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下课铃声响起,被困在教室九个把钟头的生学,纷纷从前后门逃难似的冲出教室,又像是野兽出笼。
赵贝儿仍是身心俱疲地瘫在桌上休息,耳边不时传来同学们讨论校庆舞会上的舞伴问题,忽而女生的娇嗔尖叫声,忽而男生、擦拭淌下来的口水声,真是众生百态。
听说这次的校庆舞会因为有侨委会的要角前来参加,所以学校有意扩大举办。难怪同学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大概是太奋兴了。
只有赵贝儿像个没事人,什么校庆舞会,她恨都来不及呢,该死的舞会。
原来昨天放学后,赵贝儿拿了书包,直奔联谊活动会馆的校庆舞会预定地,她门一推开,赫然发现,那场地约有五间教室的宽敞,这才恍然大悟所谓“扩大”举办的意义,还真是大啊!
而偌大的场地,居然只派她一个人打扫清洁,终于明白“校条”有多么讨厌她,这样的整人法,算他狠!
等她把五间教室宽的场地打扫完毕后,回到家已经很晚了。本想到母亲房里探视一下,又怕她早已入眠,所以作罢,迳自回自己的房间。一沾
,全身的骨头噼哩啪啦
叫,全体总动员地酸痛起来,她觉得好累啊!
早晨醒来,雨天仍旧。她全身却僵硬得像木乃伊,简直无法移动,那时候校条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几乎与父亲赵仲能并驾齐驱了。
“贝——儿,一大早睡什么懒觉嘛!”小小每回叫她的名字,仿佛在撒个漫天大娇,像人唐街头兜售的麦芽糖还带着丝。
“要去洗手间自己去,别找我,没力气陪你。”赵贝儿被小小浑身浓烈得化不开的香水味呛得醒了一半。
小小哎呀一声,硬用她的娇臋向贝儿的座椅挤靠过去。
“人家不是来找你去
啦,人家是要你帮我想办法,怎样可以请边疆王子当我校庆舞会上的舞伴嘛!”说着用手去拉扯贝儿俏丽短发。
贝儿仍是一副懒洋洋的姿态,什么舞会、什么王子,她可是一点兴致也没有,甚至想到就有气。
“哈,别傻了,就凭你黎晓云?连校园十大女美排行榜都没入围的角色,还敢妄想当人家的舞伴,唉,真是母虾蟆想吃公的天鹅
。老大你说,我讲得对不对?”谷淮允和不良走了过来,不良极尽消遣之能事作弄小小,因为他本想邀她当舞伴的,谁知她一心挂念着什么边疆来的饭桶王子,根本没把将他不良放在眼里,所以有点酸葡萄心理。
谷淮允没有搭腔,倒是坐在贝儿旁边的同学,一见到谷淮允又立刻让座。
“乖,真听话。”不良见那同学自动闪开,摸摸他的头満意地说道。
贝儿却烦死了,为什么四人帮老喜欢来她的地盘讨论一些微不足道的琐事呢?
“不良,我警告你,你再提一次校园十大女美排行榜的陈年往事,我就跟几绝
!”小小发火了,因为年初的那次校园选美是她平生最大的聇辱。
“有点风度嘛!”不良继续挑衅她。
小小气嘟嘟地站起来,怒指着不两骂道:“你懂什么?那次票选女美有人作票,所以不算数!”小小和不良两人就地挑起战火来。
“哦?那你的意思是说,票选第一名的贝儿是假的咯?”不良最喜欢和小小斗嘴抬杠,包括各式各样的陈年糗事。
年初刚开学时,生学会闲来没事,办个什么校园十大女美排行票选活动,每班先行选出班花,再行注册参选,由学校的全体同学公开票选。为期两周的竞选宣传,还赶赴生学餐厅、校门口等各个角落,站台高声疾呼自己是如何地天生丽质,两周下来,女美都晒成了黑炭。
小小在班上自我推荐为班花代表参选,希望能为班级争取美丽大使的荣耀,却遭班上女男同学合力以高票否决掉,最后全班一致通过推派赵贝儿代表参选。
贝儿却一迳地意兴阑珊模样,仿佛赵贝儿是另有其人似的。虽然竞选其间有校规豁免权,但贝儿仍因多次与校外生学打架、迟到、跷课等不良记录,而将她特例除外。反正她也不在意,什么女美票选,无聊!
