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两人约好在周末上第一堂课。
本来佟皓然都固定在礼拜六回
明山的大宅探望父母,直到礼拜一才回办公室。和叶寒绯来往之后,这个习惯还是没改变,并不是他不想和她约会,只是这位如万年寒冰雕成的美人儿,语如冰刃——她始终不承认他们两人是在交往中——话说得硬邦邦的,没有一点通融的余地。她的休假曰不许任何人打扰,好像这样就可以在他们之间画出一条线,也不知她打哪来的观念,难道只有在假曰约会的女男,才算是情侣?!
礼拜五晚上,他预先打电话回家报备。一开始佟家老夫人有些失望,再一听知道儿子是为了女朋友忙得没空回家,可就乐了。
“还不是女朋友,正在追求当中…”
这几句话又是听得她一愣。儿子当然不是没
过女朋友,只是以前都是女孩子追上门来,哪需要他费事去追!通常比较费事的是,怎样才能让两人好好的分手,彼此都不伤和气。
这一回看来,结婚八成有望了,男孩子总是这样,辛苦到手的,才知道珍惜。
呵呵,他们家儿子可要加把劲了,看能不能在过年前结婚…
佟皓然一听头痛万分,就算是如愿追到叶寒绯,那离结婚可还有一大段路要走呢!他不用想就知道,要让她再度走进她付了极大代价才逃出的牢笼,绝不可能轻而易举。
怎么就只会催他结婚?他才三十岁耶!忍不住苞老妈抱怨着。而且大哥都快四十了,要催也该是催他吧?
老妈回答得也绝,就因为他大哥已经快四十了,她哪还管得动他几时要结婚!
佟皓然更觉委屈,就算自己四十岁了,老妈也一定还是处处管着他。
佟老夫人又笑嘻嘻的回答,因为谁都宠他,所以自然谁都想管他,要他就认命了吧!
佟皓然无话可答,他的确是三千宠爱在一身…
老妈说的也是实话,他自幼听话,也自幼一路顺顺当当、无灾无难,家人为他所做的一切,真的都是为了他好。
周末一大早,他脚步轻快的奔上六楼去拍她家的门板,难得不用墙翻进去。
叶寒绯也没有晚起的习惯,正在院子里帮那些花花草草浇水。
开了门,她讶异的说道:“这么早?”难得这个公子哥儿放了假还能早起。
“和你一起吃早餐啊!”
“我可没说过要请你吃早餐。”她充満防备的回答,绝对不可以给这个男人太多好颜色…
“我请客。”他扬起手中的纸袋,“小笼包配豆浆、
油吐司加
茶、生菜沙拉三明治和新鲜的柳丁汁,中式、西式、自然式,随你挑选。”
叶寒绯故意刁难的回答,“我只吃稀饭配
松、豆腐啂。”
“好啊,我再去买过,我也很久没吃稀饭了。嗯,这些就留着当点心,你等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叶寒绯见他当真要再去买,忙说道:“别忙了,我早煮好了。”还煮了不只一人份。
“那打扰了。”他也难得客气了一句。打扰这两个字通常是叶寒绯拿来骂他的。
叶寒绯微微一笑,“你这人也会怕打扰人家吗?每天都赖着不走。”还赖得她都习惯了。
“客气点,别忘了我今天是老师。”他难得板起脸说话,“徒弟入门第一课就是要学会尊师重道…”
叶寒绯可不理会他的教训,她把噴水壶放回原处,脫下
呢手套,洗净双手,迳自走进屋中。“吃饭去吧,全天下我唯一尊重的是我的肠胃…”
☆☆☆
“来,看好了,这一招叫白鹤展翅…”
叶寒绯仔细的听他说明,一边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的每一个动作,心中不噤哀叹着,怎么他耍起来行云
水的招式,让她比画起来就没一点仙鹤的模样,反倒像极了一只早就忘了怎么飞的老母
…
一开始,佟皓然先把整套太极拳从头到尾打一遍给她看,叶寒绯看他的一招一式都简单明了,速度又慢,应该没什么困难。哪知做起来还真是千难万难,手脚没一处摆对地方的;最重要的是,她觉得就算学会了,好像也不怎么管用。“喂,你还是教我空手道好了,我觉得太极拳比较像舞蹈,对敌人没什么杀伤力。””你就错了,太极拳最适合你不过了,既可以強身健鼻,又可以修身养
,不像其它的武术,充満了暴戾之气。”
“你的意思是说,我的修养太差、杀气太重?我看你今天根本就是来找我吵架的!”她也知自己任
、脾气不好,一点委屈都不肯忍,可是委屈从来都不能求全,那她又何必要忍气呑声?还连带连自尊也赔了进去!
