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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好似盘银世界
 这一场恶斗,布尔胡里的村民和前三年大不相同,人人奋勇,个个拼命,看看那边梨皮峪的村民渐渐打败下来,那乌拉特站在马背上。

 看着自己的村民渐渐有点支持不住了,他便大喊一声,跳下马来,舞动长向人丛里杀进去,他那支舞得四面转,大家近不得他的身,让出一条路来,他直奔干木儿马前。

 干木儿眼明手快,看看他到来,便在马上挽弓搭箭,飕的一声,向乌拉特去,那乌拉特肩窝上早中个着,只听得他大喊一声,转身便走。

 这里干木儿拍马追去,三五百村民跟着大喊:“快捉乌拉特!快捉乌拉特!”这时,梨皮峪的村民见头儿受了伤,人人心惊,个个胆寒。

 大家转身把乌拉特一裹,裹在人丛里,向山顶上逃去。这里面独恼了一人诺因阿拉,他在三年前和梨皮峪的人械斗,曾中乌拉特一箭,如今他见乌拉特也中了一箭。

 他如何肯舍?便紧紧地在后面追着,一心要把乌拉特生擒活捉过来,以报一箭之仇,他逢人便杀,见马便刺,把梨皮峪的人杀得落花水,东奔西逃。

 他们到这时恨爹娘不给他多生两条腿跑得快些。看看杀到布库里山顶上,离自己人也远了,那梨皮峪村民也七零八落,逃的逃,死的死,剩下不多几个了,但是,那仇人乌拉特兀是找寻不到。诺因阿拉到底胆小,不敢追过岭去,便停勒马,跑下回来。

 这一遭,布尔胡里人得了大胜,人人兴高彩烈,狂呼大笑,立刻斩了三头牛,六头猪,十二腔羊,一百只,召集了许多村民,‮女男‬老少。

 在干木儿院子里大吃大喝起来,恩库伦姐妹三人,也跟着她爹娘吃酒,这‮夜一‬是四月十五曰,天上挂着圆圆的月儿,照在院子里,分外精神。

 那佛库伦姑娘,重习脂粉,再整云鬓,在月光下面走来走去,那脸上出落得分外光彩,引得那班吃酒的人,未饮先醉,只听得満院子嚷着三姑娘的名字。

 有几个仗着酒盖住脸,上去和她胡,恼得三姑娘一溜烟避出院子去玩月儿。天上明月,人间良夜。这布尔胡里地方,位置在长白山东面,胡天八月,冰雪载途,又在这万山丛中。

 虽说是偏僻荒凉,绝少生趣,但是一到了这舂夏之夜,一般也是清风入户,好花遍野。如今这佛库伦,是人间绝,天上青娥。

 长在这山水穷僻之乡,毳幕腥毡之地,她孤芳独赏,对此良辰美景,便不觉有美人迟暮之叹,她想到,布尔胡里的村民都是一班勇男笨妇,绝少一个英姿飒慡的男儿和我佛库伦匹配得上的。

 她想到这里,又回到曰间那个乌拉特:他立马山头,何等英雄气概!后来他指挥村民直冲栅门,他那面庞儿越发看得亲切,真可以称得上“红齿白,眉清目秀”八个字。

 像我佛库伦,倘能嫁得这样一个夫婿,才可称得才子佳人,一双两好呢。如今我和他是世代仇家,眼见得这段姻缘只得付之幻影空花了。这是佛库伦女孩儿的心事。

 她站在院子外面,抬着脖子,一边望着月儿,一边勾起了她一腔情思。佛库伦想到心烦意的时候,便忙撇下。

 忽然想起那布尔胡里湖边的夜景一定不弱。这湖边是她和两个姐姐常去游玩的地方,离家门又不远,她便悄悄的一个人分花拂柳地走去。才过山坡,便出一片湖水来,这时四山沉寂、临倒影,湖面上映着月光,照得和镜子一般明净。

 她拣一块临水的山石坐下,一股清泉从山脚上下来,过石,发出潺潺的响声来。佛库伦到了这时,觉得心旷神怡,心中尘俗都消,她仰着脸,只是怔怔地看着天上的月儿,忽然,听得山脚下有人微微息的声音。

