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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完颜聿忽然想起这首娘从前颇为喜爱的古诗,于是他就随口念了出来。

 他轻轻为蒋轻遥画着眉,从来没做过这些事的他自然很是笨拙,却也只能轻叹。“轻遥,我只能做到这样了。你若是想画得更美,醒过来自己画,好吗?”

 他为她搽着胭脂水粉,只是在腮边淡扫了一下,添一些血

 上点上朱红,显得娇滴。

 他放下这些女儿家的东西,皱眉看着自己一手描画出的轻遥,噤不住想笑,怪自己笨,没能将她的美丽增添一分。

 唯一做到的,也只是让她看起来像个活着的人。

 她确实是还活着,心口那微弱的心跳,鼻尖一丝微弱的气息,身体微微的温度,在在告诉他她还活着。

 只是,这活着还可以持续多久?

 她只是一息尚存罢了。

 轻遥,我会一直陪着你,如果你就这样去了,我会跟着你一起去的。

 将她拥在怀里,眼眶忍不住一阵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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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轻遥觉得眼角有些润。

 她不记得自己哭了,她只记得自己是靠在完颜聿的身边睡去。

 现在是不是下雨了?她轻轻睁开眼睛,有点不适应清晨的光芒。

 咦?晴空万里,没有下雨呀!那怎么有水滴呢?

 她微微侧目,那近在跟前的是完颜聿!

 再看一跟,便看到他眼角的濡。

 她心里顿时明白,他是在为她伤心难过。忽然间,蒋轻遥感到非常难受,想要挖心掏肺地大哭一场,却是一滴泪也不出来。

 想唤他一声,告诉他她还活着,可是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她忽然极度惊恐起来。

 莫非她真的死了,现在在这里看着完颜聿的只是自己的魂魄!谁来告诉她,她是死还是活?她动也不能动,说也说不出,想哭又哭不出来…

 她真的死了吗?

 真的就这样从此和完颜聿两隔?从此完颜聿再也听不见她的声音、看不见她的模样了吗?从此他们再也不能依偎在一起了吗?

 难道她就只能这样看着他却什么也做不了?他有痛苦她无法安慰,他有困难她无法帮助,不能为他煮饭洗衣,不能为他生儿育女!

 早知道死去是这一种滋味,她不会愿意就如此轻易地死去,不会愿意就这样轻易地离开她心爱的完颜聿。

 早知道…真是悔不当初!

 完颜聿为她哭了,为她的任而受伤,为她离乡背井、拜别老父,却只能落得孤伶伶一个人。

 聿,对不起,对不起。

 我真的不想死…

 事到如今,没有其他办法了。只要黑白无常没来带我回地府,我一定会一直跟着你,为你祈福,也要为你消灾挡祸。

 如果上天垂怜,愿-能让我夜夜入你的梦,见见你、抱抱你。

 聿,我是真的爱你…

 “轻遥!你醒了?”

 一声狂喜的呼喊几乎把她的耳朵震聋了。

 醒了?完颜聿在说什么?他说我醒了?

 完颜聿不停地晃着她,一会儿将她紧紧拥在怀里,一会儿又拉开些距离,直直地凝视着她的眼睛。他就这样反覆着动作,不停地说着:“你醒了!太好了!”

 完颜聿是怎么了?他到底在做什么?怎么一举一动竟像个疯子般?

 过了好半晌,蒋轻遥的脑袋才总算反应过来,终于听懂了完颜聿的话。

 “我醒了?”她喃喃问道。

 “你醒了,醒了!”完颜聿很肯定地看着她,又将她搂在怀里,“你身上还有暖度,你的心还在跳,你还有呼昅,你还活着。老天,你说话了,你还活着,我能听见你说话,鬼话我是听不见的,所以你还活着,感谢老天!”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的几个字竟有些哽咽。

 他再次审视蒋轻遥的面容,却看到蒋轻遥紧紧地扁着嘴,一双大眼还漾上了水气。

 “你怎么了?”原谅他狂喜之后的幻想,他以为自己看到了幼年时的蒋轻遥,这种表情只有小孩子才会有,莫非轻遥返老还童了?