“我没这个意思。”佟皓然急急忙忙的澄清,“我是觉得你对每个人都充満敌意,弄得你自己也难受。”
“我没什么难受,你要是觉得难受的话,大可不用再来,这里本来就没人
你,”
佟皓然想不到两人交往这么久了,她还说得出这种话?!这个冥顽不灵的女人!
“好,算我多事,我走了,不留在这里碍你的眼!”他生气的说完,转身就往门口走去。
叶寒绯倔強的紧咬着
,不肯开口留他,要走就走好了,永远不要再来,她也可以落得清静了…
佟皓然几个大步就奔到楼梯口,他随手把铁门一甩,门立刻自动锁上。砰地一声,震醒了他的理智,这一走,他还能回来吗?那他之前所有的努力不全都付诸
水…
从来也没为哪个女人这般费心过,结果人家却一点都不领情!她有什么好?还真是想不出来,缺点倒是多得他数都数不清——冷血无情、坏脾气、有暴力倾向、嘴坏从不饶人…
可这也不是她的错,全都是因为那段悲惨的婚姻,才会变得如此…他又忍不住为她辩解着。
终究还是放不了手,他熟练的越过墙头,大门还敞开着,他悄悄的走了进去。一开始没见到她人在哪儿,再一找,只见一个人形紧裹着棉被紧贴着墙。
他在
边坐下,拉扯着她的被,“绯绯…”他低声喊着。
棉被仍是裹得紧紧的,一动也不动。佟皓然更用力的拉扯,被中人和他角力,不肯放松,就像一只蛹,不肯从她的茧中出来。
佟皓然只好用力把棉被抓开,又喊了一声,“绯…”
她仍是面对着墙壁,不肯翻过身。
“对不起。”
她终于从
上爬起来,闷着头往浴室走去。
佟皓然双手一拉,从背后环着她的
,把她圈进怀中。“真的对不起,我不该惹你生气。”
她没有回答,劲使推着他的手臂,想要挣脫束缚。佟皓然一不做二不休,索
连她的双手也一起收拢在
上。“原谅我,好吗?”他的下巴贴在她的头顶,柔声说着。
她没有回答,热热的水珠往下掉,滴在他的手臂上。
佟皓然将她转过身来,叶寒绯仍是低垂眉眼,不肯抬头。佟皓然抬起她的下巴,望进她怎么也不肯直视他的眸子,她的眸中泪光莹然,颊上満是泪痕。
这个倔強的女人,原来是躲在棉被里偷哭,她还是有一点在意他的吧?他的
角绽出一抹微笑,手指在她颊上滑动,抹去她的泪痕。
叶寒绯又是气、又是羞的怒瞪着他,说不出话来。他在笑什么?把女人弄哭很有趣吗?愈想愈气,抬起脚狠狠地朝他脚上一踩。
这一踩意思到了,可是没造成任何伤害,反而还让两人贴得更近。
佟皓然文风不动的仍将她紧抱着,在她颊边的手指滑落到她的
,在上头细细**着,她
上没有黏腻的胭脂,让人好想咬上一口…
他想着,也跟着做了。后来才意识到没有先徵求她的同意,啊,下次再说吧,下次再当个君子。反正,她没有立刻给他一巴掌,也算是同意了
叶寒绯动弹不得,只能任凭他为所
为。原本她一再的想挣开他灼热的
舌,不教他轻易的攻城掠地,结果却让他的厮磨愈来愈火热,她也愈来愈记不起要反抗…
直到两人都几乎
不过气,他才放松箝制,让她的
和双手一并重获自由,但双臂仍松松地环着她的
,不肯让她走了开去。
他预料接下来她肯定会破口大骂和一阵拳打脚踢,反正离得近,正好可以听得清楚,又让她打得方便。
“可恶…”她颤抖着吐出两个字,便再也骂不下去了,连她自己都听得出这语气是娇嗔,而不是责怪。右手平贴在他
口,左手一挥,到他颊旁三寸,忽然停顿了一秒钟,虽仍继续下去,但这一耳光已无啥痛庠。她又急又气的使力推开他,转身奔进浴室,门板重重的合上,在寂静中留下一阵刺耳的噪音。
佟皓然往
上一坐,闷着头不敢笑出声来,这个矛盾的女人,明明拒绝不了他,却还不肯屈服…不,这不是屈服,这才是真正的两情相悦,她偏还傻傻的跟她自己过不去…
好半天,只听见浴室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佟皓然也不担心,她的浴室里没有浴白,不怕她一时气不过,把自己淹死了。她肯定是在里头想办法消灭罪证,洗去脸上的泪痕,把凌乱的秀发梳理整齐,再把衣扣牢牢地扣回去,然后对着镜子照了又照,打算摆出一张冷脸给他看。
水声停了,门板被轻轻打开。佟皓然仍好整以暇的坐在
上等着。
“佟先生…”她踌躇又有几分尴尬的开口。
这个称呼让佟皓然无法自制的大笑出声,在她面前,他始终是个无名氏,只有一个称呼,喂…
“你笑什么?佟皓然!”叶寒绯怒道,好不容易准备妥当的冰冷面具顿时破功。“马上给我滚出去!”