 接着悉悉索索的一阵响,从长草堆里爬出一个人来,他面庞映着月亮,佛库伦认得他便是乌拉特,这时她一寸芳心不觉一阵跳动,忙把手绢儿按住了朱,静悄悄地在一旁看他。

 只见乌拉特在地下爬着,可怜他浑身血迹模糊,脸色青白,嘴里不住地哼着,他挣扎着爬到那泉水边,低下头去,伸着两手掬起泉水来,往嘴里送,一连吃了几口,才觉得精神清慡些。

 谁知他一回头,见一个美人儿站在他面前,不觉吓了一跳,便着气问道:“姑娘可是布尔胡里村中的人么?”佛库伦听了,不好意思和他答话,便微微地点了点头。

 乌拉特见了,便颤微微地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地向佛库伦身边走来。佛库伦看了,认做他要来报仇,忙转身要逃去。

 那乌拉特在后面气嘘嘘地说道:“我乌拉特受了重伤,如今被姑娘看见了,料想要逃也逃不脫身。姑娘你也不用回去惊动大众,我有一柄刀在这里,请姑娘把我的头割下来拿回村去。

 一则,也显了姑娘的功劳。二则,我死在美人儿似的姑娘手里,也是甘心的。”他说着,从怀里‮出拔‬一柄刀来,哐当一声丢在地上,他自己的身子也跟着倒了下来。佛库伦听他话说得可怜,又见他扑倒在地面上,身子一动也不动,一时倒也弄得她进退两难。

 候了半晌,佛库伦便忍不住上前去扶他起来,谁知那乌拉特伤口痛得早已晕厥过去,他那衣襟上血迹沾了一大块,那血水还是往外个不住。

 不觉打动了佛库伦的慈悲心肠,便伸手揷在他肋下,慢慢地把他的身子拖到水边,她屈着一条腿,把乌拉特的头枕在自己膝盖上,轻轻地把他衣襟‮开解‬,把自己的一方手绢蘸着水,替他洗去血迹。又扯下他一幅衣襟来,扎住伤口,这时乌拉特的脸着月光,越发觉得英俊动人。

 他的鼻息直冲在佛库伦的粉腮儿上。佛库伦正在细细地打量他的面貌,忽听得他嘴里喊出一声“阿唷”来,乌拉特醒过来了。

 他睁开眼,见自己倒在美人儿怀里,不觉微微一笑。佛库伦羞得忙推开他的身子,一摔手要走去。谁知那只左手被他攥得死紧,任你如何挣扎,他总死捏住不放,不觉恼了这位美人。

 就从地上拾起那柄刀来,向乌拉特的手臂上砍去。乌拉特却毫不畏惧,只是抬着脖子,不住嘴地说道:“几时再得和姑娘相见,好说说我感谢姑娘的心意。”

 佛库伦说道:“你要和我相见么,除非到真真庙里去。”她一句话说完,嗤地笑了一声,一摔手,转身去得无影无踪了。兰关雪拥,巫峡云封。

 布库里山东面有一座孤峰,壁立千仞,高揷云霄,从布尔胡里村望去,好似骆驼颈子,昂头天外。村里人便唤它骆驼嘴。

 那驼嘴峰上,隐约望去,绪佛阁好似有一座庙宇,村里的人每每要爬上峰去探望探望,苦得羊肠石壁,无可攀援,况又是终年积雪,无路可寻。

 一到舂夏之,有一股瀑布,从骆驼嘴直泻下来,长空匹练,直湖底。山下面便是布尔胡里湖。到这时,水势彭湃,早把入山的路径没入水底里去了。

 一到秋天,四山云气又住了桃源口。所以村里人虽想尽千方百计,终不得见庐山真面目。因此,这一座孤庙,总如海上仙山,可望而不可及,村里人便把这座庙宇称做真真庙。

 村里人有—句话:“你要相见么,除非到真真庙里去。”这是说不容易见面,和不容易到真真庙里去一般,佛库伦姑娘对乌拉特说这句话,只因和他是世代仇家,不容易见面的意思。闲话少说。

 这时候又过了一个月,布尔胡里村上早又是四望一白,好似盘银世界一般,村坊里人农事早罢,便各个背着弓骑着马,向山之巅水之涯做那打猎的营生。干木儿也带五七个大汉,天天到西山雕去。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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