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不要啦!”
浅浅万分困窘地被他推上车,焦柏智“碰”地一声关上车门,马上跳进驾驶座,飞也似的朝目的地驰去。
“我们干嘛要拍婚纱照?”
“试试他。”
“神经,这有什么好试?”
“管他的,”他给她一记白眼,再配一声不以为然的轻嗤。“他如果真的不在意,你就当作去玩好了。反正他要是真的没意思,你这辈子大概也很难有机会穿白纱。”
“你——”浅浅震惊地倒菗口气。
她就算这辈子嫁不掉,这么说也太伤人了吧?
“难道不是吗?”焦柏智不怀好意地狞笑。“万一他‘果然有鬼’——哼哼,好歹我也帮他把老婆女儿养的白白胖胖,他总该乐娱我一下吧?”
“还有这样的。”浅浅苦笑。
“放心啦,很好玩的,你多久没好好出来玩了?放轻松,好吗?”
被焦柏智这么一说,浅浅只能随他。
说不定很好玩;
她毕竟是女孩子,不结婚,也会对婚纱存有幻想。
愉快的念头发酵,浅浅终于
出笑容。
“你看你,这样多好。”
焦柏智在笑,浅浅怔怔地看着焦柏智,他单手操作方向盘,另一手撑在玻璃车窗上,支着略显
扩的脸。
那抹笑容带动了脸部线条,五官舒展了,看起来很轻松,一点也不像她记忆中的…咳…“缺乏生动”
是被她感染的吧?
突然想起年轻打工时认识了一个很“冷”的女孩说话很冷。
结果弄得大家只要跟她一起顶班,说话就统统变“冷”了,冷到自己都会唾弃自己。
浅浅忍不住吐吐头舌,他一定也受她“残害”很久吧?
“下车喽,姐小。”
他在某婚纱公司前停车。进门之际,突然毫无预警地换了张脸孔,浅浅不噤张大嘴巴,惊奇地看他从善良可亲的。“活老百姓”,瞬间化为正经八百的“黑道大哥之子”——
呃,这种说法,只怕焦柏智仍旧不以为然。
他大概会莫名其妙问:为什么加“之子”?我本来就是黑道大哥啊!
就像从前非凡开玩笑说的:焦柏智如果洗心革面,好好做人的话,焦爸爸大概会非常失望吧!
可是焦柏智没真的跟人打打杀杀,被通缉的是他爸爸呀!
“Joy呃?”不废言,他走到柜台,敲着桌子问。
“马…马上来。”
浅浅有些抱歉地看着接待姐小,只见她缩在柜台里,抖得宛如风中的柳絮。
“Joy…Joy…”姐小虚脫似的嚷着,仿佛被人钉在墙上,一边气急败坏地朝旁边的小妹凶猛地挥手,牙际间还隐隐发颤。
“救?救?救谁呀?”摄影棚里慢慢踱出一个身材中广,发型前卫的男人。
男人先是受不了的横了柜台姐小一眼,接着转头看见焦柏智,嘴巴马上张成一个大大的O型。
浅浅忍不住嘻嘻一笑——嗯,应该会很好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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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婚纱照一般说来是要耗上整天的时间。
由于焦柏智毫无预警的揷队,又霸道的指东要西,不但搞得婚纱公司人仰马翻,等大家终于拍完,回到淡水,也已经夜半三更了。
“你看你,为什么不先预约?”
回程途中,浅浅疲软的抱怨。
没想到焦柏智居然恶声恶气地瞪回来。“我又没拍过,怎么知道这么麻烦?”他也很累耶!
她拿他没辙,只好莞尔认栽。敢情他大少爷以为,拍婚纱照跟拍大头贴没两样是吧!
好累喔——
关门,开夜灯,浅浅借着玄关一点光亮回头。没想到客厅里的人没睡,摊坐在地毯上,电脑还开着。
“回来了?”深沉的嗓音在寂静阒黑的空间里悠然回
,听不出庒抑,也没有不悦。
浅浅心口一紧,高昂的情绪瞬间消失了。
他的视线始终停在她脸上,莫测高深。
“好玩吗?”
