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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不知疲倦
 雪又开始纷纷然飘落,一片片洒在一动不动的宗政叙身上,过了一会儿,他自顾自撒完火,翻身上马,打算到附近去找一找,活生生的人,总不至于凭空消失。再说秦白水这边,他脚力非凡,这半长不短的路早行之过半了。

 他行至一处断崖,靠在那儿歇了歇,拿出水囊饮了一口水,骤然仰首那一瞬,近在咫尺蜿蜒盘旋于山峰蔚为壮观的“雪龙”便猝不及防地映入了眼帘。这是雪沙过后留下的痕迹,质物急速滑动遗痕已然铺上一层薄薄的新雪。

 但不足以掩盖不久前这里发生过什么,而他正站在雪龙末端,就在不远处,雪上僵直立着一截细小矮桩,青紫中透着酱红,让人辨不出是何物,透过密密麻麻的飞雪恍惚间看来倒是有些像一只握拳的手。

 不过这一带是没有人居住的,每年长镇军的校场选址均是这种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所以那“矮桩”断无可能是人手的。

 秦白水半生戎马,风餐宿,什么千奇百怪的物事都见过,长得像人手的小木桩算什么,雪沙对他而已也没有什么稀罕,尽管确是壮观,他却不想去凑热闹。

 况且看这黑庒庒的天,怕是还有更壮观的景象在酝酿中,他可是惜命得很,一点儿也不想凑这样的热闹。于是乎,秦白水又灌了一口水,然后不紧不慢地收好水囊“马不停蹄”的接着赶路了,生怕被更为壮观的雪沙殃及。

 巧得很,此处正是萧清和一行人狩猎之地。若是秦白水此时知道他家两只雏鹰正埋在这条壮观的“雪龙”下,必定是要吹胡子瞪眼骂骂咧咧地去刨人的。

 可怜冻在雪地底已然失声的萧清和与宗政迟二人,师父就在离自己一步之遥的地方站着悠悠然喝水,望着自己冻僵的手却“袖手旁观”最后“弃之不顾”好在地下埋着的两人对此毫不知情,若非如此,不冻死也被急死了,气死了。

 ***北祁和长镇两军营地之间本就只有两条路可走,偏偏秦将军和宗政将军这两人天生不对盘,一人走了一条。于是乎“归心似箭”往回赶的秦白水将军和心急如焚的宗政将军完美错开了。

 伴随着密集的马蹄声,远处一片灰蒙蒙中一人一马渐渐清晰。宗政叙一勒缰绳停了下来,他在远处望着这山间雪沙残痕时便觉不对,心跳如擂鼓,毫不犹豫地赶了过来。

 他隐隐觉得,照那两人的蠢法,为彰显所谓的男子气概,兴许还真就是哪里危险就往哪里瞎蹦。

 一整支训练有素的军队,无论在哪个角落,都该是引人注目的,而在这白茫茫的一片雪上立着的,只有深蒂固老树桩,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那就是,这行人全被雪埋了。

 这得是有蠢得多么出众的领头羊,才能一个不落全被埋了…等找到了人,一定要好好赞扬一下他。

 “清和!”宗政叙一边找一边喊名字,声音里透着焦急。大雪天后,在一整座大山中寻找一支军队并不是什么难事,雁过留声,人马经过的地方怎么也要落下痕迹的,尤其是这座山才遭遇过雪沙,依然还能立着的遮挡物并不多,甚至连树木枝干都是歪斜的。

 但是,若是这支军队的士兵无一不在雪地里埋着,要找到他们,难度就不亚于大海捞针了,掘地三尺可不是什么小事。说来也巧,宗政叙一纸求援传书飞鸽给秦白水后,转身上马,突然,足下一硬,全然不似踩在松软的雪面上。

 定睛一看,这无疑是一只手!一只握拳的人手!尽管它已然冻得青紫肿,酱猪蹄子一般触目惊心,但不难辨认,那是一只手。

 突然,宗政叙眸光一闪,头皮发麻,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慢慢袭了上来,心鼓巨震,一股酸涨之气在窜,窜至鼻腔,刺得他眼眶温热。

 这只冻面目全非的手上,戴着一条红绳,绳上结了薄薄的白霜,但并不影响辨别,那是他当初随手送给萧清和那条!

 “清和…”宗政逸臣心里一紧。他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也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他大步窜了过去,待他回过神来,自己的双手已经在奋力刨雪了。

 银装素裹的天地间蹲伏着一个人影,他面色铁青‮狂疯‬地刨着雪,一双手已冻得发红,可是他自己却全然不知,嘴里一直重复喊着一个名字:“清和,清和!”

 从小声的呢喃到泣血般的嘶吼,没有哪怕一声得到了回应,宗政叙终于刨出了一颗脑袋,脸上全是冻伤,青青紫紫的‮肤皮‬一片一片的,他用力拍打着才挖出来的那张脸,探着那缕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鼻息,神色越发慌乱,终于挖出了大半个身子。

 他另外一只胳膊还在雪里,拉不动,仿佛牢牢拉住了什么东西。管不了那么多了,宗政叙决定放弃那只手,一手将他抱在怀里,一手在他身上慌乱地摸索着,想要将他捂热,却不得其所。

 他手忙脚地用双手他面目全非的脸,这才发觉自己的手和他的脸一样冰冷,对着嘴哈了几口热气,双手合十来回了一会儿再贴到他的脸上。

 杯水车薪,最是费时且不见成效,平曰的宗政将军绝不会这么蠢。宗政叙咬着慌忙四处看了看,这才又忙将自己身上的斗篷解下来披在这具已然没有温度的身体上,先是颤抖着在那青紫冰冷的上落下一吻,这才強迫自己冷静下来。

 而后一巴掌接一巴掌地往这具与尸体无异的人脸上扇,一边“萧清和,你听到了吗?!你给我醒醒!”须臾,这张脸红润了一些。

 也不知是生命气息在恢复还是被扇的。宗政叙扇一会儿便探一下他鼻息,越来越弱,直到最后一丝气息凉透,跟着凉透的,还有他腔里那颗脏器,仿佛连跳动都跟着停止了。

 他呆坐着,目光空,雪落在他眼睫上,化不开。片刻后,他骤然跳起,疯了一般开始脫自己衣裳,全部裹在萧清和身上,他不相信,不相信这个人就这么没了,前些天还活蹦跳的人,怎么可能就这么没了!

 他接着扇他耳光,一下接一下,不知疲倦,一边喊他,试图把他叫醒。

 “清和!能不能听到我说话?!”他喉咙都快要喊出血了。这个烦人的蠢货这就要死了吗?他甚至还没想好一切结束后怎么甩开他。

 “萧清和!你给我醒过来!”快睁开眼睛…求你…找到他之前宗政叙就想好了,这种不长脑子不知天高地厚的死小子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可他就这么死了…“啊…”宗政叙仰头嘶吼一声,从在军营里找不到人后一直堵在口的东西无处宣怈。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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