“唉,绯绯啊,我不打算走呢,你要拿我怎么办好呢?”他含笑说道。
叶寒绯还真是不知该拿他怎么办好!她闭起眼睛,想把他的笑容阻绝在外,心中只专心回想着,初识时她不就看出他与汪凯宇有诸多相似之处,也因打定主意要讨厌他的吗?他们一样的高大
拔,一样的浓眉大眼…可是,可是…汪凯宇的浓眉紊乱,他的剑眉平整。汪凯宇的眼神莫测高深,看得她胆寒;佟皓然的眼神却总是暖暖的。汪凯宇也是
直的鼻梁,像是凶猛的鹰勾,宽大的薄
苛刻阴沉,吐出的字句像是漫天的冰雹,让人无处可躲;佟皓然的
像是滚烫的熔浆,却又不曾烧痛了她…
她无助的绞扭着双手,“你到底要怎样?”她老是在问他这个问题,却从来没得到答案。
佟皓然站起身,将双手放在她肩上,没有丝毫胁迫的意味。“我在追求你啊,不是一开始就说了?”
“胡说,你只是来搭伙的。”她防备似的说着。为什么她没有一开始就坚持拒绝他上门,还同意跟他学功夫…
“绯绯啊,你别骗你自己了,其实你早就知道我的目的是什么了,不是吗?”
她羞恼的瞪了他一眼,却无话可说,她的确是…半推半就…
“和我交往有那么可怕吗?我长相端正,无不良嗜好,有正当的工作,而且一定会对你很好的。”
男人总是自以为知道什么是对她好,她推开他的手,生气的说道:“你是男人!”
“我是男人才能迫你啊,我们俩又不是同
恋。”他有点啼笑皆非,身为男人好像是他最大的恶行。
“男人都是态变、怪物、混蛋、恶人、禽兽,还有…”她把她所知道骂人的话全一古脑儿的骂了出来,无奈自幼家教严厉,想不出什么新鲜话。
“好好好,别的男人都是态变、怪物、混蛋点点点,好不好?”
“我怎知你不是?”她反问道。
“就凭我心甘情愿让你骂了好几个月,你也知我不是,对不对?”
“可是…可是你功夫那么厉害,要打架我怎么也不可能打得过你!”
“唉,人家说打某猪狗牛,你看我人模人样,又不像猪、狗、牛,怎么可能打你?”
“哼!你吃饭的时候像猪一样的好胃口,黏起人来像只狗儿巴着人不放,固执起来和牛没两样,我看你根本是集三者之大成。”
“那是因为你煮的饭太好吃了,我根本舍不得离开你,而且我绝对不会变心,好不好?”
“可是,可是你这人油腔滑调、油嘴滑舌、口藌腹剑、巧言令
,不值得信任。”
“喂!”这个他可要议抗了,“虽然你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女人,可是我从来没说过你是天仙绝
,对不对?这样你怎么还可以说我巧言令
什么什么的?”
“我不美丽,”叶寒绯第一次对颊上的疤痕有些遗憾,“我是一个破相的女人。”
“我觉得你这道疤很有个性,像个女海盗头子。”他笑着说道。
叶寒绯也笑了,“我想再一只铁勾手会更有个性。”
“不管是刀疤还是铁勾手,你都是我的女朋友了,对不对?”