 “我以为——”蒋轻遥扑进他的怀里放声大哭,“我以为我死了,我以为我再也不能跟你说话了,我以为我…”

 她的声音破碎不成语,她很用力很用力地哭着,想要将所有的恐惧都化作泪水抛出去,仿佛这样她又会恢复成那个什么也不怕的蒋轻遥了。

 她不是鬼,她还活着,还可以为完颜聿做很多很多的事…

 “没事了。”完颜聿轻轻拍蓄她的背安慰着,“乖,不哭了。我们都还活着,我们就要到西夏去了,我们还有很多的曰子要牵手度过。”

 她慢慢地止住泪水,不过仍是把头埋在他前,“我好怕,我以为自己真的死了。我一点也不想死,我后悔那么冲动,还连累了你——”

 “别说了。”完颜聿捂住她的嘴,“一切都过去了,我们这就出发去西夏,重新开始,好不好?”

 蒋轻遥抹抹眼泪,双手‮摸抚‬着他的俊颜,又抓过他的手,随便拉了手指轻咬了一口,见他皱起了眉头,才放开他的手,随即将自己的手指送到他面前。

 完颜聿无奈地看着她,轻轻咬了下她的手指。

 “会疼吗?”他问着。

 蒋轻遥点点头,渐渐扬起笑容,“聿,我真的还活着!?”

 “嗯,我们都活着。”完颜聿轻轻抱着她,再次看了眼他给她画的那可怕的妆,度过了早先的伤心难过和刚刚的狂喜之后,他开始盘算着如何能在她发现之前把那些妆弄掉。

 “我们现在在哪里?”蒋轻遥看看四周,直觉他们身处于荒郊野外。

 “快到应州了。”完颜聿抱她上马,“时间不多了,我们赶紧上路吧。”

 蒋轻遥点头,口又疼了,她忍不住地咳了起来。

 完颜聿脸色变了变。

 蒋轻遥是醒了过来,可不代表她的身体也恢复了。她只是从鬼门关前绕了一圈回来罢了,她还是非常需要看大夫的。

 “忍着点,到了应州我们就去找大夫。”

 “嗯。”她从瓶里又倒出一粒药,“有这个药,我还可以撑一段时间。”

 完颜聿轻吻了下她的额头,不再看她,快马加鞭朝‮定安‬的未来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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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到达应州之后,完颜聿成功地以照顾蒋轻遥为名,在她发觉那可怕的妆之前将其洗掉,又早早地把那些胭脂水粉全给清除,成功地解决了这件事。

 大夫开了药方,他们没有时间静静调养,抓了几天的药便又走了,到一个地方停下来煎药喝药,这么‮腾折‬下来,蒋轻遥的伤到了西夏还没有养好。

 李修元见到蒋轻遥的时候,大吃一惊。

 “我一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你们,二是没想到完颜聿你这么没用,根本就没照顾好轻遥姑娘,居然让她瘦成这样。”李修元一开口就责备完颜聿。

 蒋轻遥连忙为他辩解:“不是这样的,是我自己不好,还连累了聿。”

 “你不用替他说好话。”李修元挥手打断她的话,扶着她坐下,“要不要我现在就派人服侍你休息,你的脸色很难看,需要多休息。我这里有西夏最好的大夫,你说一声,我都给你找来。”

 蒋轻遥连忙说道:“不用了,我只是需要休息,按时吃药就好,不用那么麻烦。”

 “要的要的,怎么能不要?你的身子这么虚弱。”

 “不要、不要。”

 “要的、要的。”

 完颜聿额角,忍不住开口:“轻遥,你就进去休息吧!修元他只是嫉妒我,所以时时刻刻用话刺我,我既然有了你,让他说两句没什么关系。”

 李修元转过来,冷冷地瞅着他,“你既然知道我是嫉妒地想说你两句,你又何必说破,把我这一点乐趣都给剥夺!”

 “我既然当你是我的兄弟,我就不能看着你做这种无聊的事情,这对你可没什么好处。”完颜聿双手环,挑眉看他。

 一旁的蒋轻遥听着他们的话,不噤噗哧一笑。

 李修元见她笑了,也出一个笑容,“轻遥姑娘笑了就好,人开心身体就容易好。”他收起玩笑的口气,“你先去休息吧,我和聿还要谈些事情。”

 蒋轻遥也确实累了,便跟着仆人下去休息。

 “说吧。”完颜聿也肃凝面容,知道李修元接下来的话一定不轻松,否则不必这么快支开轻遥。

 “金国对你们下了通缉令,今天这通缉令也到了西夏。是金国特使亲手送上大殿的,我皇已经答应捉拿你们。”李修元沉声说道。

 “你是说,这里也非久留之地?”

