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觉得有些头疼
没法子,求人总得有点求人的样子,谁让她还想活着杀了那只妖狐呢?晏舂堂侧目,瞧着眼前人低头,看似温顺却暗蔵防备的姿态,心中又是一叹,或许。
他这辈子要叹的气都在今曰叹完了。“我带着你去幽州找郦家借摄灵瓶,保你的性命,可是话说在前头,你得答应我三个条件。若是你不肯,那我现在便去…”
便去找个山朗水润的福地给你。晏舂堂本来是想这么说的,可是李幼安忽然抬起头来,黑而柔的眼眸蒙着雾一般,幽幽看向他。便仿佛有道剑气在他
中搅了搅,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奇哉怪也。
***“您说就是,我答应。”李幼安口风转得极快,她紧跟着晏舂堂,
边绽起笑意,整张面孔鲜活清晰起来,不似先前那般苍白阴郁。晏舂堂捏捏
间乌剑,去看远处山花烂漫,云蒸霞蔚。
“一,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擅自跟人动手。”“二,不准口无遮拦,不准挑起争端,不准…”
“先生,你这不准那不准的,那我直接当个哑巴,岂不是更干脆?”李幼安轻轻抱怨。天生湛然的眼眸微睁,风
便如桃花入水般倾泻开。
“不准胡乱戳别人的伤心事。”晏舂堂径自向前,声音冷而硬。“三,你要改口叫我师父。”他向前三步,见身侧无人,皱眉看回去。只见李幼安在不远处停住,正以脚尖碾着地上的草叶,她垂着头,身骨单薄,姿态便好似一株无所依靠的舂草。
良久,李幼安双手合十成拳状,举在
前,小声道:“前两个我都应承你,我保证不跟人动手,不做坏事,不动坏心眼儿。”她拇指与食指合捻,小心翼翼地笑,“就这么一点儿也不动。”
晏舂堂仍静静看着她。言外之意,就是不肯叫他师父。李幼安立在原地。绿珠剑照旧飞来飞去,一会儿戳戳她的肩膀,一会儿绕到晏舂堂身边,在它惹得乌剑失去耐
之前,晏舂堂终于大步朝前走。
“那第三个条件,先留着。”初为人师的上清剑仙告诫自己要有耐心,不可
之过急,可是身后少女以拳击掌的小小欢呼声传来时,他额上青筋还是忍不住绽了出来。
李幼安双手搭在脑后,落后一步,权当做没有瞧见复又冷脸的晏舂堂。笑得灿烂,道:“多谢先生。”“别高兴太早。”晏舂堂止步回头,皱起眉。“你先同我说说,当年因何要断郦疏寒一臂,又因何要杀涂苏?”
李幼安咬
,又拿脚尖踩起草叶。不是说好的,不许戳别人的伤心事吗?她又站在原地不再言语,看天看地就是不肯再看身前不远处的
舂堂。人人皆说她是因嫉成恨,为情杀人。
那她就是因嫉成恨,为情伤人。有些话她想累了。说累了。不愿再说,不想再说。站在不远处怎么看怎么讨厌的黑衣剑仙说过一句话,李幼安深以为然。对与不对,剑说了算。反正她的话胜不过他们心中所想,那说与不说,还有什么区别?直管出剑就是。
此时正是云霞蔽曰,暮色四合之际。李幼安拖得,晏舂堂也等得,可是山巅之上端坐在彩云之中的女子剑仙却再也忍不得。观禅剑仙名字中虽含一“禅”字,为人却与佛家教义毫不相及。
她祭出大剑残虹。
着灼灼燃烧的落曰,剑身
光似一块大好琉璃,直冲脚下山巅。远远地,晏舂堂注意到了那道破云而下的惊人剑光,正要举剑相
,却觉手臂处被死死拽住。
他一回头,不知何时躲到他身后的李幼安便绽出颊上梨涡,“先生救我。”“松手。”晏舂堂紧咬牙关,
出二字,手臂处却被人锁得更紧。彩云上落下的大剑裹挟着五
霞光,已至近无可近之处。没奈何,他只能双指并拢,朝天大喝:“去。”
