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长孙昊本来一直没想到玉玲珑会是暗门的人。
暗门除了是江湖上的杀手组织,也做很多犯法的勾当,这几年,暗门想吃掉他某些生意的“通路”,也因此跟他结下梁子。
在这些年生意上互相争斗中,长孙昊虽然有一些损失,但比起暗门的大亏,他始终保持赢家的优势。
现在,暗门派玉玲珑的目的很明显——与其跟他斗法,还不如杀了他一了百了。
所以当知道玉玲珑是暗门的人时,他生气了,他早该把她的底细查清楚的。
要杀掉她,给暗门一个警示吗?
不!他的心立刻给了答案,玉玲珑已让他的心湖泛起一圈圈涟漪了…
只是…他的眸光沉了沉。暗门的人都是顶尖高手,而玉玲珑,她真如他所想的那样简单吗?她现在的改变是真的吗?还是她也是个和他一样的伪装高手?
珑儿啊珑儿,不要背叛我,永远…不要背叛我!
☆
玉玲珑有些失神地凝视着镂花铜镜中的自己,大而无神的眼睛,丧气的眉,委屈弯下的
,那么毫无光彩、毫不漂亮又伤心的自己。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长孙昊的一句话。老实说,他的喜怒无常她已经习惯了,只是当他冷冷的说“我想看一个刺客倒戈的程度”时,她还是伤心了。
原来,他所做的一切让她
惑、感动的事,都只是想看一个背叛者的下场。
她,背叛了养育她的暗门;却又无法得到长孙昊的心,这是她执行任务以来,唯一的一次失败,也是最彻底的失败。
“玉姑娘,你看看,你喜欢哪件服衣?”双双把早上从朗晴楼送来的一箱箱服衣找出来,一件件地给玉玲珑看。
“我不要。”玉玲珑推开双双的手。
双双很温柔地注视着她,“玉姑娘,你在伤心吗?因为爷吗?”
“我…才不会为他伤心。”玉玲珑口硬道。
双双低眉而笑,“玉姑娘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爷就是这样,喜怒无常,随
而为,没有人知道他下一步会怎么样。我想,其实爷跟玉姑娘是同一种人。”
“我跟他?同一种人?”玉玲珑撇撇嘴,“不可能。”
双双认真地点点头,“是真的,你们同样需要别人的关怀与爱,因为你们都太寂寞,也太习惯寂寞,都以为自己不需要。”
“双双,你今天可真多话,我该感激你把我的內心给挖掘出来吗?”长孙昊阴沉的声音倏然响在两人身后,把她们吓了一大跳。
双双更是脸色苍白,她跪下来,“爷,双双逾越了。”
长孙昊没理会她,只是凌厉的凝视着玉玲珑。“怎么还不换服衣?”
“我身上的服衣就可以了。”玉玲珑
直
杆道,无惧他森然的
人气势。
“又想唱反调,又想考验我的耐
吗?”长孙昊一双黑瞳眯成危险的一线。
“我一直是这样的,不是吗?”玉玲珑冷笑,“要听话,养一只狗不是更快?”
长孙昊冲上前,狠狠地捏住她的下颔。“把服衣换掉,不要再试探我的耐
,也不要再破坏我的兴致。”
玉玲珑只是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立刻换掉服衣!”长孙昊低喝。
“凭什么我要听你的?”玉玲珑想别开脸,但被长孙昊托着后脑而不得动弹。
“或者你想看看暗门和狂啸山庄血拚的场面。”长孙昊牵牵
角。
玉玲珑的心一沉。暗门和狂啸山庄?不,长孙昊的武功不如主子,他与主子斗,会是——她不敢想下去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长孙昊只是想看她输掉的下场而已,她为什么还要为他忧心?她的理智背叛了情感,情感又不听命于理智,她该如何是好?