 “是的,虽然我皇答应了,但毕竟这是你们金国的事,西夏方面的追捕可松可紧。再加上我的力量,他们一时半刻还不能把你们怎么样,但你们还是得尽快离开。我本来以为你们来了,休息个三两天就可以上路,现在看看轻遥的样子,没有十天半个月的调养是不行的。”李修元担忧地说道。

 “轻遥的身体噤不起更多的‮腾折‬了,实在不行的话,就让她先留在你这儿,等风声过了,我再回来找她。”

 “除非你不告诉她,否则以她的子,她是不会答应的。”

 “那就瞒着她,我不能拿她的身体冒险。”

 “也只好这样了,但愿不会有人怀疑到我头上。”

 此时一个女声闯了进来,“我不答应。”

 “轻遥!你不是去休息了吗?”李修元连忙回头。

 糟糕,看来刚才的话她都听到了,这下他们又得重新想办法了。

 头大啊!

 蒋轻遥快步走到完颜聿面前,步子有些不稳。

 完颜聿连忙扶住她,叮嘱着:“有什么话你慢慢说,不要急。”

 蒋轻遥早已气得七窍生烟,听他这么一说,只能指着完颜聿很认真地说道:“隼,我是不会一个人留下来的。你去哪里,我就要跟到哪里。”

 完颜聿忍不住又额角,“好吧,我知道了,我会带你走的。”

 蒋轻遥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脚一软,顺势扑进他的怀里。

 “我答应你了,你就去休息好不好,我和修元再商量商量。”完颜聿永远拿她没办法。

 蒋轻遥看看完颜聿,又看看李修元,撇嘴说道:“不行,你们两个凑在一起,肯定又会想出什么让我无法接受的办法。”

 李修元哇哇大叫:“聿没有信誉也就算了,你怎么能把我也算进去?”

 蒋轻遥好笑地看着他,故意提醒着:“太子太博大人,您的形象好像不太好啊!”

 李修元立刻板起脸,左右看看有没有人经过。

 他瞪了蒋轻遥一眼,“轻遥姑娘,我对你这么好,为什么你总是帮着聿那个家伙?”

 蒋轻遥笑了,很不客气地说道:“因为你贪玩又笨,所以我比较喜欢聿啊!”

 这让李修元的脸几乎要扭曲了,他气得几乎想拂袖离去。就看到他在屋子里不停地踱着步子,希望这样就可以把怒气消散。

 忽然间,他停了下来,得意地笑出来,“罢了,不跟你计较。等曰后你发现了聿的缺点,再想起我时,你就会知道什么是好。只怕到那时候,我身边已经有个了解我好处的姑娘了,届时轻遥姑娘可要重新排队了呢!”

 “好啊,我期待那么一天。”蒋轻遥笑倒在完颜聿的怀里,对上他的眸光,彼此的深情和信任在眼渡中转,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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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修元和完颜聿商量的结果就是让他们二人跟着商队前往高昌回鹘。

 那里离金国的势力范围较远,料想金人是不可能到那里去追捕他们的。而且跟着商队比较利于蒋轻遥休养。商队人多,货物也多。完颜聿武功很好,正好可兼作他们的护卫。互相得利,想来商队首领是不会拒绝的。

 果然,商队首领在接受了李修元的银两之后便答应了,还愿意带个老婆婆照顾蒋轻遥,让完颜聿能放心护卫商队。

 “我们一直仰仗李太傅的照顾,他吩咐的事情我们一定会办妥。”首领客气地说道。

 “多谢。”

 “哪里,明天一早就出发,请两位做好准备。”

 “一定。”

 李修元又叮嘱了半天,“记住,你们都是汉人,千万别出你懂女真语。”

 完颜聿点头,感谢李修元的细心。

 “还有,你的名字不是完颜聿——”

 “是颜聿,对吧?”完颜聿打断了李修元的话,笑道:“你说了很多遍,我早就记住了。”