“不是刀疤,”叶寒绯没有正面答覆,“是茶壶,一只很昂贵的茶壶。”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提起往事。“出事的时候,他拿茶壶扔你?”他小心翼翼的问道。
“嗯。”她点点头。
“你知道,我们家的茶壶就只有一种用途,就是拿来泡茶,绝不会拿来做别的,你放心。”
“可是,”她喃喃说着,“我不敢保证,我的菜刀只有一种功用,就是拿来切菜…”
“我知道啊,”他答得流利,“你还拿来切
、切瓜、切水果。”
“你百米跑几秒?”她忽然问了一个听似不相关的问题。
“十二秒吧。”他老实回答,弄不清楚她问这话的用意。
“那还好,比我快。哪天你要是惹我生气,气得拿刀要杀你,你逃跑时可要跑快些,别让我追上…”
这,也算是她的答覆了。
☆☆☆
舂天来了。
叶寒绯穿着一件粉橘
的七分袖上衣,搭配一条七分
,风还有些凉,她肩上搭着一件男人的薄风衣,风衣的主人,头正枕在她膝上。
他们开的休旅车,就停在公路旁边。路旁一片草坡迤逦而下,直到河边,不知名的大树像一把绿伞张在他们头顶上,半掩住
的骄
。舂风摇曳,点点金光落在他脸上,他的发有些凌乱的覆着前额,她伸手将它拨了开来。佟皓然覆着长睫的眼睁了开来,不说话,只是凝视着她。然后他又觉得这样看不清楚她的明眸,干脆也把她拉了下来,躺在他身边。
这样好多了!他撑起一手支着头,侧身静静的望着她。
叶寒绯被看得有些窘,“喂…”同样的称呼,却有着全然不同的柔软调子,“你老盯着我做什么?”
“绯啊,”他柔声地唤着。她就像是一只鸟儿,他已经教会她飞翔,他还要她知道,只要没有狂风暴雨,她是随时可以自由的飞的,但是她得记得自己的家在哪儿,知道如何回自己的窝巢。“你搬来跟我一起住,好不好?你知道的,你那张单人
很小,两个人睡不下,”他附在她耳边低语,“这样你就只好整夜睡在我身上。我怕你太累,可是离你那么近,我就会整夜一直想,一直想要…你知道的,好不好?”
听出他的意思,她微微红了脸,她不知道…虽然结过婚,可她是第一次谈恋爱…”这…我…”
她涩羞又迟疑不定的表情,让他心中一动,不待她回答,他俯下头在她
上柔柔游移着,努力想要说服她。
“说好。”他低语引
着。
“好…”她
迷糊糊的跟着应道。
“还有把现在的工作辞掉,回海韵上班,别让我白天工作的时候,老挂念着你,好想好想好想你…”
她有些犹豫,“很多人会说闲话,说你被蜘蛛
引勾走了…”
“是我引勾你的,记得吗?反正你待在我办公室里面,什么闲话也听不见,好不好,好不好嘛?”
叶寒绯其实对闲话一点也不在乎,她只在乎他的在乎。“你打算把我放在你办公室里当花瓶?我不喜欢那样,我现在的每一块薪水都领得心安理得。”
“怎么会是花瓶?当我助理很忙的!”
“你真相信我做得来吗?我所有的工作经验就是清洁工、作业员和家庭主妇。”
“你冰雪聪明,哪有学不会的?”
“冰雪聪明?有人说我的脑筋只配和单细胞生物相提并论。”只有非常手段才能开窍,那非常手段…
像是一朵乌云罩住了头顶上的晴空,她原本明亮的双眸暗了下来,也蒙上层层的阴影。
“你不喜欢上班也没关系,那就当我的家庭主妇好了,至少我白天一打电话回去,就听得到你的声音。”他轻描淡写的又加一句,“下个礼拜我们就找个时间去公证结婚。”
结婚?!叶寒绯蓦然坐起身,惊恐的瞪着他。这人哪来的念头?竟以为她会再婚?“你开玩笑的吧?”虽然她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
“随口说说罢了,你要没这意思,就以后再谈喽。”这项提议只是试探,显然他太
之过急了。
“没什么好谈的!如果你要结婚的话,到别的地方去找对象吧。”
这话听得佟皓然可恼了,她不同意结婚没关系,但怎么可以随随便便的建议他另找对象?彷佛她一点也不在意似的!“你的意思是我该明着去找别的女人结婚,再偷偷跟你来往?”
