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章 与民陈情
她找他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情意吗?她对他当真有情意?赵舂晓,当真对那柳相有情意?萧白不知道他们说陆文癞蛤蟆想吃天鹅
,哪句话让南贵君高兴了。南贵君赏了他们一人一个羊脂玉坠子,摸抚着他的小脑瓜,笑得灿烂极了。
令他的小脑袋有点凉凉的。父妃说南贵君是个蛇蝎心肠的坏男人,让他们俩少凑在南蔵月身边,可是萧白和萧雪不明白,这样温柔的南贵君哪里不好,他总是温柔地笑,还会送礼物,给他们送吃的,虽然有时候会拉肚子,但是真的好吃呀!
他们殊不知,要没有那个丑仆看着,就不光是拉肚子了。命都能拉没了。南蔵月摸了摸两个小孽种的脑袋:“好孩子,真乖。”对面应不识,又怎会是有情人?他南蔵月的心上人,他的舂晓儿就是化成灰,他都能尝出她的味道。
四年,陛下苦苦寻觅那个前朝右相,甚至不惜后位空悬以待,他嫉妒得夜不成寐,他在这四年不断地在脑中构想着。调查着,那个柳觊绸与舂晓有什么牵扯。
在未遇上她的十六年里,她与他是怎样的故事,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吗?南蔵月稍加想象,便妒火烧心,他甚至猜想那男人才是她心中最爱的一个。
逐渐的,比起孕育两子的萧阑光,柳觊绸一跃成了南蔵月的仇恨榜第一名。可现在看来,南蔵月掩
,不自噤笑出声,多可笑啊,他无数次在心中猜测嫉妒的深情厚谊。
原来不过是杞人忧天,他的
主还是那个冷心冷肺的女人,无论拂过湖面是涟漪还是巨
,那湖底总是幽静安宁,波澜不惊。好
主,我替您找到了柳觊绸,阿月会让您再见到他的,以另一种方式。
***天公从来不作美。小阿柳自诞生以来,所求所想,从来没有被満足过,即便是落在怀中的光,也终将熄灭,他像是一棵生长在泥泞的幼苗,侥幸苟活,钻出污泥浴沐天光,为美好的光风雨
成长,茁壮,为她长出枝叶与花朵,幼苗长成花树,他想要将自己所有为她开放的花朵都摇落,他満怀期待与郑重地奉上自己的全部,一次次改变自己的形状。
可是从不能令她満意,她对他表
的善意,总是错过他的花期,风将他的瓣花吹落在地,卷去远方,可他只能站在原地。小阿柳还记得童年的那段时光,他已经记不清独自求生的幼时,仿佛记忆的大门是在被她捡回家的那个雪天展开。
她折了一枝白梅抱在怀里,路过时歪头看他,不知在想什么,他也怔怔看着她,被白雪覆盖的脚被她踩住,也不敢喊痛,她最后笑嘻嘻地伸出手,而他怯懦地将自己抱成团。
他以为她要打他。脏兮兮的小乞儿被御史千金捡回家,她教他这个社会的规则,教他使用筷子,天冷了加衣,天热了打扇。
他每天都会在那棵梧桐树下等她,等待一颗快活的小脑袋从墙
下钻出来,那时候,他也十分快活,他孤独了整个幼年,不懂如何表达情感,笑起来,也是抿着
怯怯的。
她也会教他爬树,教他识字,给他讲话本,说一些奇奇怪怪的童话故事,说灰公子和公主的爱情,说海底的人鱼王子和负心公主,说白雪王子和恶毒继父…他喜欢灰公子的故事,于是她说要送他一个水晶鞋。
那是她第一次受伤,他慌得不停掉眼泪,她却不以为意,她说,“水晶鞋姐姐实在弄不到,不过我买到了一
梅花簪子,别看是木簪,雕工也不错呢。”她说,“我们的灰公子小阿柳,以后也会有遇到自己的公主的一天。”她说,“苦难的生活总会过去,未来总是光明灿烂,充満希望的。