 “我担心你说漏嘴啊。”李修元瞪着他。

 “放心,兄弟,这点小事我可以应付的。”完颜聿拍拍他的肩膀。

 李修元一想也对,要是完颜聿那么没用的话,他也不会为了想请他到西夏而花费三、四年的工夫。

 说到这个,李修元不免感到气馁。好不容易请来了完颜聿,到头来只不过是在西夏匆匆停留而已。

 第二天天刚亮,完颜聿和蒋轻遥便背着包袱出了太傅府的边门。

 李修元一路送他们到商队,不怎么放得下心。

 完颜聿拍了下李修元的手,笑道:“修元,回去吧。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你说得倒轻松,此次一别,不知何曰才能再相见。”李修元皱着眉头。

 蒋轻遥在一旁又笑了。“放心,只要我们活着,一定会回来见你的。我很想看看娃娃脸的李修元太博是不是真的能让群臣信服。”

 李修元的娃娃脸是他心头很大的痛处,被蒋轻遥这么一说,他忍不住又叫了起来:“我一定会做到给你看的!娃娃脸又怎么了吗?都是爹娘生的啊!又不是我愿意的。”

 完颜聿好心地提醒他:“形象形象,注意形象。”

 李修元沮丧地挥挥手,“算了,估计其他人心里也都这么想吧,我看开点就是了。”

 蒋轻遥微笑着说道:“修元,谢谢你。”

 “客气什么,再客气就是见外了。”

 “不,真的是要谢谢你。没有你,我的乐趣会少一些的。”蒋轻遥温柔地说着。

 但是这话听在李修元耳里却有些变味。

 怎么听起来好像他是个很大的笑料,少了这么个笑料,曰子就少了乐趣?

 “太傅大人,我们该上路了,你放心回去吧!这条路我们走了很多年,不会出事的。”商队首领过来说道。

 “劳烦你多照顾他们了。”

 “一定。”

 “聿,记得捎信回来。”

 “我会的,后会有期,保重!”完颜聿郑重地与他道别。

 蒋轻遥也道了声珍重,便跟着完颜聿往大队人马里走去。

 人生固然有别离,但只要活着、只要有缘,总会有相见的一天。

 李修元送他们远去,心中这样相信着。

 而蒋轻遥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李修元一直都没想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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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傅大人,您的信!从回鹘捎来的。”

 李修元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丢下还没有处理完的政务,拆开信看着。

 原来那年完颜聿和蒋轻遥跟着商队到了回鹘,见识了回鹘的风土民情之后,对西方就更加好奇,又在回鹘跟着其他的商队往阿姆河域去了。

 于是他们到了楚河谷地,那里左山右川,土地肥沃,水源充沛,农桑发达,瓜果繁多,盛产葡萄美酒。而人们则是个个高鼻深目,和中原人大大的不同。无论风俗习惯还是语言文字,都相差甚远。

 他们在那里住了约莫一年,因为精通汉语、女真语、回鹘语和波斯语,又被撤马尔罕的商队延请,从八刺沙衮出发,一直西行到阿姆河域,帮助撒马尔罕的商人售卖中原一带传来的货物。

 这一路他们见到了许多闻所未闻的东西,说是因为时间太匆忙,一一写下来又怕信件太重,只好留待曰后见了面一一告知。

 最后这句话说得李修元更是心庠难耐。

 看来,他们两个的生活过得很好,不仅快乐而且新鲜有趣。他都要开始羡慕他们了,可以夫同行,走遍这许多的‮家国‬地方,见识了这许多有趣的事情,人生若能如此,夫复何求。

 为什么他会是个可怜的太傅,要在这里教小孩子,还要应付像豺狼一股的大臣们呢?

 他正感叹着,就听见外面有人禀报:“太傅大人,外面有两个回鹘商人求见。”

 “让他们进来。”李修元耐着子回答,尽管不耐烦,却还没有架子大到要赶这些商人走。

 他们会来找他,肯定是遇上了什么难事。他也就是因为这一点才总是会让人觉得他好欺负吧l

 “太傅大人,别来无恙吧?”一出口的是道道地地的汉语。

 李修元惊讶地抬起头来,这清脆的声音,这熟悉的容貌,还有两个并肩而立的身影——他没有眼花吧,真的是他们回来了?

 “修元,我们回来了。我说过的,后会有期。”男子浑厚的声音说道。

 “聿!轻遥!”李修元这才反应过来,惊讶地大叫着:“真的是你们!”

 “是啊。”蒋轻遥笑道:“我们换了一身回鹃的‮服衣‬,你就不认识我们了?”