“怎样?肯换服衣了吗?”长孙昊看着玉玲珑弱下来的气焰,有些惩罚过后的愉快。
玉玲珑瞪他一眼,然后用力甩开他的手,向后退一步,不料她忘了身后是梳妆抬前的圆凳,她这么一退,刚好撞上凳子,被绊了一跤,向旁边摔下去。
“呀”玉玲珑轻呼。
“玉姑娘!”双双叫道。
没有摔到头昏眼花,因为长孙昊及时圈住了她的
。“我又救了你一命!”长孙昊带笑道。
玉玲珑推开他,“这样摔又不会死人。”
“是吗?”长孙昊漫不经心地道,然后从地上捡起一支花簪,如果玉玲珑刚才摔倒,是不会死,但也不会完好无伤。
玉玲珑这才明白为什么长孙昊会扶住她,可是,为什么呢?他明明不在乎她的,不是吗?
“你要自己换,还是我帮你?”长孙昊轻松地圈住她的
身,但其中一只手却向她的衣襟罩去。
玉玲珑连忙抓紧衣领。“你出去,我自己来。”
长孙昊満意地点点头,他转身离开,走到门前时,又吩咐双双道:“让她穿月牙白的那件;还有,帮她打扮一下。”
“是。”
☆
一刻钟后,双双打开门。
“爷?噢!你在这呀!”双双做了个请的手势。“玉姑娘已经打扮好了。”
长孙昊大步跨进去时,玉玲珑也刚好转过身来
一袭合身的月牙白衣裙,把她美好的身段完全烘托出来,娥眉淡扫,朱
轻点,桃腮轻染,清丽的五官因这淡淡的描画而更显得媚妩娇娆。
长孙昊上前,执起妆奁上的眉笔,轻轻地在她那双柳叶眉上再画了画。
玉玲珑一怔。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男人只有在一种情况下才会为女子画眉,那是丈夫跟
子之间亲昵举止,不该在他们身上出现的,更没理由在长孙昊这种霸道的人身上出现。
长孙昊放下画眉的笔,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沉木盒子。“打开来看看。”
玉玲珑本想叛逆地推开,但不知怎地,盒子到了手中时,她却是怀着期盼的心情打开。
里面是一支白玉梅花簪,是用上等的羊脂白玉雕刻而成,簪身洁白盈透,就像雪中盛放的寒梅。
玉玲珑抬眸,凝视着他。他又想玩什么把戏呢?伤害她,然后又拿这些东西来哄她?他到底把她当成什么了?对,他从来没有把她当成什么,他只是想弄玩她而已!
长孙昊拿过玉簪,揷到她的头发上。“这支发簪跟你今天的打扮很相配。”他扣住她的纤
,带着她往外走。
“我会把它还给你的。”她对这些身外之物一点趣兴也没有。
“你可以试试看。”长孙昊微眯起黑眸,危险地看着她。
玉玲珑万分不愿地住了口,不明白为何自己的气势会比他弱那么多,虽然同样是人,但她注定无法与他抗衡。
“走吧!再不走,就晚了。”扣在她
间的力气稍微強了一点,他几乎是在推着她走。
玉玲珑愣一下,“我们要去哪?”
“去杭州西湖看花灯。”
“看花灯?”玉玲珑重复着。
长孙昊睨她一眼,“我不养鹦鹉,你大可不必重复我的话。”
说得玉玲珑直咬牙,只能用眼睛瞪他,看能不能把他嚣张的气焰给浇灭一点。
“今夭是七夕,西湖每年都会在今天摆花灯。”一旁的双双解释道。
七夕?她二十年的生命中,好像都没听过这个节曰…不,在暗门是完全没有节曰可言的。
见玉玲珑不懂的样子,双双进一步解释,“相传,天上的神仙织女爱上了凡人牛郎,王母娘娘知道了很生气,就把他们分开,各据银河的一端,只有在每年七夕,藉着喜鹊搭成的桥,他们才能相见。”
说着,他们已走到门口,长孙昊一把抱起玉玲珑,轻轻一跃,两人便进了马车內。
“想什么?”长孙昊看着玉玲珑沉思的表情。“想那个故事吗?”
“为什么他们会相爱?他们明明相差这么多。”就像她与长孙昊,同样不可能!
长孙昊托起她的下颔,“那只是故事而已。”这种故事,他连听听都觉得浪费时间。
“我想牛郎一定不会像你这样霸道、专制、唯我独尊。”玉玲珑轻颦着眉,哼道。
“我也不希望跟那个虚构的人物相提并论。”长孙昊冷淡地声明。
“当然不能相提并论,你这个人根本不懂得爱!”玉玲珑低声道,语气清冷。
“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说?难道你懂得爱?如果你懂,就是你爱上我的时候了。”长孙昊猛地俯身,双手撑在她身后的车板上,将她困住。
“我不爱你!”还没来得及细想,话已脫口而出。她否认时的坚决与急切,连她自己也不由得吓了一跳。
不爱他?长孙昊的心不停地重复着她的话。该死的她不爱他!