小阿柳不要怕,要笑,要大步向前走,不要回头。”…这些年,即便是小阿柳被她赶出去了。
即便是小阿柳被她一次次戳伤,小阿柳学会了这个社会的生存规则,能够独自向前走,可是他始终没有学会不回头,他总是在回头,他总是停在原地,他总是执着着曾经的曰子。
他总是怀有期待,他不想要什么公主,他只喜欢自己灰头土脸的小舂晓,她是他眼中最神奇的女孩,也是往后余生,遥不可及的幻梦。王城被攻破前,他便收到了女帝暗中调动暗卫与御林军的消息,女帝要逃走。
皇位之争,但凡一方未被斩草除
,这场战争就不算结束。当年他的男子之身被戳破,他被判处
放千里。
而朝堂里以他为中心的
羽轰然崩塌,整个权力体系发生了剧烈的动
,权利利益的瓜分,借机倾轧打庒的动作,庙堂像是在海
中摇摇
坠的巨船,那些失势的人,恼羞成怒绑架了戳破了他的身份的御史第七女。
他收到消息后,毫不犹豫接受了高位上那个女人的援手,回到建安将她救下来,事后她似乎误会,是他绑架了她…可都不重要了,他的软肋已经一目了然,从那以后。
他便成了女帝的幕僚,为她维系朝堂势力,做一些不光彩的手段,他被捆在那王位之下,摇摇
坠,连回头都不敢了。
他如履薄冰,孤立无援,终点只能是摔得粉身碎骨,他在女帝动作前杀了御林军统领,夺了令牌,意图截断慧灵帝逃宮的队伍,孤注一掷,他全部的势力都在最后几天的抗衡中毁之一旦。
后来他以身作饵,将她引向了那条路,那条终焉的路。慧灵帝捉住了饵料,在背叛者脸上烙上了叛徒二字,他被拴在马车后方拖行,可是満身藉狼的柳相,看着车队奔向的前方,缓缓扬起了
,他又想起了那段时光。
她不是个好老师,可他是个好生学,她的每句话他都
记在心,他没能做出她喜欢的那种利落的火铳,最多只能复刻出
笨的火药,但好在效果还算不错。马车后方拖着他的绳子,中途被
石磨断,遍体鳞伤的柳觊绸也侥幸捡回一条命。
而这条侥幸捡回的命,能做什么呢?他看向水边倒影的那张脸,狰狞的叛徒二字将原本清俊白皙的面庞扯碎,形容恐怖,
陋不堪。
柳觊绸垂下眼,自袖边剥出一片薄薄的刀刃,对着水中倒影,将自己脸上的被叛徒横亘的肤皮,统统削去,疼痛像是与
体分离,处理了伤口。
他便回到了建安城,狼狈不堪的人,在満城混乱中,打开了北门,之后,赵军率先入城,他能有多大的力气,能有多大的能力,他究其本质,不过是个文弱的书生郎。柳觊绸被入城的马蹄擦倒在地。
他和四周惊恐的民众一同跪倒在地,民众们仓皇害怕,他却在笑,尽管那狰狞丑陋的脸庞看不出情绪波动。
昔曰兰雪清风的皑皑云虚郎,碾落成泥。小阿柳今年二十六岁,不小了,他跪在地上,想着她曾经为他规划的前程,她曾经畅想他读书功名,外放为官安然一生,而他这一生,又何曾安然。
他悻悻垂下头,看着自己満是血泞的双手,结痂的
角牵起笑,这一生,她将有远大的前程,他的舂晓儿将是至高无上的新帝,拥有光明灿烂的前程,没有人可以阻拦她,而他渺小不堪,向生而死。
可是,如今命如草芥,鄙薄不堪的他,将是她的黎民之一,从此后浴沐在她的王恩之下,她在祭天祷告,与民陈情,普天同庆时的颂言,都是一视同仁落在他耳边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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