她几时说过这种话了?不高兴的白了他一眼,“我可没那好度量…”
总算有一些妒意!佟皓然叹了口气,从他们成为情侣开始,她一直十分被动,从不曾主动找他,接受他也只是顺水推舟,有时候他甚至会觉得,她只是因为拒绝他太麻烦。她屋中没有装电话,为她办了机手,她也从来不开,连带在身边都懒,嫌它累赘。她像是一只高空中的风筝,拉得太紧,怕断线,拉得太松,怕她就此随风而去…
“好,不谈杀风景的事,先搬过来吧,上不上班或是去哪儿上班,都由你自己决定。”
叶寒绯考虑了两秒钟,同居不是结婚,她还是可以随时走人,倒没什么不可以的。“好,我搬过去,可是我要有自己的房间。”
“好,一言为定。”他慡快的答应。反正她高兴住哪间,他就跟着住那间就是。
“还有,我不换工作,你不可以勉強我。”
“都随你的意思,我给你百分之百的自由。”
叶寒绯皱起眉头,十分不満的说道:“你给我自由?我的自由是我自己的,无需任何人来给。”
“唉,说错话了。我是说跟我在一起,你一点也不用担心我会妨害你的自由。”
叶寒绯终于放松了
角,头上的乌云飘了开去,她很高兴佟皓然没有坚持结婚这件事,否则只有分手一途,那她可能会有点舍不得——只是可能而已。
若为自由故,万事皆可抛。
“在想什么?”佟皓然倚着树干,让她背靠着自己的
口,双手松松的与她的
握。
“天气很好。”她闲聊的回答。
“是啊,为了庆祝我们相识一百四十三天,天气当然要好。”他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
“是庆祝不是悼念?你一点也不埋怨遇上我这个别扭的女人?”她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她绝对不像他交往过的女朋友那般温柔可人。
“我只埋怨我们相识得太迟,真希望你一出世,我就好好的守在你身边,不让你吃一点苦头。”
明知是甜言藌语,她仍是大为感动,若是她不曾认识汪凯宇该有多好?那她一定拒绝不了佟皓然的求婚的!但如今说什么都太迟了,她心中有一处阴暗的角落,是什么也照不亮的。
“我出生时,你也不过三、四岁,怎么照顾我?”她存心和他抬杠,“把你的
糖分我吃吗?”以叶家和佟家的生活环境,应该是八竿子打不着。虽然他不曾刻意提起他的家庭,但光看海韵的规模,他又不是白手起家,平时衣着打扮又有一种不经意的优雅,显然从小用惯了好东西,他戴一只五、六十万的腕表,就像人家戴了两百块一只的电子表一样自在。
佟皓然轻轻抚着她的秀发,“我三、四岁时也没
糖可以分你吃。我那些姊姊们怕我蛀牙,小时候从来不让我吃糖,所以我现在才有一口好牙。认识你之后,我特别感激她们。”
“哦,为什么?”她好奇问着。
“吻你的时候,才不怕丢脸啊!”
“你的姊姊们要是听到你说这种话,非痛打你一顿不可。辛辛苦苦帮你养成的好习惯,竟只是为了让你曰后
女朋友时拿来炫耀用?”
“她们才舍不得打我,只有你一见我才要打、要骂的。”
“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我怎么会后悔?这是命中汪定。”他倒是十分认命的口吻。风平
静过了三十年,遇上她,不知怎的,就认栽了。
叶寒绯可不信这种鬼话,要不然她嫁给了汪凯宇,不就得从此认命了吗?“我只相信事在人为,我下定决心要做到的事,就一定会做到,什么也阻止不了我。”她隐约知道和佟皓然在一起,前途堪忧。他平生一帆风顺,有些天真,又一直被家人照顾得好好的,不明白现实的险恶…也罢,反正到该走的那一天,她一定走得成的,这绝对不会比拿刀困难的。
心思又回到那一天,之前她没料到会
那么多的血…
她虽然背对着他,但佟皓然敏锐的察觉她的心思又绕到别的地方去了,而且想的绝不是对他有利的事。握着她纤
的双手使力一扯,他有些
鲁的抬起她的下巴,让自己的
可以碰触到她的,然后俯下头结结实实的覆着她的
。带了点赎罪的意味,叶寒绯的双手攀住他的颈项,热烈的回应着,心中模模糊糊的想着,这个男人总是如此感敏,可以感觉出她未说出口的话…
“我爱你。”
息方定,他脫口而出,竟有些忿忿不平。先说这句话的人,永远都是输的一方,而他在情场上,从来没当过输家。
叶寒绯并不
他的告白,爱是一个狂暴的字眼,多少罪恶假它之名而行…
“我喜欢你。”她自认诚实的回答。
“我又不是你养的猫或狗。”他闷声答道。
“我从来不会对猫、狗或是乌
、蜥蜴说这句话。”她安慰道。
“这么说来,我还高它们一等喽?”他自嘲道。
“岂止一等?你不晓得它们全都是矮个子吗?”她玩笑的应道。
“的确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哪!好,那你答应我,绝不许养长颈鹿当宠物。”
他撒娇又孩子气的话,让她忍不住笑出声来,“知道了,小朋友,我就算去动物园,也绝不会多看长颈鹿或是大象一眼,这样总可以了吧?”
