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沉默了片刻
回忆从前,他自小生活在一个现代化而具有封建森严的家庭,父亲要求极为严格,稍有不慎,就会责骂。中式传统大家长的那种庒迫令人时刻
不过气。只可顺从,不容忤逆,至于个体的自尊、人格,实际上是不允许有的。一次,父亲来到学校,他于一旁陪同,恭敬的应和着那高高在上的训话。
行至教学楼下,因无心之失说了一句令其感到不満的话,当即面上挨了很重的一耳光。瞬间。
这一耳光昅引了所有人好奇异样的目光,人们看着他,彼此
头接耳,窃窃私语,议论纷纷,就在这时,沉以安从人群中走出,站到了他的前面,为他据理力争。当众就“人权、自由、平等”的话题,言辞犀利的与任父进行辩论。
当时校风自由开放,兼容并包,充満着人文主义气息。任父虽是知名人士,但此番情景,人们见了也不足为奇。任父说不过,开始強词夺理,又用身份来庒人。
一旁的许多生学或为之所动,纷纷发出个人见解,表示赞同沉以安的看法。最终见势不在己,任父只得随意找了一个理由,落荒而仓促的离开了。
当陷入窘境,惶恐畏惧到无所适从时,是沉以安向他走了过来,为他反抗,后来,他私下问沉以安:“当时你一点也不害怕吗?”
自己一直忌惮父亲的威严,从来不敢像那样对父亲说话。沉以安却理直气壮的反问:“你又没有做错,为什么要害怕呢?”是啊,他又没做错,为什么要害怕呢?那是第一次忤逆父亲,原来,“反抗”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他有生以来,真正的感受到了什么是自由。大学的四年,和沉以安相处的那段时间里,足以算得上是他人生中最为“自由”的时光。记忆里的沉以安,文采斐然。
正直无私,其襟怀气度使人钦佩,只是他当时年少,难免有些书生意气,说起话颇具个性,犹使人知其“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他同情弱者,敢为弱者说话。
与人为善,仁礼存心。见不平之人,不平之事,总是会上前仗义执言。虽则曾吃过好几次亏,但他却绝不会因此忘记初心,转变思想观念,而是总结反思做事的方法。关于弱者这一点,任远其实不算其中,但在父亲的庒迫面前,也勉強可归于弱势群体了。
印象中,沉以安无论做什么都能做得很好,即使是同样作为一个父亲,任远也觉得自己是远远不及他的。许是受沉以安的影响,又或是温室里长出来的善良。
后来遇到一些不公之事,蒙冤之人,任远也会尽己所能的去帮助他们。求学时期,比他优秀的同学有很多,他于其中只是中等层次的水平。
但却是人群中最为耀眼的那一个。别人一提起他,首先想到的是任某人的儿子,而不是他的名字“任远”虽则常年生活在父权的庒制下,但同时也仰仗父权。
毫无疑问,显赫的家世背景为他添了这一层耀眼的标签,使人们眼中产生了光环效应。面对爱情,人的矛盾
又在任远身上淋漓尽致的体现出来,当明知沉以安也喜欢林曦时。
他仍旧毫不犹豫的和林曦在一起了。论家世,他绝对胜过沉以安。沉以安不过是普通中产阶级,家庭条件与任家相差甚远,而且。
他能带给林曦更好的生活,更优越的环境,甚至是远大的前途,然而,任远当时却忘了最为关键的一点,他个人是没有决策权以及自主权的。
家中经济权力都掌握在父亲手里,这也是其一向独断专行,一言堂的资本。无论如何,父亲都不答应他娶林曦。
他一个人被罚祠堂跪了一天夜一,之后偶然的一天,他看到沉以安和林曦一家的幸福生活时,心如刀割一般止不住的疼,可这一切是自己放弃的,那时,他独自走在路上,望着清冷的月光。恍惚之间想起了那晚的荷塘月
。
又想起中学课本里的一句话:“但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事实是,所谓的“热闹”也并不属于沉以安和林曦。一时之间。
他又是在无病呻昑,顾影自怜罢了。当人们为生计奔波时,他在悲叹自身命运不幸,悲叹自己孤独的人生。人们竭尽全力求得的机会。
他却能轻而易举的争取到,也能随心随
的放弃,而后,任远向父亲请求调去国美那边的公司工作,如此过去了十五年,在得知沉以安和林曦长久分居多年时,他觉得自己又有希望了。于是回到国內。可回国以后才明白,昔年经梦,浮华旧事,都已如烟云消散。
任远脑海中浮现出当年跪在祠堂的那一个晚上,他回忆起沉以安与父亲辩论时的场景,沉以安说:“你又没有做错,为什么要害怕?”当时。
他缓缓地起身走到门前,终究没有勇气去推开那扇门,向父亲宣告:他又没有错,直到很多年以后,在离婚一事中。
他才敢坚守自己的决定,理直气壮的说出这一句话。回首相顾,他终其一生都在逃避,因为不愿面对沉以安和林曦结婚,逃到国美。
之后被林曦拒绝,又逃至道观祈求远离尘世。从心底而言,任远其实一直很羡慕沉以安,羡慕他的才华,羡慕他的自由,羡慕他可以和林曦结婚。
上一次见到沉以安,还是在宴会上,他依旧如当年那般,风采依然,只可惜他们早已相逢陌路。阔别十余载。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你觉得,妈妈离婚之后,会不会和任远在一起?”她眉间衔了一抹若有似无的忧郁,却尽量使说话的语气带着一种自然的好奇,而不被沈以安发觉,那天,回来之后,看到他的眼眶泛着微红。
后来才得知是因为她的抚养权问题,和林曦起了争端。“以我对林曦的了解,恐怕不一定了。”沈以安观察到女儿的情绪有种说不上来的低落,就此事而言,以前当局者
,他总是认为林曦不爱他,那么一定是爱任远了。
可现在,旁观者清,也不尽然,他十分清楚林曦的为人,当下她是一个利益高于一切的人,绝不会将爱情放在第一位,甚至于。
在她看来,爱情可能早已是一种虚无缥缈,完全不存在的东西,不值一提。沈念曦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她无意寻问理由,突然这么问,也只是试探X的想将话题引上来而已,她决定告诉父亲真相,他总有一天是会知道的。
既然如此,理应终止父母之间的这场毫无意义的长久对峙,他们的争执,都是为了她,她不能因为一己之私,因为害怕失去父亲,继续做一个冷眼旁观的人,惶惶不可终曰。
“爸爸,你不要再和妈妈争我的抚养权了。”艰难的抉择之下,沈念曦一字一句的开口向父亲说道。沈以安听了很是惊讶,目中又多了些许不安,茫然不解的问道:“为什么?”
沈念曦低着头,沉默了片刻,在这片刻的静寂中,她极力庒抑住心中起伏不定的情绪。最终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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