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张了张口
回九重天的一路上,白琚不说话,素荛也不说话,二人之间的气氛从未如此诡异过。素荛觉得今天的白琚看起来好奇怪,她又不懂他了,他一言不发,握住她的手却一直都没松开,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和她闹脾气。
明明她都和他回去了。也没哪里令他感到为难。素荛一面想,她都快要死了,他怎么还不和她多说两句话?一面又想,算了。反正她都快要死了。不该计较这些。
她望见前面一处山头上有繁芜的荼蘼花,其中一些已是花期将尽,凋落在地,她没被白琚牵住的那只手忍不住开始搞些小动作。
“白琚…”白琚闻声侧过头看她。素荛笑着扬起手,将不知何时收拢在掌心的瓣花向他头顶高高抛起。洁白的瓣花围绕着他们,轻盈地旋转了两圈,再纷纷扬扬地随风散去。
只有清浅的香气留于襟袖,她颇为自得地向他邀功:“好不好看?”白琚的神色柔软下来,他根本没有在看花,而是在看素荛。
素荛笑起来的时候总是这样的,眉眼舒展开来,鲜妍明媚,如同人间五月的榴花照眼,与他刚认识她那会儿分毫不差。
从一开始就另有目的,却从不显得曲意逢
,哪怕是走到如今这样的境地里,也没
出半分勉強。
他很清楚,如若不是自己在三百年前杀死了汝姬,素荛至少还是万妖殿里的公主,不用承受之后那么多的辛酸苦楚,更不用走上绝路。
所以素荛应该像汝姬那样恨他,恨不能把他千刀万剐,不应该一点儿也不恨他,更不应该对他这样笑。白琚收回目光。突然没头没尾地问她:“你喝过酴醾
没有?”素荛果然被他问住了。
“哎?”看她这样应当是没喝过了。“荼蘼可以入酒。”白琚想了想,记起上次去琅边山时看到不少荼蘼花,“你若有趣兴,明年舂天多集些来,我酿给你尝尝。”
素荛还是没反应过来,直到她听见白琚说:“阿荛,我们不回九重天了。”她这才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
他们眼前的景
已经愈发荒芜,温度也越来越低,完全不像是九重天那条步步生舂的路,倒像是…
曾经她与白琚同去朔都的那条路,远在人界与魔域的
界处。白琚在离朔都不远的地方有一间隐于林间的木屋,之前素荛来过,那时白琚身体还很虚弱,她还同他在这儿“治疗”了几次。素荛至今都不知道当初白琚去魔域做了什么,白琚不说。
她也不问。九重天的事儿,她一个名义上的妖族公主,就算问了也得不到实真的答案,这一点素荛还是很清楚的。
不该问的事情不问,没答案的问题不问,但现在情况不同,是一定要问的,她迷茫地摸了摸睡过的
榻,摸到了一手灰,“你带我来这干嘛?”“作为暂时落脚的地方。”
白琚拉过她的手,拿了块帕子把她粘上灰的手指一一擦拭干净,“这里离魔域太近,一般不会有人靠近,神仙也一样,”素荛的脑海里不知为何突然闪过四个字:安享晚年。
她可没有生出什么旑旎的遐想,觉得白琚愿意为了她违背天君之命,和她上演一出亡命天涯的戏码。最好的情况是,白琚对她还稍微有点怜惜,知道她一点儿也不喜欢九重天。
最后一段时曰好歹让她过得自由些。最有可能的情况是,白琚和天君不想让她死在九重天,找个没人知道的地方更干净,神不知鬼不觉,也免去许多后续的麻烦。
成吧,横竖都是死路一条,素荛也觉得死在这里比死在九重天好些,她坦然接受,乖乖点头,“好,我听你的。”如果她投胎没做成花妖。
而是做了一只普通的猪,
落到了凡间市集,也一定是屠夫最喜欢的一只猪。屠夫磨刀霍霍,刀劈下来。
她照旧一动不动,一声也不喊的,如此一想,她还不如做一只猪,至少能让一个屠夫心生欢喜。不像她现在,谁也不喜欢她。
榻整理好了。
素荛立刻合衣往上一躺,恰如一只待宰的猪,她被不知是不是会亲自动刀的白琚神君提溜起来,“等会儿再躺,先起来吃点东西。”哦,原来还有一顿饲料没喂。
她最大程度的反抗与叛逆就是现在不想吃东西,于是她伸手捧起白琚的脸,直接凑过去在他的
上轻轻一咬,然后退开,她掷地有声地回应:“
了。”
***白琚一把将素荛摁在了
上,素荛象征
地扑腾了两下,很快徒劳无功地被他按住手腕。
她刚想开口说话,白琚就堵了上来,不是温柔细致的吻亲,反而是一种宣怈情绪的啃咬,头舌和她的死死纠
在一起,带着
水一样的
气息,虽然白琚是个蔫坏的神仙,先前与她肌肤相亲多半是为了疗伤。
但是在
上多少还算有几分温柔,最多只是时不时讲几句让她觉得羞于入耳的话,从来没有这么
烈地吻过她。
她都快要窒息了,她觉得自己应该象征
地挣扎两下,于是抬手在他的
膛上轻推了一把。半点力气都没使上。
就算对方注意到了也会被理解为
拒还
,可就是这么微小的一个动作,却让白琚停了下来。白琚看着她因为缺氧而泛起
红的面颊,用指尖摸抚过她的眉骨,他张了张口,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素荛不想带着疑问躺进棺材,这种死法统称为死得不明不白,所以这次换她主动开口问他:“你为什么生气?”白琚与她贴得很近,能在她眼中看到真切的不解。
为什么要生气?他向来心如明镜,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该做什么。这件事拖得越久就越容易旁生枝节。
而他现在最该做的就是伸出手把素荛的脖子掐断,然后立刻回九重天复命,他当然会对素荛心存几分怜悯,毕竟神仙当得久了。自有居高临下的慈悲作祟。
但这种情绪并不会影响他,他照旧像从前一样过曰子,少个人整天黏在身边也乐得清闲,晨间还能多睡会儿懒觉,天君一时半会也不会再给他安排别的任务,少说能多清净个一二百年的。
一切都很顺理成章,为什么要生气?气她和虞陌举止亲密?还是气她一副认命了不想活了的样子?其实把难言的情绪摊开来,都无需菗丝剥茧,并没有旁人想象得那么复杂。
他想起自己来青丘寻素荛前,司命星君倚在他庭院里那棵四季不败的梨花树下,神色颇为复杂地对他说:“白琚,你真是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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