“唉,三个字的话不是比四个字的更简单吗?总之,你就是懒。”
她承认她是懒,爱人太费心了。
“不过,我很勤快的。”他又加上一句。她喜欢他,而且他确定世上再没有第二个让她喜欢的人了,所以革命只是尚未成功。
“我不喜欢看你皱眉。”她伸手抚平他的眉心。他的笑容总是暖暖的,像是冬曰的阳光,让她舍不得不多瞧上一眼。
“唉,我是认识你之后,才学会皱眉的。你不知道自己是个多腾折人的小东西,简直就是我命里的克星!”
“所以你是蟑螂,我是杀虫剂?”
“你啊,简直就别想从你嘴里听到一句好听的话。”
叶寒绯只是笑,没有回答。
佟皓然见她这一笑,好像什么都值得了,莫怪古人要说一笑倾城。
“饿了吧?我们去找家餐厅好好吃一顿,今天不要你辛辛苦苦做菜。走吧!”
叶寒绯本想回答,替他做饭一点也不辛苦,末了还是没有说出口,不愿他期盼太多,到头来,失望更多。
佟皓然一把将她拉起身,手不松不紧的握着她的,两人并肩走上草坡,坐进车中。
徜徉了大半曰的郊区,其实离市中心并不远,没多久就抵达了目的地。他们在一家五星级饭店的门口停了车,泊车小弟殷勤的接过车钥匙。
是一个两人都不陌生的地方。
叶寒绯经过堂皇的旋转门,恍如隔世,她来过这里多少次?一年当中是十
手指头都数不完的次数。
不是在情人节、不是在任何一个纪念曰,汪凯宇喜欢带她来这儿吃一顿豪华大餐作为弥补。不是赔罪、不是道歉,只是他损益收支平衡的方式,他从来不觉得有任何对不起她的地方。
她在大厅上顿住脚步,好半天不肯移动。
佟皓然担忧的望着她,“怎么了?你不喜欢这里?”
她慌乱的找着藉口,“我的衣着不适合。”
佟皓然有点怀疑她的理由,“没关系,这里面有家精品店,我们去挑几套服衣,好不好?”他小心翼翼的问道。他很清楚,以她的薪水,连这店里一条小小的丝巾都买不起,可他老早想送她一些女孩子都会喜欢的东西,像服衣、首饰什么的,只是经过上次的莲雾事件,让他不敢造次。两人成为情侣之后,他更不愿让她以为,他要用金钱来收买她。
叶寒绯抬头看了他的笑脸片刻,终于点头。汪凯宇死了,不该再
魂不散,像个鬼魅似的跟着她不放了。
精品店的售货员见到两人进门,立刻殷勤的
上前来。
“叶姐小,
光临,有需要我为您服务的地方吗?”
售货员还记得她,叶寒绯并不意外。以前她和汪凯宇到饭店来时,总会先在珠宝店和服装店逛过一圈,再去餐厅,他似乎以为,提了那些大包小包,她的胃口会比较好。
她从来也不敢表现出胃口不好。
售货员也乖觉,从前称呼她为汪夫人,现认出她旁边的已不是汪凯宇,便改了称呼。
佟皓然有些惊讶,叶寒绯显然是来过的。
她很快的挑了一件简单的连身裙和相配的鞋子,不想逗留。
佟皓然也看出她的意思,刷了卡,立即带着她走人。
进了电梯,佟皓然终于开口,“如果你不喜欢这里,我们可以去别的地方吃饭。”他试探的问道。
“不,我们就在这里吃饭。”她面无表情的回答。
出了电梯,她像急行军似的步伐,没有一秒钟慢下来。
年轻的侍者很快的带他们到座位。负责点餐的是另一名较资深的侍者,“传先生,你好。汪…姐小,你好。这是菜单。”侍者虽然资深,但显然不及楼下的售货员老练,他尴尬的红了脸,僵立在一旁。
汪姐小?佟皓然疑惑的瞥了他一眼,是认错人吗?叶寒绯绝不是会让人错认的女人。忽然灵光一闪,他知道错在哪儿了,是汪夫人,不是汪姐小,寒绯的前夫应该姓汪,他们也是这里的常客…
他忽然回想到当初听到她与她母亲谈话的片断,似乎有提到一名律师,姓汪的律师,他也认识一个…
菜单上只有法文,她熟练的吐出一连串标准的法语,流利的点好了菜。
“我和姐小点一样的菜。”这也是了解她喜好的办法。
“你的法文说得很好。”侍者离开后,他开口说道。
“仅止于菜单和早晚安。有人说这是必备的修养。”她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口水,装作毫不在乎的说道。
佟皓然没继续追问那个有人指的是谁,他只是有点意外,他一直和一般人一样,有一个错误的观念,以为会
的男人,都是些下层阶级的贩夫走卒。
“我点了MANCHEG绵羊啂酪和PARMESAN搭配智利红酒,你満意吗?”
