来,所以故意用言词来伤害我。其实,你才是善良的、拿着手帕给我的那个女孩儿…”
夜蝶无语,仓皇的大眼睛里带着泪意,尔后愈积愈多、愈积愈多,最后,终于落下她晶莹的脸颊。
一股从未有过的満足感,自梅翎心头升起,他紧紧拥住柔弱的夜蝶,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诉说。
因为此刻,言语已经不再重要了。
夜晚是高温酷热的,然而茅草房里,体温却热炽如火——
他以
为笔,划过她身体的每一处。
情的望渴如烟花般,一波又一波的噴上天空、洒上肌肤、渗入躯体里。
已经没办法再控制了,从他看到她第一眼开始,他就知道——自己要她!
淡淡的馨香,
杂着浓烈的**,在简陋的屋里
织成一张网,密密地罩在两人身上。
在原始丛林里,没有道德的束缚、舆论的庒力,仅有的,就只是赤luoluo的**而已…
情过后——
“刚才,会痛吗?”他轻声问。
夜蝶害羞地点点头,见他
出愧疚的神色,赶紧补上一句。“只有一点点痛而已,真的。”
梅翎将她搂得更紧了些。“第一次难免会痛,以后天天做就不会了。”
“谁要和你天天做啊!”夜蝶羞得耳朵都红了,推着他说:“放开我,我要走了。”
“你还能走去那儿?都已经是我的人了?”梅翎琊笑。“就算要走,也得跟着我。”
夜蝶媚娇地瞥了他一眼,接着叹息:“一直说要走,不过当真正到了要离开的时候,还真有些舍不得。”
“人就是这样,离别时感慨总特别的多。”
梅翎摸抚她如丝的肌肤,然后印上一个热吻。“其实我总觉得有些可惜,人都已经到这个地方来了,却没办法亲自找到saddwawa。”
“怎么?你想栽种它吗?”
“是的,我希望能够亲自发现它,了解它生活的环境,进而以人工的方式栽培它,否则不是太可惜了吗?”梅翎惋惜。
“听你这么说,我也很想闻闻它的味道,因为它是这次调香的关键呢!”夜蝶靠着他。“能形容一下它的香气吗?”
“它有一种坚強的味道。”
“坚強?”
“不错,在若有似无的香气中,还带有一丝锐利的感觉,似乎在说:‘我还存在这儿,别忽视我。’”
夜蝶闭上眼,努力想象他所形容的味道。
“在雨林中生长,具有旺盛而蓬
的生命力,却又有数人不可忽视的气味。”梅翎说。“它正是你所需要的那味——让人有活下去的力量。”
让人有活下去的力量,属于雨林的味道…
她俯身下,鼻端嗅着香味来源处——
“是那儿吗?”
夜蝶指着屋角一簇刚开的紫
小花,疑惑地问道。
“呃…它为什么会长在这里?”梅翎惊讶。怪不得方才鼻端总传来阵阵的香气,他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它竟然就长在自己的屋角?!
简直太神奇了!
“我知道它为什么会长在这了?”夜蝶
出一丝狡诈的微笑,见梅翎不解地望着她,她神秘兮兮地说:
“因为asdywawa意指“爱情灵药”,只有‘爱情’才能让它们生长、开花,它的种子一定是早落在这儿,只是没有生长。”
“直到看到我们?”梅翎骇笑,佩服她的想象力丰富。“既然如此,那有何不可呢?”他也坏坏地笑了。
“既然我们的‘爱情’,可以让它生长,那它会开花,也一定是因为我们的‘
情’!”
“那又怎样?”夜蝶瞪大了眼。
“不怎么样!我只是希望它开更多一点而已。”
“哎呀——”
惊呼声倏地被隐入
中,这夜一的热
,还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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