舂晓掩住脸，他花钱的时候眼都不眨，那么大方的样子，她还以为他很有钱呢。鲛人少年憋憋嘴，“我攒了很久呢。”舂晓不好意思地道：“对不起。”
“这不怪你。”他将钱袋子，重新系回
间，抓了抓自己白雪的长发，苦恼道：“是我攒的太少啦。”舂晓想了想，从自己的干坤袋里，掏出一把灵石，“这个，可以换钱贝吗？”灵石亮晶晶的，鲛人很喜欢，他爱不释手地捧着一颗摸来摸去，“你要将它送给我吗？”
“你喜欢可以都给你。”舂晓很大方，将一把下品灵石，都
进了少年间的钱袋子里，他的钱袋子，一下子变得鼓囊囊的，他喜悦地转来转去，“你真好，送我这么珍贵的礼物。可惜我已经没有钱贝，没有东西可以回礼给你。”“不用回礼。”舂晓笑着。只要快点幻境结束，让她出去就好了。这些天，她已经感知到了。这个幻境的核心，就是眼前的少年，在这个世界里，其他的鲛人都有些沉闷慵懒，只有少年总是眼睛亮晶晶的，充満希望与活泼。
“不，要回礼。”他在这一点上，像是很固执，抱着自己的尾巴坐在珊瑚石上，苦苦思索有什么可以送给她的，忽然，他的眼睛一亮，看向舂晓道：“我想到了。我有好多可以送给你的礼物。”
鲛人少年拍了拍自己的尾巴，清澈地欣喜道：“我有尾巴，还有骨
，这都是你们人类喜欢的宝物。人类说，这都是很珍贵的东西，我愿意都送给你。”舂晓被他的话一惊，仿佛从童话故事，一秒切换到了惊悚故事。舂晓：“我不要你的
，你不要做傻事！”“你是怕我痛吗？”他歪了歪头，“我不怕疼，最不怕疼，看到你，就一点也不记得疼了。”什么叫不记得疼了？舂晓微微皱起眉，从他的话里，听出什么，忽然道：“你从前，被人拿走过尾巴和骨
？”鲛人少年抱着自己的长尾，眉眼温柔干净，“似乎是的，但是我都忘记啦。忘记就不会疼了。”舂晓沉默。片刻后，鲛人少年，忽然道：“你是不是要走了？我感知到了。你的时间到了。已经没有多少剩余的时间了。”
舂晓没有丝毫察觉，这个世界依旧是这个模样，但幻境主人的话，应当是可以信的。“我好像要分化了。”他说，尾巴不安地不断拍打着珊瑚石，眼睫轻眨。几乎是他话音落下后，他的形态便开始变化，原本带着一丝幼态，雌雄莫辨的面庞。
突然向着锐利的方向变化，骨骼更加有棱角，白雪的长发更加浓密，身形拉长高大，脖颈处凸出一颗明显的喉结，
膛宽阔而平坦，部腹八块腹肌紧实，人鱼线连接的鱼尾更加
壮有力。从一个梦中的祥瑞异兽，转换成了仿佛掌握海中权柄的王者，他的声音变得沙哑磁
，他是个鲛人，但唱歌却不好听，浪费了一把好嗓子。“我分化成了雄
。”他说，而后站起来。高大的尾巴，令他需要弯俯视她，那清澈的眸子，在他分化成现在成年雄的状态后，仿佛多了一层意味不明的东西，从清澈的湖水，转变成了深邃的海洋，他伸出手，摸了摸舂晓的脑袋，低身下来，凑近了她，仿佛想要触碰。犹豫半晌，他又直起
，只是隔着一段距离，又
了她的脑袋，说：“我分化成了雄。”舂晓的心，跳动得厉害。慕容宁说，鲛人只有情动才会分化出别，他不断说这句话，他是什么意思？舂晓与他久久对视。她在腹中揣摩着措辞，想着要回应什么，才能不