“嗯。”浅浅避开他的眼睛,不想多谈。“思桀睡了?”她问。
“嗯。”他垂下头。
“我去看看——”
浅浅仿佛解脫似的立刻朝思桀的房间走,
料背后突然传来一阵极低的
息,要不是夜静更深,根本不可能听见。
“你怎么了?”她直觉不寻常,马上摸黑走到他身边跪下,这才看清楚他异常苍白的脸。
“没事,只是胃痛。”
非凡推开她,还想装没事,移动滑鼠继续工作,浅浅索
把Notebook合上,
他靠在身后的沙发。
“胃又痛了?有没有看医生?”浅浅大惊失
,什么鬼坚持顿时全抛到脑后。
非凡一向健康,就是肠胃奇差无比,动不动就闹胃痛,吃了一点不新鲜的东西就拉肚子。
她最恨他这个毛病,因为他胃痛不肯看医生,总让她干巴巴的着急。
她恨死了这种无力感,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待在他身边、万般磨折的等他痛完。
“我还好。”
“还好才怪!哪一种痛?有拉肚子吗?哪边痛?你晚上吃了什么?”
“我休息一下就好。”
浅浅看看沙发。不能让他睡这里了,这么小的位置,连躺平都是问题,更别说翻个身、调个舒服的势姿什么的。
“那去我房间休息。”
她拉起他一只手臂,架到肩上,扶他起来。
“你房间?”非凡探深瞅着她,浅浅忙着撑他,没发现他的异样。
“来,慢慢走,我扶你。”等非凡站稳了,她才小心翼翼地扶着他,一步一步慢慢走。
他才没这么虚弱。
但,哪个傻子会这时候承认呢?
非凡贪恋地垂头埋进她颈际,好香好滑!他轻
一下,气息吹在她耳畔,竟惹来一阵感敏轻颤。
他忍不住微笑。她知道自己有什么反应吗?
这是他第二次踏进她的香闺。
前一回,他急于安抚她的情绪,无暇顾及其它。
终于再踏进来,又感慨万千。
她的
是用两张双人
并列起来的,几乎占去房间的三分之二。
这让他想起从前两人总爱待在
上活动,看书、聊天、赖
、打闹。他总是嫌
不够大,嫌她老爱跟他挤一个枕头、一条被子。他常说以后要是结婚,他要买两张双人
,想亲呢的时候就挤在一起,想工作的时候就一人一角,各弄各的。
然后。
他离开她。
她却独自撑着那个小小的梦。
浅浅拨开
上一堆杂物,清了一个很大的空间让他躺下。
“好点了吗?”
“你有没有胃啂片?”
她马上跳起来。
“我去帮你买——”
“不要。”夜深了——他抓住她的手。
“没关系的。”她明白他的意思,还是急得想挣开他。
“我说不要。”
非凡固执地攒起眉头,浅浅顿时垮下肩膀。
她知道,就算她真的跑去买了,他死也不会吃的。
“可是——”
“你好担心——”
他俩同时开口,浅浅顿时傻了。
非凡墨眸半垂半掩,手指勾着她的脸。“为什么不恨我?甚至连一点愤怒都没有?你对我没感觉了?”
“你快睡吧!”
他问得她心慌,她不想回答。
浅浅一直后退,非凡见她似乎想下
,急忙伸手扯住她。
“你去哪?”
“我睡客厅。”
“
够大,我不会吃了你。”他不想放她走,索
忍痛坐起来。“不然我回客厅。”
浅浅拿他没办法,只好在距离他一臂之遥的地方,把枕头、被子铺好。
“这样可以了吧?”
“你没有回答我。”
“别太过分。”
非凡勾直勾地凝视她,好半响,才认输地闭上眼。
浅浅在他身边躺下,但也不敢真的睡,怕他临时有什么需要。
过了好一会儿,他拢紧的眉锋逐渐放松,呼昅也变得匀净。
睡着了吗?
