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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就不再问了
 要下车时,他鬼使神差的又看了一眼她的座位,捡到一本遗落的诗集。扉页上端端正正的写着“程芝”当时他还笑了一声。怎么会有人叫这个名字的。

 “爸爸,爸爸…”梁渡摇了摇睡得正的父亲,有点着急下车,因为她想上厕所了。梁家驰闷着嗓子嗯了一声,抬手按着眼眶静了两分钟,情绪从蒙昧的回忆中脫离出来“走吧,下车。”

 一路上火车换大巴,摇摇晃晃,颠颠簸簸七八个个小时,踩着地面时,父女俩花了几秒才适应。镇上虽然安了路灯,不过聊胜于无,山里的夜很深沉,不过七点多,就已经黑蒙蒙一片了。

 梁家驰单手抱起女儿,朝家里走去,梁渡正拿着‮机手‬给他照亮时,看到有电话接进来“爸爸,姑姑给你打电话。”“接。”可能是前两天下过雨,水泥地上积存着大大小小的水洼,梁家驰皱着眉看路,避免溅上一腿的脏水。

 “梁家驰,你们到了吗?”梁家乐一开口,放的嗓音嘹亮得惊起几声狗吠。梁家驰啧了一声,让梁渡关掉免提“刚到。”“给她吊唁的钱我转到你卡上了,她活着的时候不是总说曰子过得不顺畅不风光吗,你多给她请几个送葬队,办得热闹点。”

 一口一个她,毫无尊重之意,即便母亲生前对她确实不太好,但是现在人都死了,还斗来斗去,毕竟是一家人,梁家驰也听烦了。

 “梁家乐,你会不会好好说话,你冲着我怪气的,有意思?”***她死了三个字落到耳中,梁家乐本以为自己会觉得松了口气,可是眼眶里却渐渐漫上酸意。

 以往所有的憎恶和埋怨,随着她的离世,早晚会化作不屑一顾的尘土,那份要不来的道歉也成了不可言说的遗憾和心酸。半晌没听到回音,梁家驰默了默,还是说了句“对不起。”

 “…”梁家乐苦笑一声“算了,她死了,你也不欠我的,没必要说这些虚情假意的话。”梁家乐和母亲王月琴之间最大的矛盾点,莫过于母亲重男轻女的思想太严重。梁家驰的出生对于父母来说是“雪中送炭”对姐姐梁家乐来说是“雪上加霜”

 “我…我说真的。”“不重要了。”梁家乐语气淡然“对了,嘟嘟在吗,我和她说两句。”梁渡有些怯怯的看了眼父亲。“姑姑叫你呢。”梁家驰朝她笑笑。梁家乐和弟弟的关系不咸不淡的,可是对这个小侄女却格外上心。

 镇上这些年来一直在搞开发,也修了许多新式楼房,高低不一的林立在狭窄的道路两侧,但年轻人大多都在外地,因此再新的屋里也只住着老人和孩子。

 路灯稀薄的光在尘土飞扬里更显黯淡,所谓的改建创新,反而将小镇的荒凉暴得一览无遗。“嘟嘟,老家咋样啊?”“好的呀,青山绿水的,而且我还看到了大鹅在公路上跑…”

 “哈哈…”梁家乐笑得狂放。甚至惊走几只树上的麻雀“我小时候最讨厌大鹅了,当心啄你庇股!”“你爸爸小时候就被大鹅追着庇股咬,一路哭着回家呢!”梁家驰皱眉。

 梁渡贴近他的脸,软乎乎的笑着问“爸爸,你真的被大鹅追着咬了吗?”梁家驰故意虎着脸“怎么可能。”

 “哈哈…”姑侄俩扬声大笑,听着像鹅叫,但是越朝深处走,依山而建的老房子渐渐出深沉的轮廓,昏昏黄黄的灯影如晚星般,忽高忽低的挂在绿野间。有的人坐在坝子里乘凉。

 在老槐树下支一张木桌子,就着门上一盏风灯,乐呵呵的打着桥牌。听着喧笑声,女儿和姐姐快的交谈声,梁家驰终于松开眉头,难得有了几分归乡的舒然感。有人看到父女俩模糊的身影,走到围栏边细看。

 “哎哟,是梁三家的儿子回来了呀!”梁父在宗族里排行老三,镇上人都喊他梁三。梁家驰听着喊声,抬起头看人,是父亲的老牌友。

 “你爸爸还在酒楼那边等你呢,可紧着点时间走啊!”梁家驰懒得回应,果然没多久便听到几句刻意庒低却又巴不得他听见的讨论声。

 “梁三不是总吹嘘他家儿子好能干哦,在城里当大老板,还娶了个白富美媳妇儿,结果还不是离婚了,现在可好,回老家连个车都没有!”

 “哎,梁家大女儿还不是,都四十多了,还没结婚,听说之前给人家当过小三,都没人敢娶,连老家都不敢回,还别说,我要是王月琴,我也气个半死啊…要我说。

 她也是可怜的,没享几年福又病死了。”细细密密的聊天声如针扎般落到梁家驰心上,他想骂人,却又碍于情面只会憋着。背后说坏话的人就和蟑螂一样,见光就跑了。这么想着,他搂紧女儿快步走远,不多时就看到灯火通明的自家。

 大厅里摆着几张麻将桌,塑料桌布上満是花生和瓜子壳,壁挂电视上放着体育频道,一场足球比赛正搏斗得热火朝天,墙边摆着几条板凳,几个三姑六婆正坐着聊闲天。王月琴死在凌晨时分,脑溢血。

 向来聒噪的人,离开时却悄无声息,等同共枕的丈夫发现的时候,人都已经硬了。所以葬礼也办得仓促,梁建山只找殡仪馆那边要了口实木棺材装尸体,堂而皇之的摆在大厅里,他和镇里的人说要等儿子回来主持大局。

 看着空的墙面,梁家驰在心里叹气,父亲居然连张遗照都没安排,他看穿父亲心里那些自认精明的小算盘。

 无非是不想承担葬礼的费用。活着的时候两个人为了钱斤斤计较,死了也还是如此。也许世上唯一永恒不变的便是自私。梁渡感受到父亲沉敛的情绪“爸爸,我可以自己走。”

 “好。”梁家驰放下她,朝门口走去。二姨看到了他,惊讶片刻后,抛开刚才闲谈时自如的神色换上悲戚的目光“家驰,你终于回来了啊…你那个没心没肺的爸,现在还在酒楼里和人吹牛皮喝老酒呢!”她话音落,几个姨婆都围上来,抱怨梁建山的不作为。

 “他要是早点发现,我苦命的大姐就不会死了,你爸可真不是个东西!”梁家驰听着,按了按额角,不知该如何回应。梁渡轻轻捏了捏他的手“爸爸…”“嗯?”他低头。“我,我想上厕所。”梁渡说完,几个姨婆这才注意到她的存在。

 “这是梁渡吧?都这么大啦?”二姨摸了摸梁渡的头,又看梁家驰“她妈没跟着回来。”“她来干嘛。”梁家驰真想知道这句问话里含了多少嘲讽。二姨看他面沉如水,也就不再问了,拉着梁渡的手去二楼上厕所。

 梁家驰在大厅里围着那口棺材转了一圈,想要打开看看母亲的脸,终究没勇气。因为工作缘故他已经三年多没回过老家了,去年把父母接到城里过年,结果父母又因为他不愿意与谭宜舂复婚的事情大吵一架。年夜饭吃了个不而散。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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