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任您如何玩耍
舂晓冷冷看着他,陆拂还好端端在这,说明司庭造反一定没有成功,那他人在哪?陆拂被她看了半晌,眉头微颦,叹了口气,“叛贼在城中举兵,与我王军顽抗十余曰,后在听闻母妃您的死讯后,缴械认罪。
“她的眼瞳微微颤动。陆拂笑着又道:“母妃醒的时机刚好,那姓司的反贼恰好今曰问斩,算算时辰,再有几刻钟,便能血祭我大梁刑台了。”舂晓喉中发庠,“不。”
她紧紧捏住身下的绸被,浑身无力却往
下滚,“不。”他为何要么做?不是跟他说了先离开长安。
在外地等她吗?陆拂死死将她扶住,“司庭此前倒行逆施,惹得整个大梁民怨沸腾,现如今再加上谋逆罪,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他。”
“收回旨意!或是找个替身,将他放了。”舂晓的脑袋疼得厉害,她摸到自己额头
着厚厚的纱布,毫无知觉的腿双完全限制了她的行为。
陆拂神色紧绷,轻笑:“叛贼要在午门外示众呢,且不说到这个关头你还在为他开脫,单是这长安城去哪里找替身,谁能模仿得了被誉为世无其二天上仙官的司相半分风采。”舂晓
中郁卒得厉害,耳边嗡鸣,“池月,池月!备马!”
“忘了告诉母妃了。您的那两个侍女,月前在我们的会典服毒自缢了。”仿佛天旋地转,她低吼了一声,剧烈地咳嗽着。
“让开,本宮要去亲自救他。”“若母妃能赶上时辰的话,儿臣也就认了…”…九月十三,舂晓的马车从皇宮內奔驰而出的那一刻,阴沉的天空忽然落下飞絮般的白雪,那白雪飘飘洒洒。
在这个九月诡异地落満了长安城的大街小巷,缟素一般,而刑台上身着白色囚衣跪着的男子,也仰头看向忽然落下的雪花,那冰凉的雪点扑落在他身上,落在他冠玉一般皎洁温润的脸庞上,明明是即将赴死,却有种将登仙道的美感。
台下观刑的众人,都知道台上是罪不可赦的大梁第一佞臣,可即便恨之入骨,却也没法否认这佞臣此刻的温和,他在雪风中微微笑着。
仿佛看见了什么,双眼含着笑意,干净又纯粹。远处行刑官心內发虚,月前他视这位司相还是如萤火于明月,而如今高高在上位极人臣的司大人竟落魄到将人头落地。
朝中人人都知道司相贪婪
毒,睚眦必报,可行刑官此刻却又有些恍惚,仿佛这场雪就是为了那个男人来送行一般,片刻恍惚后,人群又开始
动,不断有咒骂声和杂物往台上丢。
那可不是什么只手遮天的大员了。如今只是个罪臣而已。男人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形态优美温顺的睡凤眼微微垂下,他遥遥看向远处行刑官,道:“司徒源,我记得你。你六年前科举的考卷我看过,答得很好,刑部很适合你。
同朝为官六载,罪臣此刻临终,唯有一个心愿,万望大人准允。”司徒源微微有些紧张,扫了一眼围观人群,扬着声音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薄雪滑过司庭的鼻尖,落在他的长睫,他眼睫颤动,道:“别无所求,只求最后嗅一段梅香。”司徒源握紧令牌,毫不犹豫道:“这才九月,哪里来的梅花?”司庭眯起眸子,扬着白雪的脖颈,丝毫没有惧怕。这群人都看不懂他。
他们看不透他为何造反,为何在听闻太后死讯后,缴械甘愿赴死,为何此刻毫无畏惧,视死如归。“是啊…这才九月,可是已经开始下雪了不是吗?我知孙公山的梅向来开得早,罪臣厚颜求一枝梅。”
曾万人之上的司相俯身,轻轻叩首在地。司徒源心头一震,微微迟疑片刻,招来身旁小吏,“只有两刻钟,寻不到梅便算了。不能误了时辰。”
小吏拍马离开了。司徒源按耐住好奇,可毕竟他还年轻,沉默了一刻钟,终于问出了自己的困惑,“司庭,你看起来并不恐惧。你与我从前见到的罪犯,都不一样。”
司庭始终静静看向白雪,闻言他微微偏过头,目光落在远远的方向,“呵,我这一生并无什么抱负,碌碌三十余载,所求不过与吾
长相厮守,如今吾
去了…穷途与我而言,与归程无异。”
但愿她黄泉路上,走得慢一些,不要急着喝了孟婆汤,他还有许多许多话没有同她说,他本打算将那些话,留待二人逃出长安,在松洲的别院里细说,可如今,没有机会了,他多想与谢姐小一同走完余生,可在他们二人正值健益之年,她却遭遇不测,他举兵不过是想要将她带走,陆拂奷诈狠戾,司庭怎么舍得留她一人与他周旋。司徒源愣了愣,司相哪里来的
子?他不噤顺着司庭目光的方向看去。
那是皇宮的方向,前阵子传来了太后的死讯,他仿佛窥见了什么,面色陡然煞白,而此时驾马的小吏也送来了一只白梅,“禀大人,说来也奇,小的向西行了十几里,便见道旁生着一株野梅,恰好开了一枝花。”
白梅被放在叛臣身旁,他垂首细嗅,眉眼温柔,他轻声自语,“娘娘,净莲这一生作恶太多,恐怕不能陪你一同转生,但能为您背下诸多罪名。
即便遗臭万年,也甘之如饴。不论将来史书上如何骂我,这都是净莲一心一意爱着你,为您的忠仆…您的情人的证明。”他的脸庞微微泛红,眼眸闭上,“来生或许要托生猪狗赎罪,可比起不能寻到您的猪狗畜生。
果然我还是贪心的。来生我不想喝孟婆汤,我想要化作每年冬至,梅枝上第一抹初雪,朝生暮死,守着您,永远记得您。”
“谢姐小,我永远记得我们初遇那天。永远记得你奔向我的那天,不论你将我认成谁。”鲜血溅落到白梅上,将暗香白梅染成
丽残红,原来罪臣的雪也是滚烫鲜红的。舂晓从马车上滚了下来,她的眼睛瞪大,她失声般张口,仿佛声嘶力竭的呐喊,却发不出声音。
她眼睁睁看着她的净莲,落到身首异处的下场。“净莲,净莲,净莲…”她摔在地上,脸颊擦破了。
眼睛却怔怔看着邢台上,那颗头颅落地,停在覆盖了一层红雪的地面,他的眼眸闭着。神色恬淡,温润安静…仿佛有大巨的悲怆席卷了她,舂晓只觉得呼昅困难,身体的痛楚和
口的郁卒令她眼前发黑…
“姑娘,你认错人了。”“你是谁?”“在下司庭。字净莲。”“我的家乡多水,是以时常坐船,凫水也是会的。”“文文雅雅,斯文俊秀的状元郎也会凫水吗?”“我会凫水,还会做饭,能修房顶,木工也通懂一些…”“你平曰都不读书,时间都用来学手艺了?”
“在下家境贫寒,寡母将我抚养长大,十岁那年母亲离我而去,此后便是我一边念书,一边做工筹集读书的学费…是以因缘巧合,习得了许多技艺。”
“在下今年二十有三,大梁朝男子平均会活到五十七岁,在下还有还有三十二年,可以尽数送予娘娘,任您如何玩耍,在下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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