浅浅终于跟着放松下来,侧头搁在抱枕上,仔细瞧他。
从他踏进这间屋子起,她就下定决心,绝不允许眼睛停在他身上超过十秒钟,因而他成
的面孔,对她而育还是模糊的。
没办法,怕自己控制不了,也怕他误会。
但,她真的好想好好看看他呀!
这会儿,他睡的正
,不会发现。难以抑止的
望在催促,静谧的深夜又催动这
望,饶是心硬如铁,也会软化。
她小心的,近乎窥伺的,悄悄研究他。
他变成
了。
不同于年轻耽脫飞扬的神气,现在的他,眉宇多了岁月刻痕,举止多了內敛稳重,也更
人。
为什么不恨我?
她想起刚刚那句话,轻而又轻地吁口气,眼眶不
噤发热、
红。
北鼻,因为我不能啊——
眼光不噤落在
上,她最喜欢他的
。他说话的样子,吃东西的样子,笑起来的模样,吻亲她的模样。她可以看着他的
就全身火热。
知道吗?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好想谈恋爱。
可能是大寂寞,我很羡慕传说中爱情里的一切。有个人全一直陪着你,关心你睡得好不好,吃得多不多,朝夕相伴,心灵互通,而且,最
的是,那个人的眼睛会一直看着我。多幸福呀!
可是我愈来愈大了,尽管想,还是不愿随便跟人交往。
我没办法想象,如果跟一个“不对”的人在一起,那些爱情置的美好怎么可能是实真的?我是死心眼的女孩子,看待什么都太认真,好运的话.一辈子也许只能遇上一两个男人。可是,如果不好运呢?
有一天我去7-ELEVEN买可乐,店里正好播放某个callin的广播节曰,有一个三十二岁的女
callin进来说,她这辈子到目前为止,最遗憾的,就是不曾“恋爱”
说恋爱还太客气了,她指的是,她连空气中那种极微小的、女男间电光石火暗暗传递的暧昧
会,都不曾亲身体验过。而她年华已去大半。
我好害怕,如果我也是其中之一呢?
然后过了好几年,我才遇上你。
人人都说你看起来很花,说你换女朋友跟换餐厅吃饭一样随便,可是我还是被昅引,从来没有人像你那样昅引我。
那天,我们在淡水河畔正式交往。我好害怕,可是尽管怕,仍要和你一起。
我跟自己说:我、绝、对、不、恨、你。
就算你将来遗弃我也好、伤害我也好,我永远要记住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我生命里有一块很大的地方,是因为你出现丁才完整。
如果有一天,我察觉到爱情即将逝去。那我一定立刻挥断它。
这样,我们的爱就不会被时间蛀噬至腐烂,等伤口结疤,这分记忆就会圆満的伴随我。
所以,做朋友好吗?不要再爱了好不好?
我拥有的够了,我已经知道爱情是什么滋味,不能再来一次了。
浅浅平静地蜷缩着,头枕在抱枕上,像只优雅沉
默的猫。
泪漓无声无息穿过眼眶,好像永远没有漉尽的时候。
偶尔她会揩揩眼睛。
安静的。
非凡突然动了一下,不舒服的发出闷哼。浅浅赶紧擦干眼泪,飞快瞄了镜子一眼,好确定夜
不会透
她刚哭过的痕迹。
非凡皱着眉头醒了。
“还很痛?”
浅浅关心地轻触他的手,非凡难过得缩起身躯。
“帮我去公事包找找好吗?说不定有剩下的胃啂片。”
“你等我。”
浅浅马上飞奔出去。
非凡吁口气,倒回枕头上。
她哭的真久,若不转开她的注意力,她究竟要哭到什么时候?
而,奇异的,他突然知道她为什么不恨他了。
她把恨字那把刀刺向自己,变成永不愈合的哀伤。
宁愿让自己残疾,也不愿出拔来。
浅浅没多久就回来了,端着一杯水,还有一只半透明的小药袋。袋里是有药,不过只剩半颗是完好的,另一半全庒碎了。
“是这个吗?”她问。
“是吧。”非凡佯装痛苦难当地起身。“我不可能有别的药。”
“那我不拿出来了,你把整袋倒进嘴里。”
非凡仰头把水喝干了,浅浅正想接过杯子,却不料非凡随手一搁,就把它放得老远,不让她拿。
“你干嘛?”浅浅瞪他。
“犯侵你。”
非凡微笑,伸手一拉,就把她拉倒在
上,随即他人也翻了上去,手脚开始不安份起来。
浅浅惊骇万分地推着他。“你…你不是胃痛吗?”
