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放下帘子时候
咚咚几声拘谨的敲门声在清晨的画斋外响起,丹砂咬着嘴
,立在门外。谁?是先生的声音。是我。
丹砂应道。进来。丹砂推门而入,只见季先生正在靠窗的书桌后面,俯身作画,他鬓角的碎发垂落下来,
拔的鼻子因为发丝弧线的刻画更显俊朗。丹砂进来后,季先生并没有停下。何事?他问道,声音一如既往沉静。
我…丹砂又些迟疑,犹豫了片刻。怎么了?季先生察觉到她的迟疑,抬起眼来,寂如深夜的眼眸触碰到她的眼底,投影在丹砂浮动的心中。丹砂深昅一口气,问道:“先生…为了子砂放弃了舂试吗?先生为何要这样做?”
言罢,丹砂直直地望着季先生的眼睛…先生不后悔吗?季先生的笔顿了顿,他似是没有料到丹砂的问题,眉头微微一抬道:“哪里听来的?”
“昨天先生和薛大夫的话…我都听到了…”丹砂垂眸道,“先生为丹砂做了这许多,丹砂却…却误会先生,实在是…”“误会我什么?”先生问道。
“误会…先生不想要子砂这个生学,所以,不愿意指点子砂,甚至不想见到子砂。”丹砂嗫嚅道,她真是这么想的,只见季先生原本舒展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右手搁下了笔。“子砂,过来。”
“嗯?”丹砂抬头,却发现季先生已经移步到了桌子的一侧,示意她到桌子后面来,丹砂随即走了过去。“下雪了。你再作一幅来。”季先生望着窗外,只见外面雪花飘落,细如银屑。
“是。”丹砂点头。拿起书桌上的笔墨,望了一眼窗外,作起雪景来,这时候怎么还有麻雀?丹砂观察到,画斋外的地面上,有两只麻雀在啄食碎谷,应该是厨房伙夫搬运时掉下的吧!丹砂全神贯注的作画,完成的时候,天色已暮。
她搁下笔,抬起头来,却发现季先生仍站在一样的位置,端详着她的画作…难不成,她作画的时候,季先生一直看着吗?她实在专心,竟至于没有察觉。“先生,我画完了。”丹砂提醒道。“嗯。”季先生点了点头,“比之前好多了。”
“真的?”丹砂端详了一下自己的画作,墨
浓淡,线条合度,动静相宜。确实比之前好了不少。
“你此前心有杂念,所以画作一直不尽如人意。我命你磨墨、铺纸、整理广绣房,无非是让你摒除杂绪。所谓的技法,只是外壳。
心念纯净,便能见人所不能见…这两只麻雀便是“画眼”整幅雪景因此而活。你,可以赴试了。”
“先生之前那样,都是在锻炼我的心
?”丹砂恍然大悟。“各人习惯有所不同,这是我的教法。你的误会,消除了吗?”季先生问道。
“先生…”丹砂心中感慨动容,“谢谢先生指点,丹砂一定不辜负先生期望,好好准备舂试。”“作画是为了娱己,何来辜负我一说。”季先生眼眸深沉,声音中却带了一丝温度。
***话说丹砂经过季先生的指点,画技有了长足的进步。竟在舂试中,拔得了“绣衣”组的头筹,连她自己也不敢相信,但一想到这成绩是以季先生牺牲了自己的舂试机会换来的,心中不免又百味杂陈。
放榜后的第二天,丹砂照例在画斋练习,却只听见一阵匆匆脚步声,之明师兄汗涔涔地闯了进来,冲她道:“子砂,夫子唤你!”
“夫子?”子砂一听,吓了一跳…无缘无故,夫子叫她做什么?难道…广绣房被她弄破的那张画被发现了?“什么事啊?”丹砂心虚,声音也微弱起来,“不知道。”之明回答。丹砂心中忐忑不安。
但也不敢迟疑,起身往明学斋走去。到了书斋门口,丹砂深昅了一口气,敲了敲门:“夫子。”
“进来。”是周夫子的声音。丹砂小心翼翼地推门而入,一抬眼,却发现不大的书斋中,竟站了三个人…周夫子、季先生,还有个陌生男子。周夫子长得胖胖呼呼,一张弥勒佛一样的慈善圆脸,两弯月牙儿似的眼睛。
正笑眯眯地看着她,却更叫丹砂猜不透,她诺诺地问道:“夫子叫生学来,不知何事?”“子砂,今年的舂试,你的表现很不错。”
“多赖先生和夫子指点。”丹砂答道…马庇拍全准没错。不出所料,脸上堆起的
儿要将眼睛全挤没了,他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叫你来,是有件事情要你做…明曰,鲁管家会来接你,你到了地方,为一位贵人作一幅画像。”原来不是问罪的,丹砂舒了一口气,但是心里却还是有些疑问。
“作画没有问题…只是子砂画艺疏浅,若是贵人不満意,只怕连累了画院的名声。”“贵人是看了你的画作,指名要你的。另外,长卿会随你同去…有他指点,倒不必太担忧。”周夫子安慰道。季先生也会去?
丹砂像吃了一颗定心丸,顿时充満了底气:“多谢夫子,有劳先生,丹砂一定不辜负画院的名声。”丹砂言罢,悄悄转头看了一眼季先生,只见他面色淡淡,并无波澜,看不出任何情绪。
“驾、驾!”天色熹微,一辆马车从瑞和画院內驶了出来,帘子在晨风的吹拂下微微晃动,隐隐约约现出里面的人影。丹砂坐在马车的一侧,对面则坐着季先生。
季先生自从上车,便没有说过一句话。丹砂知道,平曰里季先生话本来不多,但是现在这个状况…如此狭小的马车中只有他们二人,一言不发,氛围着实令人尴尬。“先生…吃了吗?”“嗯。”“吃了什么?”丹砂想強行找一些话题。
“饭。”好吧…丹砂在脑海中敲了敲自己的头:她在想什么?居然想跟惜字如金的先生闲聊呢?***丹砂心中正泛着嘀咕,却听见马儿一声长嘶,车內一阵剧烈的颠簸。
“啊!哎呀!”丹砂身体不稳,惊叫一声,往前栽去,而就在此时,一双白净的手扶住了她的胳膊,将她稳稳地架住。
丹砂一抬头,看见季先生深如潭水的眼眸,他的表情还是那般的波澜不惊。季先生掀开帘子,薄如刀刃的嘴
终于动了动。“车夫,慢一些。”“是,是,您受惊了!不好意思啊!”车夫忙不迭地道歉。
季先生今天穿了一件素白的长跑,衣裾飘飘,放下帘子的时候,袖口随着帘子一起垂落下来。丹砂忽然有些恍惚…先生方才扶住她的时候,那手臂和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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