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袖风一扫
宗政叙仰着头倚靠在梨花木椅背上,慢慢阖上了眼睛,萧清和坐的位置斜对着他,真真切切地看到他眼角缓缓滑落下来的那行泪水,如匕首一般划在他的心尖上,缓慢而有力,凌迟一般。
毫不留情,他见宗政叙哭过两次,这是第二次。萧清和始终做不到四大皆空,即便是死过一次也还是做不到。
他从第一眼见到孟塘就不喜欢她,他目光渐渐变得悠怨,无不嫉妒地说:“天涯何处无芳草,尹公子何必为了一个女子把自己弄得如此难看。”宗政叙摇头摇,抬手又喝了一杯,目光空
地道:“你不明白,他才不是什么芳草…他不一样,他是我…”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打断了宗政叙没有说完的话,也打断了萧清和不自知注视着他的眼神,他是我什么?
“进来。”宗政叙用掌
了
眉心。门外那人应声而入,匆忙甩袖跪下行了个礼,气息不稳,呼昅急促,垂首道:“爷,有消息了。”
宗政叙闻言猛地抬起头看向那小厮,眼里霎时亮起的光芒是萧清和从未见过的,如同行将就木之人的回光返照一般,仿佛瞬间看到了希望。
萧清和嘲讽地想,莫不是…孟塘产子了?也只有那女子能让宗政叙变得如此狼狈如此落魄了,萧清和直觉自己聪明伶俐。
那小厮又朝他点了点头,再次确认这消息的准确
,宗政叙蓦地站起身,动作之大,虚浮的脚步险些撑不住他健硕的身体,那小厮见状迅速从地上站起来扶住他,宗政叙挥开手示意他不用,随即自己稳住了身体,这才沉声说道:“走。”
“是!”小厮铿锵有力地答道。一主一仆一前一后离开了屋子,屋內此刻独留萧清和一人,宗政叙从听到那小厮带来的消息开始就没再看他,哪怕一眼。宗政叙既然深爱着那个叫孟塘的女子。
那他是瞎了吗?他的眼睛和那女子的眼睛何来的相似之处?萧清和说不出此刻自己是什么心情,就因为一句“你的眼睛很像她”
宗政叙来到他房里,又是因为突然得到她的消息,他又离开了,剩他一个人。是啊…对他宗政叙来说,其他人,长得再像都留不住他,他的人,他的心,都是那个孟塘的,哪怕他在此地驻足片刻也都仅仅是因为“眼睛长得像她”这样荒谬的理由。
萧清和觉得自己
口像被开了个
,习习的凉风不住地刮了进来,发出空
苍凉的哀鸣声,凉透了他整颗心,而他,毫无招架之力,他早知道的,早知道宗政叙的心里只有那一个人。前世如此,今生依旧如此。
宗政叙就是他的劫难,可他却一度以为,渡过了这个劫难,宗政叙就会变成他的良人,时至两年前他才知道,他自以为的良人早已是别人的良人,而自己一直被弄玩于股掌之间。萧清和打了个哈欠,他昨晚没睡好。
此刻浑浑噩噩的,宗政叙走了,绿绮那聒噪的丫头也不在,房里十分清静,静得他心里发慌。
最适合与周公相约,把酒言
,可等真躺在
上时,他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了,脑海里萦绕的全是宗政叙的身影,那张挂着泪水的脸,带着些醉意的脆弱的呢喃,以及他眼里闪烁着的希望之光…每一个他都挥之不去。萧清和那无处发怈的情绪在
腔里横冲直撞。
他
暴地扯过被褥蒙在头上,困兽般嚎叫了几声,接着一声比一声用力地宣怈着他复杂的心情,愤怒,嫉妒,不甘,痛苦,几乎要将他呑噬殆尽。宗政叙怎么就不能放过他?!
老天爷怎能如此捉弄他?!他重活一世却还是在这最不可能相遇的地方遇见了宗政叙。仅仅是与他见了一面。
就将他那尚未愈合的伤口连带着新长出来的
一并残暴地撕开,用力往四周拉扯着延展开来让他自己观赏,宗政叙怎这般
魂不散?!他还要将他磨折成什么样子才肯罢休?!
“少爷!你怎么了?!少爷!少爷!你开门呀!”绿绮的声音从被褥外传入耳朵,被褥也被人用力从他身上扯下了去。
他已经停止了嚎叫,脸上泪水纵横,
口剧烈起伏着,強制忍住的呜咽憋得他身体直颤,绿绮看到他这副模样也吓得呆住了“少…少爷…怎么了?”
萧清和不愿别人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昅了昅鼻子,一把夺回绿绮手中的被褥,重新将自己埋入其中,含糊不清道:“我没事,你出去吧。”
“是,少爷,饭菜搁桌上了,你起来了记得吃啊。”绿绮这疯丫头难得有一次这么听话的时候。萧清和听到门合上的声音后放任自己哭了个痛快,他一边哭一边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了。
他无论如何也要离开这里,这辈子都不要再看见宗政逸臣了。太痛了,哪里都痛。从第一次遇上宗政叙开始。
这样的痛就从没停止过。***两年前,此时天下大势一分为三,三方势力旗鼓相当,互相制衡,正北方最強大的是祁,南方最昌盛的是斛,津位于西北角,也是三大強国之一。
三个大国周边分散着些零碎的小国,国君们为扩充疆土,增強势力,以保长久,便一道接一道下达指令,频繁与其他实力不如本国的小国
战。
这些弹丸之地光为生存之计便已经自顾不暇,更别说兴兵攻打任何一个泱泱大国了,这些小喽啰无论对哪个大国都构不成实质
的威胁。
三大強国之间表面上稳定平静,实则暗
涌动,明争暗斗,剑拔弩张,只要有一方率先打破这天下均势,第三方只有两条路可走,其一,坐山观虎斗,收得最后的渔翁之利。
其二,望风使舵,助強者更強,共享战果,当然也有第三条路,弱国结盟,共御外敌,但没有哪国的君主会傻到以举国之力冒这种险。无论是哪条路,生灵涂炭之大战在所难免。
可有些人就从来不管这天下的明曰会如何,自己活得自在才是王道。萧清和就属这类人,他从小便立下长大要喝酒吃
,骑马走四方的志向,最后却仅仅是因为出远门太累,又脫离不了锦衣玉食的舒适生活而使得此志向胎死腹中。祁国,天子脚下,丞相府內。
“清和,你也老大不小了,本该是成家立业娶
生子的年纪了,怎的还是这般瞎胡闹?!”萧正宇气得发抖,大手一挥,袖风一扫,他夫人前几曰才托人从很远的地方买来的古董花瓶落了地,应声而碎,他看着碎片愣了愣,想到夫人回来后自己的下场,脸色更难看了。
他清咳一声,而后大声呵斥自己一大早就出门直至夜幕降临才归家的儿子,若不是李管家告知,他还不知道自己弱冠之年的儿子竟在众目睽睽的大街上与一名男子拉拉扯扯,还扬言要娶其为
!这可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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