票选结果公布那一天,贝儿以超高票赢得校园十大女美排行榜第一名,认识的人挤去她的班上道贺,不认识的人也同样抢着一睹她的庐山真面目,但大家都扑了个空,芳踪不知在何处?原来,那天她又因小事被校条处罚洗女生厕所,当时她还在想,自己的性格里有一丝一毫坚韧不拔的物质,校条的大恩大德功不可没。
“你们天天吵嘴不烦啊?!”贝儿突然站起来,吓了他们三人一大跳。
“贝…儿…你别生气嘛,我不是指你啦,我是说隔壁班的那个王凡美,她…”小小急着解释。
“好了、好了,我不生气。你不是找不到伴吗?那就当不良的舞伴好了,这样不就皆大欢喜了?求求你们走开,让我睡一下,我全身酸痛得很呢!”贝儿忍住气出面调停。
“我不要!”小小和不良同时大喊出声。
贝儿拍额头,无力地跌坐回椅子上。
“你们别吵了!”换人大声了。
谷淮允拍了小桌子,震得连桌上的原子笔也跟着弹起来,大家忽然住嘴了,只有贝儿不甩他,望着左边的窗外,在模糊不清的雨景中,隐约见到作晨差点撞了她的高个儿西装男人,但又不真切。
“不良,凑合点,时间紧迫,舞伴不好找,别像我到现在还孤家寡人一个,连隔壁班的王凡美都嫌我讲话声音太大而拒绝我。”谷淮允皱着眉,表情既愤怒又意失。
“啊?老大,你去找隔壁班的王凡美哦?”不良不敢置信地小声追问着谷淮允。
小小一脸不屑,她最不満的就是王凡美,自以为
冠群芳,拽不啦叽的,居然还高居票选第二名,真没天理。没想到老大居然也会看上她,请她当舞伴,真是世风曰下,丑女当道啊!
“没法子,班上已经没有女生了,我只好往外发展。”谷淮允梭巡着班上的女同学,一边告诉不良谁是谁的舞伴都已成定局了,所以他根本没机会找同班女生。
不良听了点点头,突然他又猛力摇头摇。
“老大,谁说没有女生!”不良仿佛发现新陆大的眼神落在贝儿身上。
谷淮允乍听之下有些会意不过来,直到他的头被不良硬扭向贝儿身上,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睁得老大,瞅着贝儿穿着生学裙的两只腿张开约九十度,根本就是男人的坐姿。
“你说,她…她能算女生吗?”他不客气地抓着不良颈前的衣领,咬牙切齿地说。
小小不服地议抗着,“你说的什么话?贝儿当然是女生,而且还是全校票选出来的大女美呢!”
不良也跟着道:“是嘛,除了动作
鲁了一点,口气凶了一点,打架次数多了一点以外,其他就生物学的观点来看,贝儿绝对是个女生。”
谷淮允正作势要打不良时,贝儿刚好或过头来,见他动手动脚的,她的脸色一沉,“谷淮允,你别欺负不良,早告诉你了,要打架找我!”说着开始卷起长袖子。
谷淮允无端被斥责,气得甩开不良的衣领,丢下一句话:“不良,你再说一次,她真的是女生吗?”
不良低侧着头偷瞄贝儿的备战姿态,她轻柔富弹
的短发和谷淮允等长,上衣一半扎进裙內,一半拉出裙外,两脚叉开,两手紧握拳头。他不噤搔搔头,天啊,男人都没她凶狠。
“老大,我也不太确定。”
谷淮允气得在不良头上打一下,“差点破坏了我对女生的幻想,走啦!”两人头摇晃脑地走开。
赵贝儿愣在原地,斜过头去问小小:“他们到底在吵什么?”
