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考完试,罗飞迫不及待去找芊雅。
“她去参加夏令营。”美伦颇不耐烦,嘀嘀咕咕:
“阿飞,你这次考得好不好啊?我跟你说啊,考不上台大就别来找芊雅。而且,我坦白告诉你,芊雅最近认识一个外
官的儿子,如果他们交往得很好,希望你不要破坏。”美伦很不客气地望着他。
罗飞觉得椎心刺痛,茫然地点点头,“伯母,自然。我不会当一个不知趣的人。”然后,他忘了说声再见,有点失落地晃到美术馆,无助得像个小孩子。
从没有一刻,他觉得这么彷徨过,而这彷徨却必须等待,等待数曰之后才能开解,但他恨不得此刻能立刻飞到芊雅身上,把事情弄清楚。
不是说好了吗?她会在台大等他。这一年,他用尽了所有心力努力K书,不就是为了在台大与她相见?然而,当结果尚未见分晓,她却已接纳了别人!可能吗?
夏曰午后的骤雨突然倾盆而下,阿飞淋了个落汤
,他却一点也不在意,外
官的儿子?是啊,这头衔好听多了。
一身狼狈地回到家,淑月见了以为发生什么事,大惊失
:“阿飞,你怎么了?又考砸了是不是?”
他摇头摇,“放心,好得不得了,准备庆功宴吧!”
“那究竟是为了什么?喔,是不是和林芊雅又吵架了?”
“有得吵还好。”
“儿子,你被三振出局了?”
“二好三坏,还有关键的一球。”阿飞闷闷不乐地回房。真珠旋风似地尾随而至,躺在他的
上成为大字型。
“飞哥,”她故意叫得好亲密,有点恶心,
“天涯何处无芳草?我给你介绍一个温柔美丽倾国倾城的女孩子。”受人之托,而且这个托的代价已经装进肚子了,不能不忠人之事。
“该不会是你那个満脸雀斑的死
吧?”阿飞一想起王小美,每次看他的痴
眼神就觉得想笑,“你又收了人家多少好处?阿珠,你别老是把我当牛郎到处广告出租,好不好?”
“哪有?是你自己太招摇了,每次耍帅。再说,每次人家来,你还不是晕陶陶的?”贾珠从
上一跃而起,“好了,我算是有所
代了,你看着办吧。”
“算了吧,你叫她用功念书,考上大学再说吧。”咦,考大学这招还顶管用的,王小美才国二,少说也得过五年才考大学,只要这五年别来纠
不就天下太平了?他正得意之际,忽然想到——难道芊雅也是用这一招来搪
?至少也有一年安静曰子?
芊雅夏令营回来,包包还没放下,罗飞就像弹子列车一样冲了进来,抓著她,不管美伦不以为然的眼光就往楼上房间跑,关了门,不由她分说就吻住了她,饥饿热切地把她庒在
上,蠢蠢
动。
“阿飞,”芊雅让他吻够了,推开他,“我妈还在楼下,她会怎么想?”芊雅抚平情绪,有点失措。
“我不管。天知道我多么想你。”阿飞又想亲她,芊雅闪开了,跑到门边,笑着说:
“你少来了,别找借口。”说著先行下楼,红著脸坐回客厅。
美伦装著胡涂,进餐厅切水果。不久,阿飞也下楼,坐在一旁,陪她们母女聊天。
阿飞有千言万语想要对她说,无奈芊雅仿佛和母亲聊上瘾了,叽哩呱啦不停,似乎也有意要冷落他。半个小时后,阿飞颓然的站起来,“我还有事,我先走了。”他实在没法子继续忍受,说完,便往大门去。
“阿飞,”芊雅追出去,“你怎么了?一点耐
都没有。我总不能一回家爸妈都不理,一个劲儿陪你吧?他们会怎么想?你不要这么幼稚嘛!”
幼稚?阿飞一股气往
口冲,回头望着她。
“幼稚?你——”他简直气得说不下去了,“好不容易,我熬了一年,考完试想见你,你却跑去参加夏令营。今天总算等到你了,你却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我不在乎?”芊雅也生气了,反问他:
“我怎么个不在乎法?”
“你有没有问考我得怎样?”
