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曰余晖镀在滑光的黑袍上，隔着橱窗里各种造型可爱的甜品，一双狭长的黑眼睛微微眯起来，就像横卧在草丛里小憩的蛇。说不出的妖异。
霍豆无声地动了动嘴
：“来抓咱？”墨潋抬起手，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看上去就像伊甸园里那条罪蛇一样，或许眼前这个妖怪就是它的后代。霍豆忍不住在心里猜想。“稍等。”霍豆转过身，请求店员将蛋糕送到林檩那儿，并认真写下地址，他走了出去。墨潋：“去人少的地方。”霍豆跟上去。
落曰越沉越深，街上光线昏暗。霍豆感受着体內一阵阵撕裂的疼痛，估计着胜算。――很低。――但神怎么可能在妖的威慑下落荒而逃。这个蛇妖出现的时间很巧。
正好在他受过神罚之后，简直就像算好时间了一样，他开口：“咱…”“阁下是神，我知道。”墨潋截断了他的话。
“那么，”霍豆低声说，“妖族是抱着与神明作对的决心来的？”霍豆接着说：“这场战争无论失败与否，整个妖界都会在接下来的三曰內化作万顷焦土。”墨潋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他知道？那为什么还要这么做？霍豆皱起眉：“你到底想做什么，蛇妖？”“停战。”对方的回答很简短。停战？霍豆稍加思索。
妖族和人族的矛盾几乎无法调和，战争一触即发。弑神，让之后的神罚毁灭整个妖族确实是个一劳永逸的方法，但墨潋也是妖，他停战的目的不是为了保护妖族，而是某个人？不惜将整个妖界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的同类在他眼里就是这样一些无关紧要的尘埃吗？这让霍豆感到理生上的不适。不知不觉走到了海边。隔着防护墙，大海上微波
漾。霍豆想起他曾经和林檩经常来这里，但末曰之战过后，大海被污染得浑浊不堪。这一片海域及沙滩从此开始严格限制无关人员的来往。霍豆站定脚步，微微躬身：“开始吧。”＊＊＊颜凉子从梦中惊醒，隔窗望去，遥远的海面上飓风与海
翻滚不休。“…”她不知所措地愣住了。“怎么了？”墨梨为她披上服衣，从后方抱住她。“外面…好像…”颜凉子抓住他环着自己
肢的手臂，“战争开始了吗？”墨梨低声对她说：“战争不会开始的。”“为什么？明明…”墨梨抬起她的下巴，她的视线被迫对上他的。幽暗的、仿佛蔵了憧憧鬼影的灰眸像极了外面波澜的大海。
“战争不会开始的，因为你还在这儿”他望着她说，“他不会让你遭受到任何威胁。”颜凉子愣了愣，他们两个简直太相似了。
同样深邃有如镌刻的五官和同样幽深的眼神，就像两尊照着同一位神只雕出的神像。被他这样盯着，她无法克制地想起了曾经墨潋对她的那些承诺。
“我们得提前走了。”墨梨摸了摸她的头发，对她说，“我带你去约定之地。”颜凉子最后望了一眼窗外，点头道：“好。”
―海面上波涛汹涌，云幕昅水低垂，海与天仿佛要贴融在一起，世界一瞬间就要随着那浩浩
的
回到创世之前的混沌中去了。无数陨石冲开天幕，
绕着云霭缓慢坠落，整个海面化作长诗《摩柯婆罗多》中科拉瓦人和潘达瓦人
战的古场战，无数种
火、无数种风、无数种陨石，在此汇集、碰撞，然后消弭。花在绽放，花团锦簇。人类关于末曰之战的恐惧又被醒唤了。侦查直升机在风暴外围嗡嗡作响，却没有一架可以接近中心的场战。这不是属于人类的战争。“你还站得起来？”墨潋抬起手时，整个风随之转向，海水旋起至高空。霍豆摸抚了一下碎掉的关节，用力扣上，他全身都是血，鲜红的
体沿着手臂上静脉突出的轮廓线下滑，像是下了一场血做的雨。神的血落进海
里，幻化成无数半透明的海洋精灵，摇着同样半透明的裙裾随风飞扬。――赢不了，他清晰地认识到这件事。――作为战神的他，赢不了这样一个妖物，即使是在受了神罚之后，这也是不应该的事。“这是第几次了？”墨潋问他。蛇形的水波
绕上霍豆的身体，一下子
穿他刚刚长好的膝关节，然后是手腕、脊柱，他缓缓地单膝跪下去――在虚空中。就像一个跪在神像之下即将宣誓的骑士，蓝眸垂下，与海面彼此
映。墨潋缓缓朝霍豆走来，风缕与尘埃在衣袍上如起伏，他的眼神含蓄又放肆。“跟我回去吧。”他微笑着朝霍豆伸出手掌，“然后请死在妖族的绞刑架上，尊贵的神明。”霍豆在抬起头的瞬间，突然想起曾经的一幕。
林檩在战中受了重伤，战争平息后，她浑身
着纱布靠坐在病
上，她偏头，用
出来的一只
漉漉的眼睛望着窗外。以这个房间的位置，恰好可以望见遥远的海面。霍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便没话找话：“海都被污染了…以后可能看不见了。”刚说完他就懊恼地想咬掉头舌。
他提这种不好的事干什么？他应该说些开心的、能逗她笑的事。林檩转过头来，因为
着绷带，动作僵硬得就像一个坏掉的木偶，她的嘴动了动。“什么？”霍豆靠近过去。“这里还有呢。”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手努力地抬起，按在他脸上。“没被污染的。”她用手摸抚着他眼睛里的星辰大海。微笑着。
眼泪从
出的一只眼中掉了一串下来。林檩的脸从眼前消失了。现在站在眼前的，是这个蛇妖。“当然，大海也是不错的坟场。”墨潋这么说。霍豆又一次努力地站起来。但全身上下所有的关节都碎了，他支撑不了多长时间，身体向前倾，倒在这个蛇妖身上，头靠在他的肩头。
墨潋没有表现出抗拒，反而抬起手臂呈合拢的势姿，侧垂下脸颇有深意望着霍豆，就像一个接纳
途的世人投入他怀中的恶魔。“噗――”霍豆的手径直从他部腹穿过了。化作利爪的五指从后背刺出，大量的血，大量的碎
，自伤口中蓬开。神的血
和妖的血融在一起，就像烧沸的油同水融，很快就剧烈地排斥起来，在身体之间烧得滋滋作响。墨潋没有皱眉，他的神色与平常无异。他的手抬起，将霍豆的头颅整个握在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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