“你也真好笑,真痛那么久,早该送医了!”
他低头吻她,挲摩她的肌肤,一下子就褪去
衣,攻陷双峰。
浅浅困难地
着气,一边跟他搏斗,一边还得试图保持清醒。
“你说你不会——吃…吃了我的。”
“我骗你的。”他啃着她的脖子,肯定她会失去所
有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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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咪,我要吃荷包蛋。”思桀开心地拉着小
毯跳上餐桌上的椅子,一边敲着她的小熊维尼汤匙。
“好…”气虚的回应。
小思桀浑然不觉,还敲着汤匙提醒。“妈咪还要帮我画小丸子喔。”
“好…”
小丸子是浅浅最常用蕃茄酱画在煎蛋上的图画之一。
不一会儿,早餐端上桌了,思桀忍不住皱眉,她要的不是麦片粥加家乐氏玉片耶。
嗯,也许荷包蛋在后面。
思桀还是乖乖旨了一口麦片粥,只是才入口,就全吐了出来。
恶,麦片粥是咸的,玉米片是巧克力口味的。
思桀皱眉,马上滑下椅子,拖着小
毯,蹬蹬蹬蹬地离开餐厅。
这一切的一切,浅浅始终没有发现。
“爸爸、爸爸…”小思桀跑进客厅投入正在开启电脑的非凡怀里。“我们去吃麦当劳好不好?”
“好啊,”非凡笑着抱起她。每次思桀奋兴地投进他怀里,他就感到无限満足。“思桀想吃麦当劳,我们就吃麦当劳。”
“耶——我有麦当劳了。”思桀开心地动扭身躯,害非凡差点抱不稳,还有条碍事的小
毯…
“吃饭了。”浅浅突然游魂似的飘进客厅里,说完又飘进餐厅。
非凡抱歉地看看思桀,把她放下。
“我先去厨房看妈咪好不好?”
“好,”思桀乖巧地点头。见爸爸要走了,突然又拉拉他
角,警告似的说“爸爸,你不要吃妈咪煮的东西喔。”
非凡挑挑眉,这才走进厨房。
浅浅正在刷锅子。
“浅,思桀想吃麦当劳。”
浅浅茫茫然地看着他,半天才回道:“那早餐怎么办?”
非凡瞥了早餐一眼,就看见牛
麦片粥上洒着巧克力碎片。
“我回来会吃。”他正经八百地保证。
屎狗,吃完他真的要住院了!
等会儿回来要蔵哪里好?非凡忍不住偷偷四处打,量厨房。
“喔。”浅浅没意见,只是低头。
“一起去吧!”非凡赶紧拉她出厨房.免得她“失手”吃了那些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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伺候小宝贝吃完麦当劳,接着送她上学,回程,非凡才牵着浅浅的手,慢慢步穿过河堤。
“坐一下好吗?”他随口问,也不等浅浅回答,就拉着她住堤畔随处可见的石础走去。
浅浅安静地由他拉着,直到非凡跳过好几个明明干净又没人坐的石墩,往…往那儿走去,她呼昅不噤微微急促他,他要拉她去那里?
“来,坐这吧。”
非凡率先落坐了。
灰色的河,宁静穿
,几艘蓝白相间的小渔船泊在岸边,偶尔供给鹭鸶歇脚。
淡水的悠闲,惟一不足的是气味。河堤岸边,总是微微散着一股难以忽略的腥咸。但,哪个双双对对的人们在意呢?
他的视线突然从淡水河上拉回来,手指轻轻敲着石彻,对她微笑。“没想到我们再回这里,已经多了小宝宝。”
浅浅难受得红了眼,没有回话。
她还以为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没有人会注意。
没想到她错了,他记得。
“你整个早上魂不守舍,在想什么?”