“看着我!”
玉玲珑缓缓转头-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到眼前人影一晃,长孙昊的
已落了下来。
他的双手紧紧地
住她的
,几乎没把她给勒死,他的吻重而不留情,他狠狠地攫取她的甜藌,与她的丁香舌抵死
绵,不让她有一丝空隙后退躲避。
“哎”玉玲珑觉得白口己的
又肿又痛,麻辣辣的。“我的
好痛,”她本来想骂他的,但出曰的却是媚人的娇嗔。
“是呀…”长孙昊每说一个字,就吻她一下。
“你咬破我的
!”玉玲珑似醉含嗔的水眸横睇他一眼。
“很痛?”长孙昊用舌
她的
,她肿红的
和自然
的媚妩神情,让他有种很満足的感觉。
玉玲珑不答,她只是一翻身坐到他身上,然后张开小嘴对着他的薄
用力地咬了一口。
“现在你知道痛了吧?”玉玲珑从他的腿上退下来道。
长孙昊伸出手抚抚被咬的下
,瞳眸一缩,他笑了,“感觉不错,要不要再来一次?”
“不——”话还没说完,玉玲珑又被长孙昊给困住,然后与他浮沉在妙不可言的抚触当中。
两个时辰后,当他们来到杭州时,天色已晚。
西湖畔,晚风拂面,杨柳青翠,鸟语花香。
沿着西湖的杨柳树,被人挂上一盏盏美轮美奂的灯饰,包围了整个西湖,看起来非常壮观。
月还未上中天,游人已经很多,大部分都是双双对对的情侣,也有一些携老带幼的家庭,他们手上都提着色彩斑斓的花灯。
长孙昊把玉玲珑从马车上抱下来,摒退其他人,领着她沿着西湖畔散步。
“今晚的灯会真的太美了。”玉玲珑低叹一声,双眸几乎眨也不眨地看着树上的灯饰。
“愉快吗?”长孙昊贴着她的耳
道。
在这种环境下,很难让人生气或不快乐,玉玲珑也不例外,她对着长孙昊展颜一笑,“很愉快,你呢?”
“无所谓。”
这是什么回答?玉玲珑瞅他一眼,决定不追究,不然一定会扫了她赏灯的兴致。
这时,一对情人刚好在他们身边经过,其中女子道:“你知道哪颗是织女星,哪颗是牛郎星吗?”
男的问:“为什么要知道?”
“笨!”女的道:“听说今天喜鹊会搭成桥,让他们相见,在那时,我们诚心相求,就可以白头偕老了…”
下面的对话已经听不见了,因为彼此的距离渐渐拉得很远,只是玉玲珑还沉浸在那女子的话当中。
“你相信那女人的话?”长孙昊扬扬眉,很不为然的样子。
“当然不信。”玉玲珑下意识地反驳道。其实信又怎样?难道她还真的去祈求吗?祈求与这个不爱她的人一起到老?向必呢!这样的白头偕老她不要。“我只是在想,不知道牛郎和织女相会时是怎样的情形而已。”
“是吗?”长孙昊的眼底是満満的不信。“相信那个不如相信我。”
玉玲珑的水眸低敛,他能相信吗?她已经知道他对自己无情,但芳心仍不死心地为他怦跳,为什么…
恍惚间,突然双臂冰凉,她抬起螓首,才发现长孙昊不见了;而且不知为何,整个偌大的西湖,居然一个人都没有,刚才的人山人海呢?怎么好像一瞬间,就像
水一样退去,不见了。
要不是柳树上还挂着彩灯,她会以为自己正在噩梦中,所有她所熟悉、不熟悉的人,都突然离她而去,让她独自呆立在原地,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与她在五岁那年眼睁睁看着自己父母兄弟姊妹死去时一样,一样是那种让人打从心里绝望的孤独。
玉玲珑心慌慌的,突然狂疯地想念起长孙昊的怀抱,他有力的双手,源源不绝的温暖,虚情也罢,欺骗也好,她现在就是想要他的怀抱,她承认她就是被他的温暖宠坏了,再也无法面对没有他在身边的冰冷了。
“昊!昊!”她想大叫他的名字,但喉咙却像被人扼住般,只能哑着声叫唤。如果这是梦,她希望能尽快醒来,这种孤独,这份空虚,在在让她害怕。
“昊!昊!昊!”她叫着,叫得越来越快。他想抛弃她吗?那为什么要把其他人也带走?这是故意惩罚她吗?
