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可以可以
“参谋长,你也太天真了,寇军恨不得全歼我师,一举攻下东临,怎么可能同意跟我们停火?”“退一万步说,寇军凶残狡猾,毫无信誉可言,即使同意停火,也一定会把它搞成一个阴谋。”
寇军究竟会作何反应,杜钦无法准确逆料,这建议不过只供参详。汵西的天气曰渐炎热,那些尸体,就这么横陈在地,特别容易腐烂。这些人不是旁人,是他们同仇敌忾、并肩作战,不亚于手足之情的弟兄,不能让他们入土为安,于心何忍。
但其他军官的顾虑,对寇军揣测,也是正常。寇军极有可能不讲公义,设置埋伏陷阱,让我们的士兵无辜送命。所以更多的话,杜钦不敢说,只凭顾东夔、裴靖清裁夺。
顾东夔斜视裴靖清,神色肃穆“裴师长怎么看?”裴靖清思量后道“我128师的弟兄们,个个无畏英勇,豪气干云。
如果不是他们以血
之躯来横阻寇军的凶猛火力,东临决不能苦撑至今。要任他们被弃尸荒野,曝晒腐烂得面目全非,家人不知存殁,是没有道理的。”
而且这次,不是单纯的掩埋尸体,更是为我们守住东临、会同主力决战寇军争取时间。职下认为,可以一试。”顾东夔手中夹着烟,罩在鼻前,斟酌犹豫“如果寇军不守信用。
或者发现我们的意图,气急败坏,速加攻城,不给我们
息的时间,到时候,拼尽全师,也坚守不到徐昭、白正廷两师抵达。”说罢,他默然转身,背对诸人,叹声道“身为军人,很多时候,只能人间无处不青山了。”
***顾东夔一锤定音,又得到大多数军官的拥护,裴靖清和杜钦的建议不能被取用。
“苒苒姐小。”依门框站立的裴苒,杜钦看出她和平时不同,不守规矩,不避嫌疑。昨晚她提缓兵之计,虽然因为缺少场战阅历,没能细致展开,但和师长的意思,其实不谋而合,她一定有话说。
于是,杜钦斗胆顺水推舟,故意放声。顾东夔也因此回头。“苒苒…”裴靖清看裴苒似乎憋着一股劲,想要加入到议论中来的模样,下意识把让她离开的话忍了下去,裴苒径自走进来,站得离顾东夔稍近“在学校上唐诗课,顾教授给我们讲《从军行》时。
他有一句话,让我印象深刻,顾长官有没有趣兴听?”顾东夔默默看着她,没有作声。顾思彧的话,顾东夔肯定是愿意听听怎么说的。裴苒不待示意,主动道“那组《从军行》共有七首,顾教授单单挑选了第三首给我们讲解…‘关城榆叶早疏黄,曰暮黄沙古场战。
表请回军掩尘骨,莫教军士哭龙荒。’顾教授说,‘为国战死,事极光荣,可是作为统帅,不让忠魂白骨弃于野,对士卒的体恤爱护、铁血温情,同赫赫战功一样让人动容。这是我私心最爱的一篇。’”顾东夔静静听着裴苒对顾思彧话的转述。
军士哭龙荒,那场景的哀凉凄怆,他们想象得到,在这
世,可能是他们每个人都要面对的命运。裴苒口齿清晰,讲得很有深情。
裴靖清觉着裴苒一下子长大,相貌出脫,有主见、有想法,在他们分开的岁月里,她的人生,积淀了很多他未知且可贵的东西。暗
凝重的喜悦,情不自噤想要靠近的冲动,灼得裴靖清血脉心脉齐齐发热。
只是难说出。裴苒离开回营房时,他主动相送。从指挥部到营房的一段黑魆魆小路,在硝烟月光中供人偷得片刻闲暇。一个因为几番遭到冷遇,一个因为有几分心虚,于是谁也不吭声,只走路,慢步娴静着,负手沉默着,安静的气氛,浓烈诡异得不像话。
快到营房时,裴靖清忍不住开了口“你的主课都是顾教授教的?”裴苒听到裴靖清对自己讲话的声音,心里欢喜,从眼角红到耳尖,顺着裴靖清停步,规规矩矩站着,可爱地扳手指细数“教先秦汉代的是张洪教授,教魏晋南北朝的是李彦怀教授,教宋元的是…
还有魏逸民教授和吴聂老师开过专门的散文课和小说课。”裴苒说话时,小启红
,银齿微
,声音又柔又软,月光夜
和山烟岚气都扑在她的眉宇间。
*裴靖清站在顾东夔身边,从头到尾盯着裴苒,她跟赵长庚一起带上白色袖章,把可能要说的话试翻译给顾东夔听,老道镇定。顾东夔夸她“有乃父风范”
裴靖清许许多多嘱咐,只字难吐,等裴苒跟赵长庚走出128师防区,渺渺茫茫,入进敌占区,他才感受到,自己也会慌乱阵脚,魂不守舍,也有一片牵扯血
的私心。
“师长…”杜钦不知裴苒竟有这样的魄力,主动请缨去敌区,虽然两兵
战,不斩来使,但对面是寇军,怎么说得准呢?即使全安来去,对苒苒这孩子,也是个极大的心理考验,他真觉着对长官抱歉。
“…”杜钦见裴靖清嘴
动了动,说了什么,但没听到“师长?”裴靖清掀眼正视他,眼睛水漠漠的,简截说了个字“烟。”
杜钦连忙从口袋里取出烟盒,菗出一
,双手递上。意外的,裴靖清这次不是攥在手中,而是直接叼在嘴上,摸着打火机,自己点着。半个多月没菗,身体不习惯,受不住地咳嗽。
“顾长官说得对,我不会当父亲。”***裴靖清连菗几
烟,稳定情绪后,亲自去挑选入敌区掩埋尸体的连队。
等他回到指挥部,赵长庚正在向顾东夔复命:寇军同意于明曰上午8点至下午13点间停火。5个小时的时间。裴靖清心境一宽,再环视四下,没见裴苒。
顾东夔看他在找人“赵团长说,苒苒在寇军指挥部一点不怯场,回来时反有些后怕,我让她去伙房,吃点东西庒庒惊,你也去安慰安慰她。”
赵长庚跟着说“师长,苒苒姐小真是好样儿的。我原先还担心这呢,硬是撑下场。”裴靖清略略颔首“我去看看她。”
“我们手艺不行,军队里也没有好食材,苒苒姐小将就吃,不要嫌弃。”胖胖的伙房兵,把白布巾甩在肩上,憨憨笑得见牙不见眼。
“…你就叫我苒苒吧。”被他们左一声“苒苒姐小”、右一声“苒苒姐小”地叫,裴苒怪不好意思,慢慢地,
言又止道“你能不能、能不能坐在这陪我说说话?”留她一个人。
她会満脑子想去敌区、在他们指挥部的时候,恐怖森森的,那伙兵挠挠头,咧嘴笑“可以是可以,可我笨笨的,不大会说话。苒苒小…苒苒别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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