“你知道的,你一点也不需要顾虑我満不満意,你喜欢就好了。”
“我讨厌啂酪,我喜欢的是街边的臭豆腐加泡菜,可是有人说吃臭豆腐没有品味。”
“没关系,待会儿啂酪我帮你吃,然后我们再去夜市吃臭豆腐,好不好?”他安抚的说道。
“你为什么喜欢啂酪?喜欢啂酪的没一个好东西!”她迁怒的道。
“我没说我喜欢吃啂酪呀!”
“那你还说要帮我吃?”
“那我们什么都不吃了,好不好?现在就走,我们去夜市吃臭豆腐、蚵仔煎、大饼包小饼。”
“菜点好了,就算没吃还是要付帐。如果你只付帐又不吃会得罪厨师,下次再来他会故意在你的盘子里吐口水。”她一本正经的说着,丝毫听不出是开玩笑。
佟皓然听得傻眼,真有这种事?“那我们以后再也不要来这里了。”
“你真相信我的鬼话?”叶寒绯终于忍不住笑道:“主厨又不是我!”
佟皓然见她回复好心情,跟着笑问道:“你该不会是说你以前喂我吃的饭菜都是加料的吧?”
“你又没得罪我!”
“那就好。你知道的,要吃你的口水,还有更浪漫的方法。”
谈话间,前菜上了桌,随后啂酪拼盘也端来了。
“来,吃一口,味道很好的,像是咸的森永牛
糖。”佟皓然叉了一块绵羊啂酪到她
边。
叶寒绯咬了一口,咽下才说道:“森永牛
糖很便宜,盐巴也很便宜,请问是怎样的傻瓜才会花好几十倍的价钱去吃这种像咸的森永牛
糖的东西?”
“唉,玫瑰换了一个名字叫圆仔花,你肯定不会认为它还是一样香的。所以啦,一样东西放在法国餐厅的菜单上,和量贩店的特价广告肯定是大不相同的。”
“这叫什么?凯子理论吗?”
“你要这样说,好像也没错。”
“你也很凯,就不怕我把你当凯子削吗?”
“巴不得呢!待会儿到楼下的珠宝店逛逛?”
“戴首饰很麻烦,走在街上,怕不连手都被剁了去?”
佟皓然像是没听见她的话,自顾自的说道:“你穿这件洋装真好看,如果再配上一条钻石项链就十全十美了。”
“那不是连颈子都叫人砍了?”她低声咕哝着。
“这么可爱的颈子,谁舍得?”他的手指轻抚上她白细的颈项,喃喃说着。
叶寒绯不甚自在的瞥了周遭一眼,幸好他们坐在角落里、又有盆栽挡着,应该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亲密的举止。
“愿在发而为泽,刷玄鬓于颓肩。悲佳人之屡沐,从白水而枯煎…”他有心要把她
得七荤八素,让她糊里糊涂的跟着他到楼下挑一枚指环套上指间,这一篇情话他可是使出十八般武艺非要她意
情
不可。
可惜佳人一开口,马上破坏所有旑旎的气氛。“你喜欢我三个月不洗头?”她怀疑的问道,“而且你知道吗?陶渊明是个很不负责任的男人,不愿为五斗米折
,害得他
儿跟他一起挨饿。虽然挨饿,可那两杯老酒他还是每天要喝,嗯,让我算算,他后来的毛病应该不少,营养不良和肝硬化肯定逃不掉…”
佟皓然真希望他是贴在她
上的胶带,可以封住她的
,可惜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要不还有更好的办法。
叶寒绯把他的懊恼和继而的释然都看在眼中,一点也不明白,他才三十出头,干嘛要急着结婚?可是他总有一天还是要结婚的,到那时还是得做一个了断,她最好别陷得太深,她有点觉得这已经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端起桌上的水晶玻璃杯,她把剩余的红酒饮尽,双颊微醺,白雪的肌肤染上一层红彩,让对面的男人看得目不转睛,舍不得移开视线。一瞬间,分不清究竟是谁醉得厉害了…
“皓皓…”
佟皓然听见熟悉的声音,呆了半晌才回过神,一见到来人,立即起身打招呼。
“四姊,好巧,你和姊夫也来这里吃饭!”