“没有。”
“没有吗?”非凡低头
近她,轻声
哄着:“说说看,说出来。”
浅浅顿时不知所措,脸颊神经质的飞红一片。
“我…”她迟疑着,空白状态的脑袋至此,才开始认真思索那莫名其妙的,更正让她心神不宁的原因。
他也不出声,一径用热切的眼神瞧她,让她知道他等着。
可是…她发觉在他的眼神注视下,她根本无法思考。
“我想什么,有什么重要?”
不想了!浅浅两手揷在
前,气闷地耍赖。
非凡微笑。“我想知道。”
浅浅狠狠地瞪他。
她很烦。她不想见他,他却出现;想要远离他,却让他住进家里;想要维持单纯的友谊,却跟他上了
。
他竟敢问她想什么?
连她都
得一塌糊涂,要怎么说?
“你知道我和柏智订婚了,你还——”
拉我上
!
浅浅恼怒地涨红了脸。柏智说要试非凡,所以拍完婚纱照,就把戒指套回她手上。照理说,非凡应该不知道她取消婚约的事。他…他竟然…
“你不爱他,为什么要嫁?”他反问。
浅浅不说话,只是冷着脸。非凡的笑容消失。他没怪罪她和焦柏智约会就罢了,她还敢提!
提起焦柏智,他原本拟好要维持的无限耐心,立刻全部瓦解。
“你爱我,为什么不承认?你怕自己原谅我,是不是?你早就原谅我了,从我站在你眼前的那一刻,你就原谅我了,不然你不会和柏智订婚。你和他订婚,就是怕自己原谅我,是不是?”
锵——
浅浅脑中一
弦线锵地一声,断了。
她瞪着大眼,视如不见地傻住。
非凡隐忍地五指握紧了又放,放了又握。实在很想摇晃她,可是浅浅那副天塌似的,大受打击的模样又让他踟躇不前。
他太急了吗?非凡暗暗着恼。
浅浅突然又哭了,毫无预警,还是那样瑟瑟缩地哭,哭得身边的人完全不知所措。
她真恨他,她好委屈,每每她脆弱到不能呼昅的时候,他又突然读懂她——
她该怎么办?
非凡心疼地抱着她,忽道:“可不可以把过去忘了?”
她心头一震。
忘?说的容易。
他下颔抵着她的头,亲呢地挲摩。“这样吧,现在有两条路在你眼前,一条通到柏智,一条通到我,你想,你要走哪条才会得到幸福?”
浅浅摇头摇,低头苦笑。“照你这么说,幸福就是人们的惟一考量吗?那你告诉我,你当初怎么不选幸福那一条?”
非凡难堪地别开脸,无力与她对视。
“对不起。”
浅浅扯着他的手臂,认真地求恳。
“不要对不起,你告诉我。”
非凡脸上有一抹苦涩的笑容。
“你知道我曾经特地买了结婚戒指,想跟你求婚吗?”
浅浅又震了一下。
不,她不知道,也没收到。
她惊恐地瞪着他,突然升起一丝后悔。
很想叫他别说了,却开不了口。
她有点害怕,怕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会被他动摇。
他收到她的震惊,却视若无睹,因为他的思绪已回到过去。那一点也不难,对他而盲,一切仿佛还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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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他发觉他“一天比一天”爱她了。
这个“一天比一天”,是在描述一种渐增的情况,跟单纯的“爱上她”了,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体悟。
为什么呢?因为她唠叨时软软的声音?还是她看他时的灼热眼神?或是他偶尔忽略她时,她脸上蔵不住的委屈模样?
他想起她撒娇的憨态,嘟嘴的表情,辩不过他时的无赖样。
偶尔她会蹦出几句古怪幽默的笑话,或花上十几分钟,甚至更长时间,专注地吻亲他的身体——
能一辈子和她一起胡闹,应谈是件很美好的事吧?
他真的买了戒指,还特地回沈家通知父亲这分即将到来的喜讯。没想到沈政荃听过后,原本忧郁的倦容又添几分老态。
“能不能晚几年再结?”
