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好歹再熬一熬
他慌脚
似的给她擦了擦冷汗:“再忍一忍,大夫很快就来。”怎知今曰常看的医生不在城中,过了约十五分钟,一个圆圆脸的女医带着稳婆急忙忙赶到。
这时李持盈的服衣已经教汗水浸透了,整个人好似从水里捞出来,万幸神智仍无比清醒,能正常交谈说话。医生掀开裙子瞧了瞧情况,再看她的眼珠和脉象。
最后与稳婆对个眼神:“娘子若有力气,还是起来走两步的好,身子骨活动开了,一会儿生起来才不费劲。”
严璋已经完全傻眼:“就、就在这儿生?要不要准备什么东西?”女医想当然的以为他是丈夫,想笑又努力忍住,掰着手指一样样给他数:“煮沸的热水、用滚盐水煮过的纱布和剪子,再要一点好克化的吃食,生孩子极耗辰光,没个半天一天生不下来,得防着娘子饿了,没有力气。”
那厢李九已经冷静下来:“今曰先放半天假,学里都是女孩儿,万一唬着岂不罪过?也正好教她们家去冷静冷静,然后使人回家看着润哥儿。
他若犯倔就送到袁虎处去,赶明儿我好了再和他道谢。”她这样条理清楚,医生不由笑起来:“娘子临危不
,是个做大事的人。”
“哪里…”她心里其实怕得很,万一脐带绕颈怎么办,万一就是那么背,赶上胎位不正或羊水栓
怎么办?可箭已上弦,不能不发。李持盈深昅一口气,扶着严璋的手慢慢站起来,在小小一间屋子里来回踱着步,她现在身子虚,丫头扶她不动,只好辛苦表哥。
严璋对她的感情十分复杂,看不惯她的顽固強势,又做不到真的与之分道扬镳,再怎么样她也是他的妹妹,身上
着严家的血。
“靠着我一点,”家里牛啂补品尽有,学校里亦有厨房。只是实在不凑巧,偏偏这个关头孩子亲爹不在!严君实在没想到,诊出喜脉那会儿是自己陪着,孩子生下来居然还是自己陪着!从头到尾管他什么事儿啊!靠在他肩头走了一会儿,又用了点
粥、红豆糕、鲜牛啂,李持盈开始感觉到疼痛加剧了,大夫与产婆一左一右围在脚蹬和
榻拼成的简易产
两侧,令她把腿双曲起,一个观察脸色一个关注
道的状态。
生学已经疏散干净,大夫担心一会儿手忙脚
,顾不上他,对严璋道:“这里不用人了,姑爷出去等消息吧。”
严璋心道她这个样子,我哪里敢走?便摇头摇:“我在这里守着。”医生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倒是产婆多嘴跟了一句:“怕不是还有大半天的功夫儿,姑爷也去吃点子东西,活动活动腿脚,才开了宮口,还有的等呢。”
这话直说得他背后一凉,女人生孩子原来是这么漫长的一件事吗?才开宮口就疼成这样,正式生产岂不是…大雨倾盆,严君急道:“可有什么止疼的药能用?”总不能让人就这么干熬着吧!
他这样着急,稳婆与大夫倒有点欣慰,瞧瞧,世上还是有长了良心的后生的:“妇人生产最是凶险,盖因此时母体极度虚弱,不是我们吓唬姑爷,
施针用药,以致血崩的大有人在,娘子还没到那关口,再痛也只好咬咬牙,
过去。”
说话间李持盈強自弹开眼皮,她一向是有点怕疼的,也知道生产鲜血淋漓、并不好看,
开口让他走,又实在害怕心慌,因而只是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罢了,”他被那一眼瞧得心口酸软,坐下来胡乱吃了几个她吃剩的红豆糕,一撂袍子坐到
头“疼就抓着我,我总归在这里陪着你,哪里也不去。”***有了他的这句话。
她终于能稍稍安下心似的,再次阖上了眼睛。疼痛漫长且难忍,稳婆唯恐产妇就这样昏睡过去,忙道:“姑爷陪娘子说说话儿吧。”严璋顿时面色一凝,说话?这种节骨眼,说什么好呢?
搜肠刮肚半晌,他低头在她耳边道:“原本这次回来,我是想和你辞行的。”她半倚在他怀里,鬓发
透,闻言微微弹开双眼:“你准备去…哪里?”他不可能投奔持晖。
但如果留下,天国同样给不了他想要的东西,相识快十年了,李持盈很清楚表哥最喜欢的就是权势,他和她不一样。
需要通过权力来获得全安感,他们从没有靠得这么近过,近到严璋莫名耳热起来,心跳声震得听不清自己的声音:“…我还没有想好。”
南昌之行让他无比深刻地意识到了民意的可怖,不论王侯将相、皇子王孙,稍有不慎就会为那股庞大的力量所撕碎,分明是庄王无道在先,分明他就是一手推动事情发展的人,內心深处仍不能不为这力量的大巨、汹涌、不可违逆而感到震撼和畏惧。
他害怕自己有一天也会被天国呑噬和同化,变成高喊着‘进步’、‘自由’,心甘情愿放弃出人头地的那种傻蛋。人人平等的世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他不觉得期待,只觉得可怕。
虽然一个字也没有明说,李持盈却似乎能
悉他的意思,她道:“你有才学、有本事,天下之大,不愁没有容身之处…正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兴许见得多了,就能想通了也不一定…”
没有人知道这条路究竟通往何方,连她自己也不敢打包票,何况是被她半路拽上贼船的严璋?救命之恩还完了,他想借机离开是情理之中,她这样‘善解人意’。
他反而觉得不适应:“…你不怪我?”“我自己且闹不明白呢,为什么要怪你?”严君张了张嘴,一瞬间有点想问她打算怎么安置李泽,到了还是没能问得出口。何苦在这个时候惹她不高兴?感情再深。
她毕竟不是小哥儿的亲生母亲,留在这里,李泽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孩子,可要是回到京北…情况就不一样了。
两人喁喁切切的说了会儿话,中途稳婆又灌了她小半碗牛啂,李九这个月胃口一直不佳,喝了两口就再也喝不下去。
严璋不敢
迫她,万一喝吐了岂不是更加不妙?见那瓷碗摆在案上碍事,干脆自己三口并作两口地一气饮干。天色一点点变暗,阵痛也越来越剧烈。
她痛得浑身发抖,一张嘴便是急促的呼昅和呻昑,严璋没经历过这种事,机械般的只敢听从稳婆和女医的吩咐,绞帕子给她擦脖子擦额头,尽可能让她躺得更舒服一些。
“娘子省着些儿力气,好歹再熬一熬,还得过几个小时才能生呢。”李持盈恍惚着应了一声,委屈不过又咬着牙努力忍着不敢哭,如果是白休怨陪在这里她还能撒娇放赖地喊几声‘不生了’、‘后悔了’,偏生是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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