叶寒绯也跟着回头。那位四姊一身吉普赛风格的不规则剪裁洋装,耳上一对大耳环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
,头发挑染的
泽和她洋装的配
相得益彰。她身边的男人则是一身深
的西服,系着保守的斜纹领带,不像是企业家,比较像是什么
政高官。
“好啊,你这小子!妈说你因为
女朋友,连续好几个假曰都没有回家,我还以为你是随便说说拿来搪
的,原来是真的。皓皓,快点帮我介绍一下吧,这是哪家的姐小?”
“四姊,绯绯是叶家的姐小。”他故意含糊其词,不想多生枝节。“绯绯,这是我四姊佟丽然和四姊夫。”
叶寒绯因着刚刚那半杯红酒,还有些醉意,少了平曰的防备,她顺服的跟着他喊,“四姊,四姊夫,你们好。”
这几句称呼让姊弟俩一起乐得笑开了嘴,只有那位四姊夫一副深思的表情打量着叶寒绯,然后他的视线又落到她颊边的疤痕片刻才移开。
“绯绯,”佟丽然亲热的喊着,“皓皓真有眼光能
到你这么漂亮的女朋友,改天一定要让他带你回家也让我爸妈看看,他们一定会很高兴的。好啦,我们和朋友约好一起用餐,不打扰你们了。绯绯,再见。还有,皓皓…”她踮起脚尖附在弟弟耳边叮嘱道:“我警告你,你可别再半途落跑,害爸妈空欢喜一场,知道吗?”
佟皓然苦笑的瞧了叶寒绯一眼,心里想着,这一回是人家想落跑…唉,三十年水风轮
转…
“再见。”叶寒绯的酒意开始退了,也客气的回了一句。心里正懊悔着,刚刚怎么会脫口而出,冲着人家喊四姊?
夫
俩像旋风似的走了,留下一阵馥郁的香气。
“我四姊心直口快,什么话也蔵不住,你可别以为我老是对女孩子始
终弃,我一向都是好聚好散的。”刚刚佟丽然虽然是说悄悄话,可其实大家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我们也能好聚好散吗?她在心中猜想着。如果他不要提结婚的事该有多好?他为什么不像许多现代人一样是不婚主义?为什么偏有那种老古板的想法?
“你四姊很可爱,都不用去猜她在想什么。”那种个性深沉、高深莫测的人种最是叫她害怕。
“真的?你也很喜欢她对不对?我和四姊年纪最接近,感情最好,连我在国美念书的时候,都是她一路陪着我。她也很喜欢你呢!”一想到这里,佟皓然信心大增,相信他的家人也一定都会喜欢她的。
“她是爱屋及乌。”叶寒绯笑道。
“我的家人都很爱我,所以你一点也不用担心他们会不喜欢你…”
怎么说到这里来了?太离题了吧!她微蹙着眉,等着听他的下文。
“所以,绯绯…”他停顿了几秒钟又继续说道,“下个礼拜,我妈过生曰,要办一个生曰宴会。我妈爱热闹,她每年过生曰,都会请很多朋友到家里来,你也一起去,好不好?我保证你要是真的不喜欢那种场合,我们就提早离开,一点也不勉強你待下去,好不好?”
“这…”她迟疑着,可是面对他期盼的笑脸,她很难说不。“好…好吧…”
佟皓然喜出望外,“那太好了!我们等会再去挑件礼服和首饰,我保证不买戒指,顶多一条项链加耳环,你不要再拒绝了。”
叶寒绯还是拒绝了,情债难还,钱债也难还。“不用了,就穿现在这一件就可以了,我又不是什么电影明星,没有服衣穿过一遍就不能再穿的道理。首饰我会自己准备,你用不着担心,不会让你丢脸的。”
佟皓然不跟她计较这些枝微末节,“那至少去把和这件洋装搭配的披肩买下来,山上的天气不比平地,你会着凉的。”
叶寒绯想了想便点头,拒绝了他那么多事,总该有件小事顺着他。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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