怒他，又不会被他留在幻境中…“你该回去了。”间歇的声音仿佛卡顿。他的双手按在她的肩头，将她转过身去，她背对着他，看不见这高大強壮的成年雄鲛，那白雪长尾上兀然裂开的陈旧的伤疤，白皙
膛上，无数丑陋的裂隙狰狞碎开，她背对着他。只听见他的声音落在耳边，悦耳动听，如同他美丽的鲛人形象。“无法再多陪着您，走剩下的一段路。您多多保重。”他轻轻一推。
她便如同突破一层薄薄的隔膜，离开了那个璀璨辉煌的幻境。回到灰暗倾颓的沉船群。回到原地后，不知时间已经过去了多久，四周的弟子全都伤痕累累，其中以魏宋伤得最重。慕容宁倒是毫发无损。
只是在地上挖土，堆起了一个小坟墓。“那杀之不尽的枯骨兵团，竟然被一阵歌声驱散了？”慕容宁见舂晓出来了。
十分欣喜，上前去拉着她，指着不远处道：“我们发现了新的打斗痕迹，应当是几年前留下的，还有一些尸骨，他们用魂灯辨认了。都不是虞南。”
舂晓跟着他去那边检查，一一查看过那十几具尸体的境界，翻过他们的干坤袋，“他们在追杀他。”这几个都是比舂晓境界还要高的琊修，虞南那段时间曾告诉她自己惹上了一点麻烦，被
上了。为了不给雾峰带去麻烦，所以要另寻地方躲避一段时间。舂晓环顾四周，想，他应当是躲来了这里。可最终还是没有躲开。舂晓接过了单照手中的魂灯，用自己的血強行引燃，那火光微弱一闪，而后腾空而起，最终消散在海水中。
“这里没有他的尸骸。”魂火消散，说明尸骨无存。这群追杀他的人，对他做了什么？他为何会连尸骸都没有留下来？如果虞南与他们同归于尽，这群人的尸体不至于还能保留。
所以虞南经历了什么？这群人，又是怎么死的？舂晓站在虞南遇难的地方，无法想象他罹难经过，情绪低落，她轻轻握住
间佩剑。众弟子不放弃地继续搜索大师兄的痕迹。在原地一边修整，一边将这里的珍宝搜刮。这趟食物带的不多，他们在三天后离开。秘境通道处，黑暗的深渊巨口，再次将他们呑没。
这趟深海之行，宣告结束，而就在他们离开后，这处倾颓死寂的沉船群，面目全非的鲛人城上空，渐渐浮现一抹幻光。
无数浅淡的鲛人幻影在虚空浮现…这是鲛人祖灵，他们默默凝望着一群人类消失在鲛人城秘境出口，而在高大鲛人祖灵身后，一个満身裂隙，即将消散的雄
鲛人，静静看向远方的出口。他逃到家乡，却还是被那群琊修找到，他们将他如同一条活鱼一般，斩断尾巴，剥皮拆骨，以活
炼制，他死后的不甘惊动了祖灵，祖灵杀了那群琊修，他的灵魂归于深海，他从未想过还能再见到她。站在他身前的一个祖灵回头看向他，悠长的声音道：“你要永远消散了。孩子。”他是鲛人族逃出去的火种，本可以用人类身份。
在陆地的阳光下茁壮活下去，却最终还是凋零在故乡的土壤上。“你有一具十分珍贵的魂灵。你失去了记忆，便能够自由地魂归…可你选择再去见她。”
“忘记她，你失去了
别。再遇见她，你还是分化了。也许，这是你的宿命。”快要消散的那抹雄鲛魂灵，有一条如月光般美丽无比的鱼尾，上面横着大巨的裂口。海底混沌的光晕拂动他白雪似梦的长发，浅色的眸底一片沉静，望着失去波澜的秘境出口，仿佛还能看见什么。 UｍuXｓ.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