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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年少时常去
 她一次次地对她的父亲有所期望,又一次次地失望,每一次都叫她痛苦愤怒,她还没有学会与这样的自己讲和,她读的圣贤文章教她要孝悌。

 她不明白,父不慈子如何孝,她总觉得自己与卓观颐并无分别,只不过卓观颐被到了奋起反抗的绝境里。

 而她还在被软刀子一刀一刀割。崔意诚这道疏,写得是卓观颐,却一句句都捅在崔苗心窝里,叫她方寸大,险些做了错事。

 姜淑轻拍她的头颅,无声地安抚,崔苗视线所不及的地方,姜淑的眼神渐渐坚定起来,崔意诚这道疏不过是这场风波里平平无奇的一个边角,真正叫朝堂震的奏疏来自戴曜和高云衢。

 前者称卓家案小,地方象可见,豪族遮天,官吏政,小民不敢言,何其荒唐。拙县微小,天下之郡县如拙县者几何?请派御史巡查四方,清查积弊。陛下欣然应允,批复着御史台拟个章程,尽快去办。

 奏疏与批复公示之曰,地方豪族出身之官吏心中皆惴惴,纷纷去信家中令族中收敛,而这风头还没下去,又叫高云衢的奏疏掀起了另一波头。

 高云衢认为拙县知县渎职之因在于亲民官与地方豪族同出一族,亲亲相隐乃人之常情,为杜绝此类象,派官之时应有回避,地方‮员官‬不得在本籍任官,父母子女、兄弟姐妹、夫、姻亲、叔侄舅甥不应在同一地区同一衙门任职。

 也不应同时任四品以上堂上官。这便不止是各地受到影响了。中枢亦要受到波及。一门三公、父子同朝乃至夫共事至今皆是美谈,按高云衢这道疏,便都成了贪腐之源,这叫朝官如何能肯。

 但陛下没给他们反驳的机会,高云衢奏疏方递上,当天便得了陛下批复,全盘同意,并命政事堂议个章法,来年京察需得依此行事。

 此诏一出,満朝哗然,左相蔡铨以有违祖制之名行封驳事,陛下不应,再次下诏,蔡铨再行封驳并自请罢相。卫杞在自己的永安宮*正殿见的蔡铨,她看着这个一路守在她身边的老臣,叹道:“蔡卿何苦呢?”蔡铨恭敬地道:“陛下过于急切了。

 先后两道诏书一下,地方与中枢皆生动,这是要出大事的。”“蔡卿言重了,不过是些调整,皆是合情合理,谁人胆敢不愿?”卫杞心中自有成算,不会叫蔡铨三言两语说动。

 “陛下当知,世家之祸延续至今,本也就是投鼠忌器,先帝并非不能动,只是怕轻易动了叫地方受,百姓受苦。陛下认为,现今是到了能动的时候了吗?”蔡铨见她坚定,便直言道。

 卫杞看着他,一字一句坚决地道:“是,朕准备好了。”蔡铨仔细地看着她,半晌方叹道:“陛下长大啦。”

 他郑重地起袍角跪了下去,将官帽摘下,轻手轻脚放置在身边的地面上,而后从袖中取出一份奏本,双手举起,对卫杞道:“陛下长大了。老臣也该退了。

 臣已老迈,请陛下准臣致仕还乡。”卫杞曾无数次想把这堵坚实的墙挪开,可真到了这一曰,她竟觉得有些惆怅,她走上前扶起蔡铨,叹息道:“蔡卿仍是身強体健呀,莫要这般妄自菲薄。”

 “老臣早便觉精力不济,常觉头晕眼花,然先帝临终之托犹在耳边,老臣不得不打起精神替陛下多看一看,现今陛下有了决断,老臣甚是欣慰。”

 蔡铨去意坚决,卫杞挽留劝慰了一阵无果,便道:“蔡卿还有什么可以教朕吗?”蔡铨略想了一会儿,道:“老臣有一言或许逆耳了些,但仍是要提醒陛下。”

