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正被人围攻
“有什么用呢?”年幼的孟景还有些未褪去的婴儿肥,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看得马老三一笑,用摸过臭鞋的大手去捏他的脸,被他嫌弃地避开。“留着去讨个婆娘。有了家,以后花钱的地方,才多呢。”马老三最后嘿嘿笑着说。
孟景听了这个答案,恍然大悟,又有些失望,他是天煞孤星,克人克己,注定孑然一身,马老三他们能期盼的,他却不能。
后来年岁渐长,孟景已将这件事抛之脑后,他叛出逐风楼后,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钱,他却仍是风餐
宿、
衣淡饭,于是便一点点攒下许多。
孟景又想到那位只要他取来解药,然后带她在江湖中转一转,就许诺给他五百两,不,三百两的冯姐小,她“初出江湖”就这样倒霉地死掉了,想来弥留之际应该不会对江湖有什么好印象。不知道她死前有没有遭罪。
孟景生平第一次生出近似后悔的心情,虽然他其实不太了解她,但他总觉得她几乎没有一点机心,那样不知江湖险恶,应是被家人护得很好。马老三多年前死在一次任务中之后,是他千里奔袭,给他收了尸。
就葬在南
一处小山村,在一棵桃树下晒稻谷的寡妇看见他们,愣了一下,立马赶了过来,抱着马老三的尸身哭成了泪人。
马老三有套说辞,像他们这种六亲不认的,死后入不了祖坟,但若身后有人为自己哭泣,就不会做个孤魂野鬼,他默默等着,心里有些替马老三高兴,
前的伤口正阵阵刺痛。
他低头随意处置了一下,飞身掠出了密道。如果冯玉殊死了,他也要把她的尸首带出去,送回她应该回的地方,起码她死后,不会做个孤魂野鬼。
孟景的运气还算不错,出了密道之后选择向山庄后面寻找,穿过一片密林后,竟就在尽头看见了一只奇怪的大鸟。这大鸟飞不起来。
好似被什么绊住了,一颠一颠地在泥地上跳着,身后缀着一条长得出奇的布条,他掠近了查看,看见这怪鸟一只翅膀受了伤,尖锐的珠钗揷进了黑羽中,而珠钗的端顶绑着的布条,其实是由很多条颜色明丽的布条拼接而成,他将珠钗拔了出来,放在掌中看了一眼,神色微微一变。
冯玉殊没想到孟景来得这样快,这夜一仍未过去,晨晓还未驱赶夜
的时刻,闭目养神的冯玉殊就被他摇醒了。有人来救她们了!
地牢里的女子们都醒了过来,发出一阵低低的躁动声。冯玉殊睁眼看见他,双眼刚绽出惊喜的光亮,却又骤然一变:“你怎么了?”他身上那身白衣,已被暗红的血染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他劈开了牢门,将冯玉殊带出来,抬手给她喂了两颗乌黑的圆润的药丸。随后脚尖发力,借着几乎垂直的岩壁,抱着冯玉殊不断上升,那药丸在喉间融化,冯玉殊苦得无意识地皱起眉头,她却无暇顾及。
“玉殊!”芸娘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她心
如麻,脚落到地面上,是软的,她踉跄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
孟景知道她心中所想,对她摇头摇道:“来不及了。”他没有救那些女子的打算。冯玉殊明白了他的意思,一咬牙,见他带来了长布条,神色一松,赶紧将布条甩到
之下。回过头来,见孟景已经将另一头稳稳地绑在了一颗
壮的树干上。
她微微松了口气。地牢中有一间牢门被孟景斩断了,若心
坚韧,或许有人可以凭着这
布条爬上来,逃出去。
孟景又瞥了冯玉殊一眼,将自己身上那身扮作千
的外袍扯下来,兜头罩在她身上,然后抱着她飞快地向山门冲去。这人将轻功施展到极致,竟好似连风也追不上他。
她盯着他近在咫尺的失去血
的薄
,心中惊跳,他的心跳就在她耳边,也快得吓人,他现在一身夜行衣,看不出哪里受了伤,可他
前一定有一处伤口,那样温热滚烫的血,还在源源不断地
,濡
了她的鬓发。
冯玉殊拽着他的前襟,抿着
,手轻轻地移到他
前某个地方捂着,无声地流泪。掌心之下一片
黏,是少年人滚烫的血。
“孟景…”解药终于开始起效,他第一次听见冯玉殊的声音。她的嗓音很好听,好似清甜的山泉,哀哀叫他的名字,満面泪容。真奇妙,他们不过相识半月,除去姓名,她对他一无所知,却仍因他即将死去。
这样难过,他低头看了她如今红通通的、兔子似的漂亮眼睛,
角微不可察地勾起,稍纵即逝、可称温柔。
他将她放在山门外,好像帮家中将要远行的小妹妹整理风帽似的,扯了扯袍子,将她发白的小脸遮得更紧实了些:“记得来时的路么?往山下跑,你与他们无冤无仇,还是贵人家的女儿,他们不会拿你怎么样。”
少年颀长
拔的背影,好似松竹,敏捷得又好似昨夜山风。视线的尽处,她看见他
上一群人,有黑衣,亦有白衣,手中利刃饮血,将他团团围在了中间。
***天色一点点放亮。冯玉殊不知自己是怎么跑出来的,她几乎是凭着本能下的山,有好一段山路都是寂静无人的密林,她摔了好几跤,磕破了膝盖,磕掉了一只鞋,却不敢停下来。
她一边哭,一边走,直到走到了有村落的地方,被一个摸黑出门到镇上去赶集的老愠发现她。
老愠见她被吓坏了,给了她一碗水,邀请她去自己家中,好歹换下血迹斑驳的外袍和磨破的一只鞋。冯玉殊拼命头摇,老愠无法,便带着她到最近的县衙去。到了县衙门口,冯玉殊却被告知还有两个时辰,县太爷才来办公。
她于是去了县太爷的私宅。县令李才得正躺在小妾的温香软怀酣眠,猝不及防被吵醒,于是神色不虞地打发人出来察看。
见是个吊着一口气、好似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了的貌女美子,他瞌睡登时醒了一大半,把人请了进去。不知是哪家贵女,遇上了什么倒霉事,万一苦主找上门来闹,他这个父母官,可不好做。
可是这女子脫了险,怎的不回家中,让家人出面,反而这样衣冠不整、狼狈不堪地抛头
面呢?
冯玉殊没动手边的茶,将极乐山庄的情状一一说了,強调了好几遍:“那里有数十个被关着的姑娘,还有我的同伴,正被人围攻,生死未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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