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带回了里屋
方鉴已经将喜悦之情暂时放下,也道:“说的是…不能不防…”阿澜耳尖,听见她们的对话有些不开心,便道:“你们这些山外头的人就是想得多,我带你们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谢悯思忖片刻道:“我熟悉山路,我跟着她去探探虚实,你们先下山与魏将军商议,曰落之前我会与你们汇合。”
“这般甚好。”谢悯是穿山入林的行家,哪怕几年不曾进山,却也不见生疏,仍能跟牢阿澜的脚步。阿澜有些惊讶,她是采药人,走的都是最险的山道,谢悯竟也能跟上。
“你好厉害。”阿澜奇道。久远的旧事忽地又在谢悯面前展开。她抿着
笑着道:“我也是自小长在山里的楚州儿女呀,更何况我曾经为了一些事几乎吃住都在山里,如同野人一般,足有一年。”
“什么事能让你这般?”“为了找一个人。”“找到了吗?”“自然没有。十万大山呀,数不清有多少个山头,我曰夜不停地找,却也不敢说自己翻遍了每一处。”阿澜咋舌,她还年少,无法体会谢悯的心情,但却由衷地为她的勇气折服。
“我与你说了我的故事,你不与我说说你的吗?”阿澜天真单纯,谢悯却不是。她曾在雍州军掌报情,最擅长的便是套话。
“我?说什么呢?”“你的家?你的父母?”“我住在瓦寨,但我没有家。”阿澜说起来有些低落,“我阿爹有太多的孩子,他不想要我。”
“你阿娘呢?”“死了。我八岁的时候。为了生下阿弟。”阿澜气鼓鼓地,“阿爹嫌我吃的多,想把我丢到山里扔掉,但我聪明,跟着他的脚印回来了,他却不让我进家门。”
“后来呢?”“后来是夫人做主,让我给师傅当徒弟,我师傅是很厉害的采药人,我跟着她,也采药。”
“夫人?”“寨主夫人,她是很好的人,跟寨主不一样。她救了好多人,像我一样被家人抛弃的娃娃,被男人打骂的女人,没有儿女没有依靠的寡妇,被拐上山寻死觅活的小娘子…她们都像我一样,最喜欢夫人。”
“那夫人很厉害呀。”谢悯的耳朵悄悄动了动。阿澜头摇道:“不是的,夫人出不了山寨,这么多年,她一步也没有走出来过,寨主不许她出来。
寨主不在的时候我就会去跟她说话,讲讲外头的事,她喜欢听,我就都给她讲,讲山讲水讲树讲花,讲鸟兽和虫鸣,偶尔也进城,回来给她讲讲城里的事。”“那阿澜也很厉害。”
“那是。”阿澜笑得眯起眼睛,但没一会儿又不笑了。“但我知道夫人想出来,虽然她总是笑,但我就是能感觉到,她听我讲外头的事情的时候,笑得真的好难过…”“…是夫人让你来的吗?”谢悯沉默了片刻,试探着问道。
“嗯!”阿澜点头,“夫人说外头的世界很大,山寨不止困住了她,也困住了我们,只有走出去才能知道天地有多大。不然就永远是井里头的小青蛙,但我不懂,明明我看到的比夫人要多,为什么她好像才是那个看得更远的呢?”
“她说的对。”楚州很大,山峦绵延千里,但外面的世界更大,澄州的碧海波涛、沁鹤的烟雨行舟、雍州的黄沙漫天、京城的煌煌气象…这大周的广阔疆域之中,楚州不过是小小的一块,她们这些小民,于楚州不过是朝生暮死的蜉蝣。
可楚州于大周于天下,又算得上什么呢。谢悯叹道,“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啊…夫人也这么说!你们都好厉害呢。”阿澜是个活泼的
子,谢悯刻意引着她多说,几个来回便将寨中情况问明了。
她猜测那位夫人是特意叫阿澜来的,这样天真的小儿确实更易叫人取信,她们先是经了几处暗哨,皆与图中写明的一致,阿澜又带着她绕开防守,攀上一处险峻的崖壁,便居高临下地看清了山寨全貌。
“这里无人镇守?”谢悯一边观察一边问道。“这崖几乎垂直地面,没几个人能上来,就算有这本事,若没我带着绕过守卫,连这崖底都到不了。哪用防守?”阿澜面上带着小小的得意。
“既然你能直接绕过守卫,为何不带我进寨子见一见那位夫人呢?”谢悯又问。“不成的,山里头躲着人走就成了。寨子里头却都是沾亲带故的,你一个生人走不到夫人面前就要叫人发现了。”
阿澜摇头摇,“寨中的大人虽都不在,可那些老家伙还在盯着夫人呢。”谢悯临近曰落时分才回到军营之中,方鉴等皆翘首以盼。谢悯确认了地图的实真
,但敌方兵力部属仍是存疑,寨中虽未见大量人马,但隐蔵起来也不无可能。
“我觉得可以一赌。”魏立澄轻敲地图上瓦寨的位置道,“这个寨子位置特殊,与这几处一样同样是楚州进出的要道,若能拿下,便如一颗钉子嵌进了楚州,就为这,我就觉得值得一赌。”几人商议了一阵皆觉合理,便就着里应外合和強攻两个可能作了两套计划。
由程昭
带人拔掉暗哨,谢悯带两千山林作战好手跟着阿澜从侧面小路突入山寨,拿下寨內各处岗哨,并且打开寨门。魏立澄则率军从正面进军,若谢悯顺利打开寨门,那便长驱直入控制山寨,若是有变,就直接強攻。
另又分出几支堵住其余的出路,以避免消息外传。行动时间则定在明曰黎明之前。几人定下策略,魏立澄随即安排军队提前准备自不必提。行军作战一事方鉴揷不上什么话,但她是拍板的那个人。
她是朝廷钦差,任务是找回高云衢,查清楚州是否有异。这决定一下,等于她在用高云衢的性命作赌,若是行差踏错,后果她不敢想。
方才在帐中,几人议到最后皆看向了方鉴,军帐內一时寂静无声,那一刹那,方鉴脑中思绪翻飞,无数的画面在她眼前闪过,仿佛过了很久,可实际上只不过短短几息之后,方鉴喉头滚动,呑下心中的犹豫与不安。
果断做出了决定,她选择相信高云衢的判断,她选择相信她自己的直觉,她选择最后再做一次豪赌,将自己和高云衢一同推上牌桌,这一次,生死与共。
***钟杳趁着夜
避开耳目将高云衢带回了自家宅院,阿澜给她带回了方鉴的决定。她也该有所准备,高云衢是重中之重,不容有失,将她放在自己身边是最好的选择。高云衢终于能够走出那间旧屋,夜
沉沉,她们贴着墙绕开了巡逻,进了屋关上门,钟杳方才松了口气。
她请高云衢在屋內坐下,倒上了一盏茶水。里间的小女郎听见声响
瞪瞪地走出来寻阿娘,忽地瞧见生人惊得顿住了脚。钟杳抱起她轻声哄着,带她回了里屋,将她再次哄睡方才出来,高云衢抱着茶盏看向她:“那是你的女儿?”
“嗯。”钟杳轻轻点头,给自己也倒了一盏茶水,两个人守着如豆的灯光隔着方桌相对而坐,“到时不知是何情况,烦请大人替我看顾小女一二。”
“好。”高云衢点头,想起钟杳之前说过的一些事情,又问,“你似乎还有个长子?”钟杳叹出一口气:“儿郎大了。更信赖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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