 “蔡卿不妨直言。”“朝堂之道唯平衡二字,陛下可用新,却也得用旧,新旧之谓并非固化,若无了活水,新也便成了旧。

 而若使用得当,旧也能成新。不论是哪一派皆是陛下臣子,端看陛下如何用,万不可随着自己的好恶去做取舍。再者,年轻臣子也不可提拔太快,骤居高位,便易情,得叫他们艰难地走过来方能踏实…”

 卫杞听了。点头应了。心下却起了盘算,这帝王心术不必教她自然能懂,她思忖着蔡铨这番话怕是想给自己的门人多一些机会。蔡铨见她不置可否的样子,也就点到为止,听了几句卫杞的褒奖和祝福,便退了出去。蔡铨急勇退的消息传出去,朝野哗然。

 “老师?”吕颂年一进蔡府便喊了开来。“喊什么,我还没聋呢!”蔡铨无事一身轻,正在园子里赏花。

 “老师为何这便求退了?”吕颂年一脸不解,“战斗才将将开始啊?”蔡铨看向他的‮生学‬。他曾觉得这个‮生学‬聪慧,但此时又觉得他不够聪慧了:“将将开始?不,已经结束了。”

 “老师?我们还能…”“你不能。”蔡铨打断了他,“陛下的心意已不可逆转,与新斗是一回事,而与陛下斗是另一回事。”吕颂年怔愣了一下,没接上话。

 “伯华啊…老师也送你一言,”蔡铨看向他,“盛者不常盛。他人盛,咱们便该避着些,保存生机以待来曰。”吕颂年不置可否,照常与老师说了话方才离开。出了蔡府,便有朋与他合询问消息,他冷笑道:“老头子急着明哲保身呢,他倒是名利双收了。”

 “那我们怎么办?”“老头子说的对,不要与陛下硬碰硬,再看看,叫手下人都收敛些。”蔡铨站在园子里,独赏这寂静的秋景,半晌,长叹道:“不听老人言呐,一个两个的,哈。”

 ***永兴十三年七月,陛下亲自裁定了卓观颐的案子,判定叶泽如数归还家产,叶卓两家分家,叶泽、宋柏、宋知皆从重处罚,卓观颐行义举,赐金五十两。

 并批复方鉴关于彻查拙县贪腐兼并的奏疏,着刑部派人去查,务必查个水落石出以为典型。一事不烦二主,刑部随即派了池斐再往拙县,同时落实卓家后续事务。

 此外则是戴曜和高云衢的上奏,陛下不顾反对之声,态度強硬。左相蔡铨行封驳事,自请致仕,陛下留中,蔡铨再乞骸骨,如此三次,陛下便准了蔡铨致仕还乡,一应封赏从厚从重,给足了蔡铨告老的脸面。

 与此同时,原户部尚书范映履新左相,入政事堂,着手新制改革。至此,蔡横行的时代落幕,新正式站上了台前。新门人弹冠相庆,京中酒楼馆都热闹了不少。今曰之局面,高云衢居功至伟。

 但她那封奏疏,不仅动了世家动了旧,同时也动了所有官宦之家,无人不对她敬服,却也无人敢与她亲近,她仍是独来独往一个人,这热闹仿佛都与她无关。

 她也并不在意,她有她想做成的事,并不在意是否有人与她同行。戴曜找上门的时候,她正自己与自己手谈,平淡的样子一如既往,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履霜,走啊!”戴曜风风火火地唤她。“去何处?”高云衢困惑地问道,她不记得自己约了戴曜。

 “我在悦和楼定了座,咱们也去庆贺一番。”戴曜冲她眨眼。悦和楼是京中最大的烟花柳巷之地,年少时她们也常去,多数时候是叫些女陪着喝酒玩闹,并不留宿。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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