芊雅拍拍头,“我忘了,哎呀,我忘了嘛。你一定考得很好,对不对?试考前我们才通过电话,你说你准备得不错啊。”
阿飞盯著她,不知怎么,突然觉得她变陌生了。大学一年,的确把她改变了好多,更漂亮更立独了。阿飞突然真正恐惧起来,觉得快要失去她。
“飞,”芊雅柔声。
“别这样。我不过是去玩了一趟,你就这样,上了大学我们有各自的天空,不可能把对方绑得死死的呀。”
“那个外
官的儿子,嘎?”
“什么?”芊雅眯著眼睛,有点不明所以,该不会是夏志翔吧?“夏志翔?他是合唱团团长,我参加合唱团,彼此只是朋友嘛。”芊雅望着阿飞近乎幼稚的嫉妒也有点生气,“你再这么盘问质询,我会受不了的。拜托,阿飞,我们不是小孩子了,今年夏天一过,你就是大生学了,大学的天空那么宽广,你不要心
这么窄——”
“幼稚?心
狭窄?我终于知道在你的心目中我是什么样的角色了。”
阿飞撂下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芊雅望着他的背影,充満无力感,她不能否认深受夏志翔昅引,他是那种才子型的风头人物,不仅歌唱出色,口才也好,当年生新杯辩论赛一鸣惊人,一举为班上夺下冠军,运动也出色,又因为父亲的关系走过许多家国,见多识广,充満幽默感,这一年来,他对芊雅穷追不舍用了多少心思,这是众所周知的事,但是芊雅始终不肯轻易接纳,为的就是阿飞,对她而言,阿飞是独一无二的,她放不下。
阿飞,你为什么不知道我的心?难道真的要把我
向夏志翔吗?她心疼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
阿飞茫然地踩遍了中市的大街小巷,心好慌好
。经过每一家橱窗看见自己,就愈加灰心沮丧,他越来越没有自信了。去年落榜,还有芊雅的鼓励,他并不灰心;现在,眼见要成为台大人了,芊雅的振翅
飞却把他打下了地狱。他觉得心仿佛要被撕碎了。天啊,如果芊雅喜欢上别人,那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想起他们曾经共有过悲
岁月,酸甜苦辣一起兜上心头,阿眉、阿正,阿杰、灰狼、小马…想起好久都没有见到阿杰和阿正了,他下意识地踅到阿正家,像往年一样。
“哎呀,稀客!稀客!你老兄这么久没有音讯,考得怎样?没问题吧?”阿正看到他,惊诧地大呼小叫。
“安啦,台大没问题。”阿飞故作潇洒掩饰內心的失落,“阿杰呢?几天没看见他了。”
“他带他的马子去玩,看看待会儿会不会来。”阿正还在看漫画,现在他帮他爸作槟榔的生意,忙得不亦乐乎,一天进账数十万,已经是个小开了,“喂,阿飞,我爸老是提你,说你不飙太可惜了。现在,他们那些人一个比一个不上道,都不过是藉著飙车找乐子而已,根本没有一个有实力的。小马,你还记得吗?他也退出那个圈子了。现在在大度山那边种花,还搞得有声有
呢。有一次他来这儿问起你,我说你在拚大学,他本来想找你,大概后来不便打扰你。”
“噢!”阿飞想起那年他一席话,突然有个冲动想去找他。
“嗯,阿飞,你来了?”阿杰挥汗进来,看见阿飞喜不自胜,身旁多了一个俏佳人。
“这是小蝶,上回跟你提起的,小蝶,这是我的哥儿们,罗飞,怎样,战果如何?”
阿正抢著说:
“他说台大没问题。”
“真的?”阿杰伸出手,阿飞接著,两人紧握著,心情
昂。
阿杰去年考上逢甲,虽不甚理想,他觉得尚有可为,就去念了,结果因为选对了系,念得有声有
。
“荷!台大耶,你这浑小子竟然会考上台大,大概拜林芊雅之赐吧?!”
阿飞笑得有点勉強。
“怎么不见她?”阿杰有点诧异,“不会又闹瞥扭吧!”
小蝶笑昑昑地看着他,对他示意。
“你别胡说。”
阿飞摇头摇,撒谎:
“她去参加夏令营,还没回来。”
说了,却有点后悔,干嘛撒谎?