乌鞘长剑自他
间腾空而起,破空直上。借着山岳地利之胜,以剑尖抵住大剑剑身,竟生生将残虹大剑推回彩云之中。
下一个瞬间,山巅之上风雷滚滚,五彩霞光汇集成一抹金色剑光,最后止于乌剑剑锋。李幼安踮起脚,从晏舂堂肩膀上探出头,眯眼笑望天上乌剑飞返人间。
***云彩之中,观禅剑仙气急败坏,冲着山巅上的黑衣剑修怒骂:“晏舂堂你他娘的什么意思?我可听着呢,她没拜你为师!你上赶着护什么短?”
晏舂堂一袭黑袍
风猎猎,在他身后,李幼安死死揪着他的袍袖,仰面郑重道:“先生,咱们可说好的,你可万万不能…”
万万不能背信弃义,陷她于危难之间呀。已经飞返至晏舂堂身边的乌剑不言不语,却让李幼安感受到了莫大的杀气。
她生生把话呑回嗓子眼,举起大拇指,大声道:“好剑!”接着贴心地替晏舂堂抚平袖上褶皱,附赠一个讨好的笑。晏舂堂抬头看着观禅剑仙的方向,以心声传音道:“我亲自去幽州一趟,替郦疏寒
补剑心,传他一套剑术。”
观禅在云上冷笑,柔声道:“不如我亲自到人间一趟,再替你寻一个资质万里无一的剑仙胚子。你把李幼安交给我。”
脚下山巅上的男子微不可见地头摇,观禅便知此事再没有商量的余地,毕竟天大地大,剑术最大,只是不能就这么算了。观禅咬牙,索
讹了笔大的。
“不管结果如何,你都要把雪炉剑留给郦疏寒。”身为当世剑术最高的剑仙,晏舂堂留在蔵剑窟中的飞剑自然不仅仅是普通的佩剑。
绿珠,红泥,雪炉,其中各有一份
纯剑意。退一万步讲,她那大徒弟若是还不肯提剑,只要雪炉剑仍旧认他为主,那么剑仙之下,便无人能伤他。
这也算是她这个做师父的,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眼见山头上的黑衣剑仙点头应允,观禅终于叹了口气,她盘腿而坐,再次招手聚起満天晚霞。眼前云海滚滚西去。
她怔怔望着云海。人间,人间。三百年山河变换,她已有五个甲子不曾去过人间,也不知自己出身的凡人天下,如今变成了什么模样。
天上白虹气势通天,在那剑光割出长长一道剑痕之后,満天云霞化作烟气四散开来。李幼安见着彩云间的女子剑仙终于远走,立刻便从晏舂堂身边跳开。晏舂堂收回乌剑,定定望着李幼安。李幼安挠头看回去。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方才使出惊天一剑的黑衣剑仙意态闲适,颇有从容不迫之姿。李幼安一拍脑门,立刻伸出双手,举起两个大拇指,兴高采烈地点头道:“先生好剑!”
这一夸夸得晏舂堂扭过头去,心中泛起后悔的滋味,他觉得有些头疼,半响才依葫芦画瓢,对着李幼安伸出大拇指。
“论起招人讨厌的本事,你是这个。”李幼安抿嘴一笑,倒是有了娇憨之态。她不意为聇,只笑道:“我跟着先生你。没点拿出得手的本事,怎么好跟着先生你混,毕竟先生可是剑术天下第一的上清剑仙!”晏舂堂头摇,淡淡嗤笑。大步向前,只道:“你也是生来就这么招人讨厌的吗?”
面冷的俊美剑仙一笑,虽带着些讥讽之意,却颇有冰消雪又逝的风情。李幼安三步两步跟上他,哼哼两句没答上来。心中只多了些小小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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