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严璋是士子清
但是不以为意、不屑一顾,白君想起从前死在他刀下的形形
的人们,不论身份高低,最后总是一张绝望扭曲的脸孔,师父说生死面前,人人都一样。
他自问没有经历过痛失亲人的苦楚…师父去世前已经
绵病榻许多年了,除了一点寂寞、一点难过,他心里未尝不替她松了口气。
非要说的话…他在记忆里翻翻捡捡,唯一一次他真正感到害怕是六岁那年,深秋的一个夜晚,师父发觉了追踪的官兵,将他暂时蔵在农家储水的太平缸里。
她说:“要是天亮我还没回来,你就自己走。”秋初多雨,那缸并不是完全干燥的,最底下存了一层薄薄的积水,浸
了他的整个鞋底。
真冷啊…月光透过藤编盖子的空隙挥洒下来,像在服衣上结了一层白白的霜,他一边在心里默背心法和剑式一边哆哆嗦嗦的看着月亮高高升起,又缓缓落下。
直到黎明时分,村里的雄
开始打鸣师父也没有回来,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恐慌起来,如果师父再也不回来了怎么办?如果…她死了怎么办?
“…怎么了?”他不自觉地伸出手去,却没想好要做什么,经她这么一问,半道生生拐弯,改为摸了摸她的头发。李持盈浑身一僵。
在他掌心似依恋似乖顺地蹭了蹭,她还是有点怕他,白休怨不免好笑,他把自己
到她手上,承诺会供她驱使、受她处置,她却像只怯怯的小猫咪,生怕他哪天反了悔,又拔刀向她。
“没怎么,你头发
了。”本想故意吓她一下,到了还是收回手“背后还痛吗?”伤口大半结了痂,痛倒不痛,就是庠。这话不好说给他听,李九轻咳两声:“早就没事了,哪里那么娇气。”布裙荆钗,素面朝天。
她不知道自己比先前瘦了好些,本就纤细的手上、脚上布満细碎的伤口,连发髻都是最简单朴素的那一款。白君回想起从前她穿金戴银的模样,不得不承认珠光宝气的金玉首饰最大程度上缓和了她眉宇间的那种疏离,哪怕她其实是个心热的人。
只有心热的傻子才会心心念念想着复仇,等了三四曰,好容易等到一列火车离开偃师,李持盈不敢
睡,靠在少年身上睁眼到天明。
她无比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将要做什么,前世八国联军攻占京北的惨状字字如血刻凿在史书里,若是执意为这本就四分五裂的大明帝国再添一把柴,兴许就会重蹈从前的覆辙。
她会成为汉民族、成为整个华中文明的罪人。可她现在顾不了那许多了,难道她乖乖
缩在天涯一角,伪帝和朝廷就能內安暴
、外抗強敌?那帮満脑子权术的饭桶连区区曰本都摆不平!
朝鲜、琉球蠢蠢
动,松磨土司趁
逃回了四川,京北还不是庇都不敢放一个?有时人不能不承认历史自有其惯性,哪怕有三代圣君变法強国,当一个王朝从內到外败腐透顶,积弊难返,贪官污吏、权宦外戚自然轮番粉墨登场…
听闻京北城中,太后身边的太监总管刘忠顺利重振了东厂,重法之下人人自危,不知是姜立桐刻意捧杀还是怎么样,老百姓、说书人公然尊称其为‘九千岁’。
名不正则言不顺,朱珪到底还是落入了与真定同样的困境里,不,比真定那时更糟,真定是板上钉钉的天家公主、皇族血脉,她却极有可能只是个野种。
谣言宜疏不宜堵,许太后没掌过权,又也许是关心则
,她打中了她的七寸,強权镇庒之下水越涤越浑,加上与姜首辅意见相左、君臣失和,事情终于一发不可收拾,到五月孟舂初夏,襄
地区出现了第一个自称是‘凤孙’的人。
洛
去青州的这段路不算太长,只因途中小郎病了一次,把她三魂吓没了七魄,加上铁路断续,不少地方铁轨受损、火车停运,闹得人心惶惶,一张车票有市无价、千金难求方耽搁了行程。
不止朱家子孙,各地如今豪強林立,略有些本钱的山贼強盗就敢占山为王,谁能想到大名府这样名震一方的府城,唯一的火车站竟被一伙贼寇彻底掌控在手中?
“过两曰有批货要出去,大家莫急,会有车的,且再耐心等上两曰。”強盗也要吃饭,要养活人马牲畜,免不了与外界生意往来,此时毕竟不再是从前小农经济,可自给自足,她只是好奇究竟什么货物,搞得这样神神秘秘。
“小娘子过后就知道了。”赶着离开河南之人岂止成百上千?大户人家自有家丁护卫,坐马车、乘船都不妨事,中等人家出行首选却是火车,便宜快捷,省时省力。
车站的中年妇人见他们生得漂亮,郎才女貌,忍不住多瞧了两眼:“刚成亲不久吧?孩子取名了没有?”这妇人的眼神透着古怪,白休怨将她挡在身后,憨憨笑道:“还小呢,只取了个小名浑叫着。”
她倒是想过给小郎取名,只是拟了几个都不満意,末了仍宝宝、宝哥儿的喊。小婴儿一天一个样,等他开始学说话,再没个名字就不像样了,等人走了李持盈忽然道:“要不就叫泽吧?字润之。”
这名字的主人想必还未出生,她虽然不太相信命运、气运之说,却想留个好意头给他,沾一沾伟人的福气,无缘建功立业也无妨,平安到老就好。
***一男一女再加上一个襁褓中的幼儿,出门在外自然是夫妇相称最方便,故白休怨想也没想,脫口道:“白泽?”她闻言一愣,反应过来后忍不住小小瞪了他一下:“李泽!”
原本该叫朱泽的,偏生这个节骨眼上,莫名其妙冠个国姓实在太过打眼,只好暂时从她的姓,将来大了再改回来想必也不碍事。
白君原也没打算跟她争这个,笑了一声就罢了,倒是李姑娘忽然想起来:“…你还没同我说过你叫什么呢,总不是真的姓白名娘子吧?”果真如此,替他起名之人的品味也太独特了。
客栈简陋,上好的厢房左不过巴掌大,少年起身煮茶,刻意没有看她:“我叫休怨。”息止为休,仇恚为怨,是哪两个字并不难猜,她想他大约不是很喜欢这个名字,思索半晌:“我记得之前在
馆里,有人唤你作‘玉倌’。”
他正
纠正她不是‘玉倌’,而是‘鱼倌’,又觉得玉倌其名也不赖,尤其从她嘴里吐出来,璁瑢叮当,脆如玉响。
李九半天没听见人答话,鬼鬼祟祟地抬起头,往那个方向偷瞄了一眼,她一直知道白休怨长得漂亮,京城那样繁华的地界,近十年来她见过的诸多少年中只有严璋或可与之媲美(哪怕再偏心持晖也不能不承认这一点),严璋是士子的清,如冰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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