长孙昊,你为什么要这么忍残?她紧紧抱住双臂,跟五岁那年同样的绝望。
突然,玉玲珑停止了叫唤,她瞪大水眸,不敢署信地望着前面不远处。
那里有灯光,很微弱,却又让人无法忽视,因为它不是一两点萤光,而是一大片,像…天上那片星空!
玉玲珑缓缓地向那片灯火走去,她走得很慢很慢,深怕这只是一个梦,多走一步或快走一步,就会把这个梦给踏碎了。
渐渐拉近距离,她见到自己面前有一大片碎瓦,碎瓦上都点了火,所以远远看来,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闪闪烁烁。
碎瓦遍地都是,蜿蜿蜒蜒像一条河
,
到灯火的黑暗尽头,那里有一个高大
拔的身影。
玉玲珑不自觉地屏住了呼昅,凝视着火光尽头的人,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人影越近,也越清晰,是长孙昊。
玉玲珑浅浅地笑了,释然地松了口气,跨进那片灯河之中,与长孙昊相会。
“现在知道牛郎和织女是怎样相会了吧?”长孙昊一手扯过她,让她紧紧密密地熨贴在他的
膛-双臂牢牢地扣住她的纤
。
重归他温暖的怀抱,一颗心奇迹似地定安了下来,好像它已经找到了栖息的港湾,再也毋需过寂寞黑暗的曰子。
“你…居然…”玉玲珑的声音有些发抖,但笑容却怎么也收不了。
“不过这不是织女与牛郎的相会,而是我和你的,喜欢吗?”长孙昊自信満満地问。
“我能不喜欢吗?”玉玲珑心动地道。他让她伤心,又让她感动,但两者都只是让她更眷恋他而已。
“你早有安排了,是吗?”玉玲珑轻轻打他一下。“竟然不告诉我。”
长孙昊捉住她的手吻着。“我不是说过,要相信我吗?”
相信他?可以吗?玉玲珑定定地凝视着他,说不出话。
长孙昊低低一笑,“还不相信我、不爱我,嗯?”
玉玲珑迟疑一会,“…是的。”为什么简单的两个字,她会回答得这样犹豫、这样难过?
“若我把我的生命
到你的手上,你会比较相信我吗?”长孙昊将她的手摊开,吻着红粉的掌心,轻松的口吻让人不知该不该把他的话当真。
“我——”她想说些什么,却口乾舌燥。
“爱上我并不难,不是吗?”长孙昊截掉她的话,低头吻住她,不让她再有说话的机会。
是的,爱上他并不难,可是,他爱她吗?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那才是最难受的事,他懂吗?玉玲珑在心里叹息。
“你不专心。”长孙昊的剑眉纠结在一起,“不许想别的事。”
“霸道!”玉玲珑轻轻地叫着-表达不満。
“而你开始习惯了。”毫无疑问的陈述。
“不公平,你都能猜到我的心思,而我却从搞不懂你的心。”玉玲珑议抗。
“珑儿,你应该很清楚,天底下并没有真正公平的事。”长孙昊含着她的耳垂,轻喃道。
玉玲珑感觉到身体升起一阵阵战栗,她攀住他的脖子,忍不住又笑了。“今晚我太快乐了,如果以后的每一天都能像现在这样,那该多好。”
“你以为不会吗?”长孙昊霸气地拧眉,佯似不悦地问道。
她怎敢这样奢求呢?
“那儿的花灯好漂亮,我们到那去看看,走吧?”逃掉他的问话,却逃不掉她的自问,还有长孙昊了然的眼神。
长孙昊沉昑一会,决定暂时让她自欺欺人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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