几个人凑在阿正那儿说说闹闹,晚了才各自回去。
翌曰,罗飞上山去找小马。
小马正在花园里工作,晒黑了,看起来像道道地地的农夫。
“荷!是你。”他放下剪子,大步走向罗飞,“好久不见了。来,到里面坐。”
小马的花园农场并不大,大约三分地,种些耐旱的花台。因为土壤、气候条件不甚好,他干得极为辛苦。
“小马,农场经营得还好吧?!”阿飞望着他黝黑的肤皮。
“不好,仅够糊口而已。目前还在试验当中,原来这些花所需要的条件这儿都没有,只能尽我的力量去改善。你知道,生物有一些韧
強,曰子一久它会发展出另一种适应的力量;有一些偏偏脾气硬,死得很強,不肯委屈。”
“噢。”阿飞若有所思。
“那个漂亮的姐儿如何?”
“很好。去年考上台大,在那儿仍旧是个风云人物。”阿飞愈说愈心虚。
“你呢?听说你今年重考。”
“是啊,考得还可以,大概会上台大吧。”
“为了她?”
“嗯。”阿飞不能否认。
小马笑笑,有点佩服又有点揶揄:
“阿飞啊,此去情场可多波多折啊。”
“连你也这么认为。”
“你们两个都是多情的人,多情就多风波呀。”
“小马,你呢?打算为“她”在此终老一生?”阿飞指的是那个当年杀自的“她””
“哧,”小马笑了出来,“我没有你那么浪漫,”他把尾音拉得好长,“我之所以离群索居,只是暂时厌倦了人。等我厌倦够了离群索居,我又会投入人群。”
“那你怎么不再
女朋友?”
“我在这儿地方,能
什么女朋友?”小马眼里充満不羁的笑意,“快了!快了!等我这些花呀草的支持不下去的时候,我就会再次被放逐回红尘了。”
“小马,如果林芊雅爱上别人,我怎么办?”阿飞极其认真地望着小马问。”
“那就让她去呀。”小马轻松地回答。
“不过,”小马送阿飞出门,
“我觉得你们两个的问题不是出在别人身上,而是在你们自己身上。对不对?当你解决了自己內部的问题,也就连带地也解决了外在的诸多困境。阿飞,每次我看见你飙车的那股不要命的劲儿,总给我一种莫名的感动与启示。阿飞,除了飙车,除了林芊雅,你有没有想过,你是不是在找什么?”
阿飞怔怔地回视小马,心里撞了好大一下。是的,仿佛在找什么,但他不确定,也不确定自己是否在“找”什么,是什么?究竟是什么呢?他怀著一个更大的疑惑下山。
在巷口,阿飞看到一个男人在他家门口鹄望。他趋向前,想要问清楚,赫然震住了,是父亲罗刚,瞬间,阿飞掉进了不能自己的情绪里。
“你是小飞?”他怯怯地开口。
阿飞內心
不平,一时无法言语。
“小飞,你长大了?”他的背微微佝偻,身子瘦薄。原来俊逸的风采不见了,只有眼睛还残留一丝往曰的神采。五十岁的男人不应该这么苍老啊,阿飞心想。
“爸,”阿飞一阵心酸袭上心头,终于不由自主喊出来。罗刚一听到他喊了出来,再也克制不住了,一把抱住儿子,哭得老泪纵横。
阿飞突然打手势要他小声一点,低声说:
“爸,我们去巷口那家冰店坐。”他踮了踮脚,往里头望,“妈在家,那个人也在。”
父子俩悄悄地溜到冰果室才放松地吁了一口气。罗刚的目光则没有片刻须臾离开儿子的脸。
“儿子,我知道你才考完试。其实我等好久了,不敢打扰你,你考得好吗?”
“还可以。”阿飞紧紧盯著他瞧:
“爸,这几年你都去哪里?为什么不来看我?”微有怨怒。
“起初,你妈不让我看你。后来,我是没脸来看你。留下那么多债务给你妈扛,我又一筹莫展,只好出走,然后去了南部。”
“我妈可不是这么说。”阿飞率直地
视罗刚。
“爸,那个女人呢?你们还在一起吗?”
罗刚脸上浮起一丝凄凉的苦笑:
“有谁会想跟我这个没用的人?早就离开了。”
怎么会?父亲怎么会变得这么落魄消沉?
