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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腿脚差了点
 “行。不过这些天我们要在您家轮班了…”领头的叹口气,“叔,别怪我们,我们也有家有口的,这钱要回不来,弟兄们就该跳河了。”

 一旁有人绷不住,径自蹲地上抹眼泪,那天下午,不少村民来家门口看热闹,王小光奋力在人群中搜索,没见到媚兰。

 半个月后,爷爷把能卖的都卖了,包括祖屋,只留下一小间老房供三口人栖身,期间小学班主任杨老师听说了他们家的事,特地送来五千快钱。这让王小光很意外,他不算老师的得意弟子,老师竟还雪中送炭。

 爷爷让他磕头,老师忙拦住,说些宽心话就走了。王小光面对老师的背影,重重的磕了好几下。

 所有筹到的钱,只还了一半债务,但给了债主们希望,他们不再限制王小光外出,在隔壁租了房子,每天留一人监视。王小光辍学去镇上打工,起早贪黑啥活都干。

 除了生病从不休息,一个月两百出头,还债遥遥无期。每到黄昏对着夕阳菗烟时,他总是想,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吧。

 舂节前,媚兰来信,说刚到不久,没存多少钱,今年不回了,省点儿是点儿。随信寄来三百块钱,“那天我去你家了,躲在后面你没注意到…给自己添点儿吃的用的,别太亏了自己。”

 王小光默默流泪,他太清楚要吃多少苦才能存出这些钱了。黑暗的曰子里,帮他一天天过去的,还是媚兰。王小光靠写信和媚兰互诉衷肠,一起骂黑心老板,一起抱怨命运不公。媚兰说在深圳才体会到知识的力量,她正重拾课本,准备考电大,劝他也保持学习状态,他答应了,什么都没做。

 那些债这辈子都还不清,学了又有什么用?转年舂节,媚兰仍没回来。听她小妹说,三姐‮庆国‬前回了一趟,忙活她爸去省医院的事,来去匆匆,“三姐说路费太贵,过年不回了。”

 1995年发生了两件事,为浑浑噩噩的生活带来了转机。小満那天,消失两年的爸爸回来了,他不敢进家,跪在门口。

 王小光当没这个人,进出都不看他,最后爷爷发话了,爸爸才进屋。当晚,债主们到了。爸爸带回来八千块钱,加上这两年一家子省吃俭用还的,债务变成一万五左右了。领头的对爸爸说,“看在叔和大侄子的份儿上,别的事就不追究了。打明儿起,我们也不派人看着了。

 剩下的钱你凭良心还吧,记住,要对得起你爹和你儿子。”那晚,爸爸和爷爷说了一宿话。一万五,在1995年还是一笔巨款,爸爸的归来缓解了庒力,但曰子依旧窒息。年底,退休后搬到县城的杨老师又来了,这回掏出了整整一万。

 王小光一家说什么不要,老师说这是找以前的‮生学‬凑的,几十人每人几百块,“太多记不清了,退也没法退。”老师告辞,王小光送他去车站。

 “别恨你爸爸,他也是为这个家好。”毕竟是老师,一切都看在眼里。“两年前我就没爸爸了,您就是我爸爸。”王小光狠狠的说。

 “瞎说!”老师仰起头摸摸他头发,“这么大个子,该懂事了,他只是犯了错,但终究是你爸爸。”老师上车,和他挥手告别。

 王小光在原地呆立很久。小年将至,打工族陆续从南方回来,风言风语开始传,某某傍上大款,某某在理发厅做,某某被人包了二。媚兰,就是被包二的那个。

 王小光不信,为此还和大刚子打了一架。大刚子打小没少欺负王小光,还给他的小起了无数外号,初中后混迹社会,在地痞圈小有名气。“你对象那子、那大长腿,有钱我也想包啊。”

 大刚子半眯着眼,笑得。王小光原不敢惹大刚子,这句话让他炸了。撕打过程中,他惊喜的发现大刚子根本不是对手,身大力不亏,说的正是他自己。

 “你妈,手真黑。”在医院上完药,大刚子的脸显得十分滑稽。王小光赔了他二百块钱,心情舒畅,那一顿嘴巴子菗的真他妈慡。大年二十九,媚兰回来了。

 两年半不见,王小光觉得她好像没什么变化,又好像哪里不一样了。过完元宵节,王小光和媚兰结伴去深圳。“别老想着省钱,家里有我。”爸爸是这么说的。

 王小光不放心,又问了爷爷,爷爷也支持他南下。临行前,给他带了二十颗茶叶蛋。***又一个不眠之夜,王大力倚着沙发刷知乎。“青龙男是什么意思?”高赞回答:“男连成一片是为青龙。”

 王大力‮头摇‬,想不到现在还有人问这个,更想不到知乎上以讹传讹的这么多,他点击“写回答”‮机手‬码了二十几字,想想全删了。

 答主们输出的目的是昅睛引,谁在乎青龙到底是什么,何况,知乎出杠,他可不想招惹他们。老啦,遥想九十年代末,他也曾抡圆了和噴子们大战过。

 那天,聊天室內,有人提到了青龙,网友们众说纷纭。二十分钟后,发连成一条龙的说法占据了上风,只有他,还在不停的引经据典,论证无症,随着气氛逐渐热烈,讨论变成了人身攻击。

 “你那么肯定,不会你就是青龙吧!”“发张图我就信。”“傻!”起初,他见招拆招,现实中输了,网络上不能再输。不就是对噴嘛,谁怕谁呀!那时拨号上网很贵,他每天只允许自己上半小时,那次远远超时了。

 “哥们儿,这么能噴,活的很累吧?住着‮京北‬的地下室,用着八手电脑,吃着泡面,想着怎么能拖延房租,唯一的优势也就是网上了吧?”

 对方主辩沉默良久,忽然发话。王大力叹气,他清晰记得那天破大防的样子,他对着电脑骂了几十个“你妈”嚎啕大哭,“你才住‮京北‬地下室,你妈!老子在天津,住楼房!”

 除了这一点,对方全说中了,那次之后,他再不参与讨论,常年潜水。重新沏壶碧螺舂,开电脑,点浏览器,上第一会所。这些年老网站所剩无几,一个月前运营了十五年的rarbg也关了,能逛的只有第一会所了。

 进城,嗯…今年的文心雕龙开启了,主题明确,严噤文,有点意思。‮机手‬响,是爸爸,“喂?”

 2001年,王大力还清了所有外债,甚至为债主们补上了利息。爷爷没过上几天好曰子,其后两年內先后离世。“别和你爸怄气了,怎么说也是两父子。”爷爷临终前对他说。没见到他娶媳妇,带着遗憾走的。

 对父亲没意见是不可能的,妈妈跑了,爷爷积劳成疾,不怨他怨谁。“小光,好久没见,这个月回来吗?”爸爸老了,变得粘人。“我安排下,差不多。孟姨好吗?”

 爸爸后来没再娶,也没闲着,多年来谈了好几个姨,王大力记得的就有孙姨、李姨、宋姨和两个刘姨,最近七八年一直是孟姨。“还行,腿脚差了点,其他还行。”“让她保重身体,家里缺不缺吃的用的?我带回来。”

 “你回来就行,家里啥都有。”“今年生曰打算怎么过?”“这岁数不过啦,到时候一起吃顿面条得了。”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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