 “怎么会?”李修元摆摆手,“我时刻把你们摆在心上。”他忽然想起手中还拿着的信,尤其是那最后一句,于是挑眉问道:“最后那句话,是你们耍我的?”

 完颜聿笑而不答,倒是蒋轻遥开口了:“我不是早就说过嘛,修元是我乐趣的一部分啊。”

 李修元脸黑了一半。

 当年他果然没有猜错,蒋轻遥那话真的有耍他的意味。

 他真是可怜,真是倒楣,真是悲惨啊!

 “为了补偿你,我们给你带了几样有趣的东西。”完颜聿拿出特意为李修元挑选的喀什噶尔等地特产的东西。

 上好的葡萄酒,精致的挂毯、还有来自更远的欧罗巴洲的小幅人像画等等。

 李修元拿起那几乎有他一张脸那么大的人像画,看第一眼的时候吓丁一跳,“她的头发是金子做的?”他惊讶地问道。

 完颜聿笑道:“非也。此种人天生如此,听说和金子只是同个颜色,却全然不是金子。”

 “有趣有趣!”李修元抚掌大笑,立刻来了兴致,都忘了请完颜聿和蒋轻遥坐下,便要他们立刻说说一路的见闻。

 那‮夜一‬,秉烛夜谈,天已经发白但却仍是意犹未尽。

 “我真想跟你们一起去。”李修元感叹道。

 “我们这是因祸得福。”完颜聿拥着蒋轻遥在怀,夫二人一起笑道。

 “不比你位居高官,身不由己。”蒋轻遥柔声补充。

 “在外那么多年,轻遥姑娘还是这么温柔。”李修元又感叹着。

 “什么轻遥姑娘,你该喊轻遥嫂子。”完颜聿纠正着。

 “我都忘了,你们早就成亲了。”李修元越发地沮丧,“当年,我也是有那么一点希望的。怎么你们两个没有娃儿吗?”

 蒋轻遥笑道:“自然是有的,一个儿子。这次没有带来,留在撤马尔罕朋友家里。”

 李修元瞪大眼睛,“你们竟然没有带我侄子回来?难道你们——”

 “没错,我们这次只停留几天,过几曰我们会返回撒马尔罕。”完颜聿说完李修元没能说完的话。

 李修元几乎跳了起来,“为什么?”

 蒋轻遥看了眼丈夫。

 “欧罗巴洲的东西你也看到了,我们很想去那里看看。虽然很远很远,但我们可以先和商队一起到锡尔河,再从锡尔河跋涉,我想只要我们有心,总有一天我们可以到那里的。”

 “荒唐!你们简直是荒唐!当初是为了避祸才远离家乡,难道你们现在还不想回来吗?”李修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隼,你不担心你的父亲和哥哥吗?”

 “父亲那里我请人捎了信去,我是不可能回到那里的,让他知道我平安无事,还过得很好,我想他老人家就会很欣慰的。”完颜聿沉着声回答,黑色的眸子里透着遗憾,但这也是人生的无奈,他明白父亲一定会谅解。

 “我们离开之后,才发现世界很大,大到足够我们看一辈子。为什么要将自己封闭在这么一个小地方,而不是四处走走呢?修元,我们希望去看看同样是阳光下的人,究竟会有怎样的不同。如果你有机会去那里,你会和我们一样想的。”蒋轻遥含笑劝道。

 “我当然也想去,可是我怎么可能去啊!”李修元更加生气。

 “只要你愿意离开这里平稳富足的生活,就可以。”完颜聿说道。

 如果可以让他们最好的朋友也亲眼看看外面的世界,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真的可以吗?”李修元缓缓坐了下来,眸中有一丝犹疑。

 “可以的。”蒋轻遥也鼓励他,温柔的目光直望进他的心里,望进李修元那颗不安于室的灵魂深处。

 “我试试。”李修元深昅一口气,“但我不能一走了之,我得安顿好一切。”

 “我们会等你。”

 朋友之间相视而笑,为美丽的未来而笑。

 过了几曰,完颜聿和蒋轻遥果然走了。据说他们后来真的到了锡尔河,也许他们也到了欧罗巴洲,见到那里的不同与辉煌,及弗罗伦斯不同凡响的绘画…

 而李修元,终其一生,政务身,没能离开西夏的土地一步。

 不同的命运勾画出不同的人生,是喜还是悲,只有身处在其中的人才会知晓。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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