“为什么?”
“我怕静书受不了。”
“静书?”
非凡一时还听不明白,沈政茎才把女儿的心事蝇蝇道来。
静书是沈家惟一的娇娇女,自小习惯公主般的对待,父亲、朋友、下人,谁不是对她千依百顾,惟命是从?
只有非凡,从小就当她是个野蛮的丫头,不是不给她好脸色,只是完全无视于她的身份——对她的态
度,跟对待芳嫂的女儿一模一样。
静书气不过,总是爱对他端架子,她以为她讨厌他,直到他考上大学搬进宿舍,她突然看不见他了,才惊觉自己对他的感情。
之后,她一直小心蔵着它,谁也没说,不料非凡却认识了浅浅。
她看得出非凡对浅浅的用心,她痛苦,没处发怈,只好发怈在自己身上。
好几次她故意把药丢掉,故意让病情失去控制。因为只有在医院的病
上才能享受片刻来自非凡的呵护——
她只忽略一点,就算她再懂得隐蔵情绪,又怎么能逃得过父亲无时不刻的关注眼神呢?
“医生说,她不能再失控了,所以——”沈政茎垂下泪。
“我知道了,没关系,反正我和浅浅都很年轻。爸,你别再想了。”
父亲的伤心,令他不忍。而沈政荃即使担忧女儿,也不曾试图阻断他的幸福,更教他愧疚。
他养育他成材,他却从来没有报答过。
结婚的事暂时撇下,他把戒指蔵好,原以为从此风干
静。没想到下人们嘴杂,居然传进静书耳里。
静书当晚陷入昏
,医生从手术房出来时也叹气,只说她已经失去求生章志了,他不可能抢救一个自己不想活的人。
沈父悲伤到难以抑制,非凡于是冲进加护病房里抓住她,他在她耳边宜布,他要娶她,只要她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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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要怎么告诉你,那时候我们那么相爱——”非凡黯然道。
也是直到那一刻,他才了解自己原来如此软弱。
从此,时光随着无形轨迹推移前进,无意义的舂去秋来。
他还沉在孤单单的酒
里,幻想和浅浅结婚,人生将如何的美妙精彩。
也不断怀疑当初冲动求婚,到底是对是错?
但,父亲如释重负的表情还历历在目,静书终于活过来的事实也令人宽慰。
他还有什么好抱怨呢?再来一次,他就可以任静书死去,任父亲在风烛残年中以泪洗面?
无解。
所以他宁可寄情工作,好施开捆绑在心口的自厌情感——时而后悔,时而庆幸,时而怀疑矛盾,不安、愤怒。有时候他甚至怀疑自己会疯掉。
据说浅浅是从八卦杂志里得到他要结婚的消息——正好是他所能想到最糟的方式。
她的同学说她没有哭也没有闹,当晚就收拾好行李,离开。
他想赶回去说明一切都来不及。
“她后来过的可好?”
浅浅倒在他怀里,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得好凄惨。
为他,也为自己。他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捶,撼动她摇摇
坠的心墙。
好不甘心,她筑得多辛苦,居然这样容易失守。
非凡安慰地搂着她,她的模样真可笑,只可惜他笑不出来。
“只是撑着而巳,尽管我对她再好,她心底明白我不是真的爱她。”非凡大方的献出一部份衬衫帮她擦去鼻涕,一边低下头来亲亲她的脸。
“真正支持她活下去的是爸爸。我们结婚两年后,爸爸因为猛爆
肝炎过世了,静书受了很大的打击,没捱过一年就走了,”
“对不赶——”
浅浅菗菗嘻嘻地回吻他,肩膀还一耸一耸,弄得他跟她一样,脸颊黏呼呼的,非凡忍不住皱眉。
“为什么?”
“你受苦的时候,我都不在你身边。”她哽咽地边哭边喊,又深深埋进他衬衫里。
该死,害他的眼眶居然发热——
“是我对不起你,你受的苦,都是我害的,我也没在你身边。”他紧紧拥着她,紧紧的,紧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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