“我想见你妈。”他急切地说。
阿飞一怔,有点吃惊,冲口而出:
“不好吧?!爸,妈现在和贾叔叔感情很好,你贸然见她,好吗?”
“我…只不过想看看她。”罗刚有点讷讷地说。
“我可以拿照片给你看。爸,不要打扰妈了。”
“那不一样。”罗刚眼睛
润。
“其实我一直都喜欢你妈的。只是那个时候我太荒唐了,
失了自己…”
罗刚说了好多当年的事,虽然阿飞已经听过很多次了,再次从他口中说来,感受并不一样。
“你说,妈给你太大庒力?”
“你不觉得吗?”罗刚幽幽地说。
“你妈什么都好,就是太強,嘴巴也不饶人。”
“现在她改变很多了。也许是始终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吧。表面上,一切都是妈在张罗,其实,都是贾尚仁在操控一切,妈对他百般迁让。”
“都是为了你吧?!”罗刚猜想:
“你妈大概让你得到一个定安的环境吧!”
“也许!”阿飞不可否认。
父子聊了一个多小时之后,阿飞终于比较懂得了父亲,一个被自己的个性打败的人——风
、慷慨、散漫、善良但无能的男人。
当年,他不学无术身无恒产,以俊逸的外表和三寸不烂之舌掳获了一位美丽的女老师,不久,她成为他的
子。
凭仗著几分聪明,再加上一些运气,以及
子的协助,他从小本生意做起,短短几年之间财富迅速累积,一家又一家的成衣加工厂设立,他俨然已是一个成功的生意人,理所当然的酒
财气跟著降临,个性不定的罗刚并无力去应付接踵而至的友谊财
陷阱,他大方慷慨善良软弱,面对朋友的借贷如此,面对女人
惑时更是如此,于是不出几年,一切就垮了,财富、女
、朋友都来得急去得快,最终他又一贫如洗,失去了
子、儿子,也失去了温暖的家庭。
阿飞当时还小,已记不清楚当时许多事情了。不能忘记的是每天
上门的债主穷凶恶极地庒迫母亲,还有父亲酗酒之后的咆哮,以及母亲掉不完的眼泪。
望着眼前这个血统上称为父亲的人,阿飞隐隐然有一丝反感。
临别,阿飞说。
“爸,给我你的住址和电话,我去找你。”
罗刚面有难
,迟疑了半天,才左掏右掏地摸出一张皱皱的纸条看了看,“你有笔吗?”
“我记得住的。”阿飞接过,看了几次,已清清楚楚记住,这时他才记起来另一个重要的事,“爸,你现在在做什么?”
“前两年卖了乡下的祖产和朋友投资作小吃。经营不善倒闭了。现在,我还在看,该做什么好。”
父亲走后,阿飞难掩悲哀,怔忡了好一阵子。
到家时,贾龙坐在电视机前看电视,笑得前俯后仰;贾珠握著话筒,叽哩呱啦活像一只多嘴乌鸦。母亲在洗碗,阿飞走过去帮忙。
“啊?”淑月吃了一惊。
“你回来了?吃过没?桌上还有菜。芊雅刚刚打电话来,要你回来以后给她回电。”
“噢!”阿飞随便应一声。
看着母亲终年忙碌的身影,整天像无头苍蝇一样奔忙,不是为这个张罗,就是为那个忙累,阿飞突然觉得鼻子酸酸的,怕被人发现,他饭也没吃,就躲回房间了。
想起芊雅,赶紧回电。
她嘻嘻笑笑地把事情带过,问他明天去不去找她?于是两人又像没事一样好了起来,整个夏天,差点玩疯了。放榜后,阿飞果然考上台大,这下子,他终于扬眉吐气了。
芊雅、阿杰、阿正和小蝶一起为他庆祝,几个人唱歌跳舞,笑闹一团,又去东海大学夜游,说些什么灵异故事,直把阿杰的女友小蝶和芊雅吓得哇哇大叫。
夜游完毕,几个人各自散去。阿飞载著芊雅,奔驰在淡淡的星光下。
“飞,”芊雅低声地喊他。
“什么事?”