小小望着贝儿全副武装的架式,上下打量了几回,她本想说些淑女该有的风范之类的话,但话到了头舌又呑了回去。她从小苞贝儿一起长大,贝儿之所以会有如此強烈的防卫心理及男孩子气的作风,全是她那个重男轻女的家庭所致,何况罗马也不是一天造成的,最后小小只有无奈地笑笑。
“没事,别理他们,咱们还是来谈我的边疆王子的事吧。”一谈到她的白马王子,小小便
出媚妩的笑魇。
全校师生期待已久的校庆舞会终于来了。
生学活动会馆內,重金属摇宾乐团的击鼓声震天价响,一身皮衣皮
的长发男歌手,声嘶力竭地喊出生学们久蛰心灵深处那颗狂野年轻的心。
同学们早已褪下制服,换上奇装异服,随着节奏強烈的音乐摇摆肢体,个个都是膜拜世纪末摇宾音乐的狂疯信徒。
舞会上闪烁不定的霓虹灯光忽明忽暗,所有的人像是疯了一般,又似乎是串通好的,非把温度燃烧到沸腾不可。
只有一个人在一旁冷眼旁观,坚持不愿加入他们祭拜仪式的狂癫,她是赵贝儿。
全身香汗淋漓的小小和不良,从舞池里拥挤的人群中跳了出来,走向赵贝儿,两人的手脚还不停地摇抖着,乍看像羊癫风发作。
“贝儿,你怎么还穿着制服和球鞋啊?连鞋带都松掉了,拜托,这是舞会耶,快去换掉它们,**也别老黏在椅子上,起来动一动嘛!”小小对着赵贝儿评头论足一番,不甚満意她的装扮,其实她根本就没有任何装扮,只是把上课的服衣继续穿着而已。
贝儿看了看自己,她觉得很好啊,没有什么不妥,当然如果能把碍手碍脚的生学裙换成牛仔
会更舒适,松掉的鞋带嘛,反正又不影响走路的步伐,就无所谓了,至于跳舞,哈,她都快苦笑了。
“不必了,我昨天在这里动得太多了,现在还
酸背痛呢!”贝儿轻蔑地说着。
不良端来两杯
尾酒,一杯递给小小。他咕-咕-地猛喝着,好似喉间是一块干涸许久的旱田,正等着甘霖的滋润。
“咦?老大呢?”不良恶狠狠地喝下整杯
尾酒后,想到谷淮允了。
他东张西望,找不着谷淮允的踪影。
“瞧,在那儿绕着王凡镁打转。”贝儿指向舞池左边,有名男子围着王凡美在自转,像校门口那只大钟里的分针。
“不会吧,老大真去邀那个
货当舞伴呀?”小小将
尾酒大力地放在桌上,唾弃地说着。
不良由衷地佩服谷淮允,没想到王凡镁还是答应当他的舞伴了。其实之前他也邀过王凡美,可是她说他太矮了,和他跳舞像跟小弟弟玩耍,这事他从来没在四人帮面前提起,不过他家里现在各式各样的增高器,说明了那事对他的刺
有多大。
惊天动地的重金属音乐嘎然而止,转而换之的是轻柔曼妙的抒情曲,原本万头钻动的舞池,适时地拥成一对对女男搭配的情人舞。
不良见老大很自然地搂住王凡美的小蛮
,他好生羡慕,心想没鱼虾也好,于是转向小小再度邀她下舞池。
小小却突然眼睛瞪得大大的,像要掉出眼眶,手指着前方,头舌似打结了一样,喃喃地念着:“啊…啊…我…我…”
不良以为小小是因为他的邀舞而感动莫名。
贝儿实在也听不出她在说什么,只好顺她的手势望去,见一群人朝他们走来。
她一眼就看出带头的人正是那天差点撞上她的凯迪拉克的主人,瞧他一头油亮服贴的发型,真像是电影里的教父,而他身后那些人当场成了跟班手下。
当他们走近时,小小因忍不住心中的狂喜而昏厥了。
不良嘴里不住地念着,“这女人怎么了,什么毛病啊?”弯下
去扶起小小。
那一群人已经到贝儿眼前了,那个男人一双莫测高深的眼瞳,在闪烁不定的霓虹灯下发光发亮,像只在夜间爬行的豹,而那双锐利似剑芒的眼紧盯着赵贝儿。
她也不服输的回瞪过去,“你带这么多人来,想打群架啊?”赵贝儿的口气不弱。
不良扶着昏
不醒的小小,举步维艰地挪动身子,挨近贝儿耳边,“来寻仇的?”问话的同时,眼睛开始瞟向舞池中,搜寻老大谷淮允的踪迹。
贝儿撂下一句,“谁怕谁?”
范佟的嘴角微扬,右手往后一挥,原先站在他身后的跟班们,欠了欠身即作鸟兽散。
“贝儿,看来他想跟你‘单挑’。”不良提醒她。
贝儿有恃无恐地等着他下一个动作,以便见招拆招。讲到打架,她赵贝儿还没怕过谁,只是他那双眼睛的确慑人魂魄,有股令人不寒而怵之感。
范佟直视着赵贝儿,走至离她约一步宽的距离,弯下
,手在她的脚上动来动去。
赵贝儿的上半身作出防卫动作,没料及那人却攻她的下半身,她不解地低下头看个究竟。
一看,她怔忡了半晌,原来他蹲下去帮她系鞋带。这是哪门子的招数?
范佟为贝儿系鞋带后随即起身,趁她还傻愣愣的时候,拉着她往舞池走去。
等到贝儿恢复意识时,范佟已搂着她慢慢起舞了。
“喂,谁要跟你在这儿
抖
动,丢人现眼,快让我下去!”贝儿虽然扯着嗓门讲话,但満室
泻的音乐将她的声音淹没得无影无踪,只见两片红
迅速地一张一合。
范佟无意理会她的叫嚣,只将置于贝儿细
上的手掌更用力地搂紧,像防止她逃走似的。
贝儿继续骂道:“别以为你帮我系个鞋带,就是什么大恩大德了,我照样看你不顺眼!”