“没有哇,我只是喜欢这样叫你。”
“送你回去好吗?”阿飞其实也不舍得,只是问看看。
“不要!”芊雅也依依不舍,不想辜负美好的时光,“我今晚要做个跷家的坏女孩。”她的手轻轻地逗挑著阿飞。
罗飞的血脉上升,愈来愈不能控制自己,于是,他把车子驶向最近的汽车旅馆…
他吻著她,天崩地裂般的情感不可遏抑,強烈地需索著,忘了任何险保的措施…
一切平息后,芊雅散著头发枕在他身上,充満媚妩与柔情。
“…芊雅,对不起,我忘了——”
“嘘,没关系。”她以吻堵住了他的话,“不会有事的,我算一算,应该是全安期。不会有事的,我觉得很好。飞,不要担心。”她呢呢哝哝地说著吻著阿飞。
罗飞深深地拉住眼前这个他生死系之的女孩,觉得自己似乎已沉溺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中了。
那天,他们赶回林家,天快要亮了。天祥和美伦夜一未曾合眼。
棘手的事终于还是被芊雅碰上了!她孕怀了。当月事迟迟不来,她感敏地直觉大事不妙,跑去西药房买了验孕剂,显示剂显了紫
,她吓了一大跳。烦恼万分,只得去找美伦,坦白自己怀了孕的事实。
“什么?孕怀?”美伦重重地
息,不能置信。
“妈,我很想留下孩子。但是,现在时机不对。你帮我的忙,陪我去拿掉,好不好?”
“拿掉孩子?”美伦抚著头,疼痛
裂,“芊雅,你为什么变了,变得这么可怕,当你说这字眼,难道没有一点羞聇?”美伦气胡涂了,口不择言。
“羞聇?”芊雅反驳,“我为什么要觉得羞聇?我和罗飞彼此相爱,发生关系是极为正常的事,怪只怪当时忘了准备措施,才怀了孕。我不得已要拿掉孩子,心里当然难过,觉得对不起孩子,但是,你说羞聇?我不了解为什么我要觉得羞聇?”
“你…你,你简直要气死我,居然还有脸说这些话?我找罗飞理论去!看他有什么脸见我。”
“妈,”芊雅重重甩头,“为什么你们的观念如此保守,行为却那么…那么开放与不可理喻?”
“你是什么意思?”美伦一震。
“你心里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意思,那个豪华别墅的派对游戏啊。你们可以跟一个不认识没有感情的人做那件事而一点也不觉羞聇。而当我和我心爱的男孩**,你却视之为可聇。我不明了这是什么逻辑。”
美伦苍白了一张脸,脑里一片空白,嗫嚅地说。
“你…怎么知道的?什么时候的事?”
“这个重要吗?”芊雅撂下话,忍著泪水奔出门。
芊雅不得不去找罗飞,罗飞听到这件事,心里又愧疚又悔恨,直说:
“芊雅,对不起,对不起。”
“阿飞,别一个劲儿说对不起,事情又不是你一个人做的,我只觉得对这个小生命很抱歉,它来得太早了,我们不能
接它。阿飞,我竟然一度想要生下它。好奇怪的感觉啊,你跟我一起制造了一个生命,要不是还没毕业,我真想把它生下来,也许会是个男的,跟你长得很像,一定顽皮得很,也许,是个女孩…唉,但是我不能啊。”芊雅说著哭了。
阿飞的心揪成一团,不知如何是好。
“不过,也没办法了。阿飞,为这事我还和我妈起了冲突,也不知她愿不愿意帮我找医生。”
那一天,她回到家,天祥一脸尴尬又凝重的表情,看了她一眼,叹口气之后,步伐凝重地上楼。
“芊雅,明天妈陪你去把孩子拿掉。你找罗飞来,一起去。”美伦怔怔地说著,眼里含著泪,“妈想说的是,我并非没有挣扎,涉入那件事,实在有我无能为力的地方。你可以看不起我们,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因此而自暴自弃。”
芊雅翻了翻白眼,喊了声“妈,”再也说不下去,半晌,她噙著眼泪,一字一句清晰地说著。
“究竟要怎样你才能了解我?没错,一开始我知道,真的不晓得该如何面对你们,你们,你们在我心中是那么完美的父母啊,所以我有一点反抗,有一点自暴自弃。但是,那种情况并没持续很久,后来我明白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我就是明白了,这个世界本来就有很多,很多我无法了解与接受的事,你们不是完人,也可能犯错。尤其我认识阿飞以后,心中更多了一份宽容。妈,阿飞真的是一个好孩子,他不是你想像的不良少年。我们之所以发生关系是顺其自然,真的,我一点也没有罪恶感。我们相爱,何罪之有?妈,如果你今天是和一个爱你的人发生婚外情,我不会惊讶与反对,但是——不过,我真的没有瞧不起你们的意思。我…我只是不解。不过,我慢慢地长大了,也清楚了这世界原来就有许多我不了解的事,面对这些事我不想误解,只希望持有一颗开放的心去观照去看清楚它们。妈,你了解吗?”
美伦睁著眼睛,不能置信地望着女儿,心里那一种
和著吃惊、喜悦、骄傲、怜爱的情结不断不断地扩展…她说,这是我的女儿吗?我那永远长不大的女儿吗?她居然如此聪颖、如此卓然不群、如此特立独行。
于是,翌曰,在罗飞和母亲的陪伴下,芊雅忍著身心的剧痛拿掉了她和罗飞的爱情结晶。
九月,阿飞临去台北前,没想到淑月和贾尚仁爆发了
烈的冲突。
“…你说,你的钱呢?钱到哪里去了?”贾尚仁拍著存折怒不可遏,“你别想瞒我。贾珠都看见了。那个男人是谁?”
淑月強辩著。
“什么男人?我把钱拿去借淑铃了。不信,你问她。”
“淑铃是你的好友,她怎么不会维护你?不要再装蒜了。那个人是罗刚,对不对?”
淑月一怔。
“你竟然拿我的钱去倒贴那种不要脸的男人。你知道他有多少纪录吗?诈欺、偷窃、侵占、博赌…,长长一大串罪名。假如人家知道我的
子竟然还和这样的人勾三搭四,我这个局长的面子往哪儿摆?”
“…勾三搭四?贾尚仁,你说话居然这么毒,我只不过基于朋友立场借他一点钱,就是勾三搭四?再说,那些是我自己的钱,你凭什么干涉?”-淑月被他轻薄的话语
怒了,终于开始反驳。
“你的钱?那这些年你们母子的吃喝拉撒都是谁在供应的?还不是我辛辛苦苦挣来的,才给你们过安适的曰子,你也才能有自己的钱。现在,你竟然说那是你的钱!”
“好,好,你要算,是不是?那我这几年服伺你们父子三人,煮饭洗衣打扫外加各种免费服务,要不要算?”
“你?你不可理喻。”贾尚仁握著拳头。
“我说的是你借钱给那人渣的事,你却跟我算这些。”
“那你为什么说话那么毒?好歹他是罗飞的亲生父亲,我能见死不救吗?”
“是的,是的,他才是罗飞的父亲,你为什不干脆接他一起住,一家团圆?”贾尚仁气昏了头,胡言
语。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淑月惨白著脸。
“我说,假如你高兴大可和他一家团圆。”说完,贾尚仁摔门而出。门口站著贾珠和罗燕,贾珠心惊胆跳,没料到自己的多嘴闯了祸,罗飞听到自己的母亲和父亲这样难堪地被侮辱,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贾尚仁怒气冲天地瞪阿飞一眼,啐道:
“倒了八辈子楣运!!”
淑月闻言,瘫在地毯上,哭得肝肠寸断。
贾珠一见苗头不对,脚底抹油溜了。
阿飞走进去,帮淑月扶起,说:
“妈,不要难过。贾叔叔只是一时气话。”
“不,”淑月恸声哭泣,“不,你不知道,他心里从来就看不起我。”
“我去找他理论,为什么平白无故又来打扰你。”罗飞口中的他是罗刚。
“他走投无路啊!原来他也不敢找我,有…一天…我去菜市场,碰巧撞见他,看他一身落魄,实在不忍。他说起新近生意失败,走投无路。我想,他终归是你父亲,我能见死不救吗?阿飞,妈以后就靠你了。你也看到了我的处境,在贾家,我根本没有什么地位可言。你好好念书,将来做一番事业。妈以后就靠你了。”
阿飞点点头。心想,自己离开家之后,母亲一个人该怎么面对这个家呢?
不过,这已不是他能力顾得到的了。
翌曰,他去找罗刚,他已搬离了原址,拿了一笔钱,又不知所踪了。阿飞猛猛地击打墙壁,前所未有地痛恨起自己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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