范佟那张
型分明、略显
感的嘴
,一直不曾开口,他的眉头忽而闪动几下,一双深邃不见底的黑眸子,瞅住颔下的赵贝儿,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
“别以为保持沉默就能脫罪,我告诉你,你害我一个人打扫这么大一间的生学活动会馆,到现在还全身酸痛,所以就算你现在让我打得鼻青脸肿,也难消我心头之恨!”她说得眼里都是火焰。
赵贝儿想挣开他的铁臂神拳,却怎么也脫不了身。
直到音乐停了,忽然谷淮允出现在两人之间,他铁着一张脸,十足的凶相。
“放开你的手。”他的声音低沉有力,警告着范佟。
范佟蹙着眉,眼神在赵贝儿及谷淮允之间游移,但他的手并未放开。
重金属乐团没有继续演唱下一首曲子,这里讲台上似乎有人拿起麦克风试音。
同学们都静下来了,望向讲台,原来是校长。
温文儒雅的老校长在台上展开一连串又臭又长的八股演讲。
台下的同学,忍不了多久的安静,又开始吱吱喳喳地形成一股抗衡的声
。
而一旁的范佟、赵贝儿及谷淮允三人无动静,只是目光相互
,像是三国鼎立。
“…,现在我很荣幸地为大家介绍今天的贵宾,也是本校的生新,来自蔵族的范佟同学。”校长话一说完,台上的长官们率先响起掌声,表示
。
同学们也莫名其妙地跟着拍手,个个引颈而盼,伸向乐团的讲台上。
范佟这才松了手,转身离去,走不远,又回头看着赵贝儿,眼带玄机。
“他是谁?”谷淮允问贝儿。
“一个得罪我的人。”赵贝儿简单扼要地回答。
两人在如雷的掌声中踱回座椅,这时小小已经慢慢苏醒过来了。
不良关切地问他们,“怎么啦?”但两人都不愿说明。
“天啊!那家伙就是小小说的什么边疆王子‘饭桶’呢!你们瞧。”不良仅呼地看着讲台上的新同学。
小小的眼睛悠悠晃晃似醒未醒地飘向讲台,倏地大叫一声,“啊!”但见她的两手十指齐放在牙齿边。
然后眼一闭,她又晕了。
不良听到“咚”一声,身旁的小小又昏倒在地了。
“小小是患了什么毛病啊?还是‘大姨妈’刚结束,贫血得这么厉害,动不动就昏倒,女人真麻烦。”嘴里虽不耐烦地念着,但仍好心地将小小扶坐在椅子上。
贝儿根本没听不良的话,她还在沉浸在方才范佟回眸一视的时光中。
谷淮允看了一惊,忙不迭地回过头来询问贝儿。
“贝儿,你什么时候得罪那个蔵族人?”
贝儿喝了口饮料,不懂谷淮允在说些什么。
“什么蔵族人?”
“就是小小嘴里的边疆王子啊!”不良补充说明。
贝儿溜转着大眼睛,斜瞪着谷淮允及不良,有些厌烦的神情。
“你们俩一搭一唱的,演双簧啊!什么边疆王子?我不认识。”说着,起身要走。
“你不认识为什么跟人家跳舞?”谷淮允口气有点醋意。
“摆脫!比淮允,你到底在说什么?”贝儿睨了他一眼。
“别不承认,你自己看讲台上那个人是谁?”谷淮允恨恨地吼着。
赵贝儿这才瞄了讲台一眼,不巧讲台上那双熟悉的幽幽眼眸正好也抛向她这个方向,像在寻找什么似的。
“是他!”贝儿愣住了。
难怪那天早上校条和教务长见那家伙像见了老子一样,头都快弯到膝盖了。
“贝儿,贝儿。”谷淮允摇晃她两下。
赵贝儿回过神来,只说了句:“哼,是那个蔵族人先得罪我的。”心里却纳闷着,为什么他从头至今一句话也没说呢?即使上了讲台也是一迳的沉默,难不成他真是个哑巴。
“是不是刚才他強拉你下舞池跳舞惹你生气了?”谷淮允一路地打破砂锅问到底。
贝儿被他问得烦了,“你紧张什么?这是我跟他之间的恩怨,你别揷手。”说着走向大门准备离去。
谷淮允怒瞪着双眼,两艘握拳,一幅要揍人的模样。
“老大,那个‘边疆饭桶’刚才蹲下去帮贝儿系鞋嗲耶!好奇怪的家伙。”不良的嘴附到谷淮允的耳朵上。
谷淮允听得气血攻脑,満脸涨红,一双拳头的骨关节握得嘎嘎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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