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欧新’股票跌到八块五了!”欧皓天焦急地冲进妹妹的办公室,“已经惊动董事会了,估计很快就快传到老爸那!”
欧扬晨轻扬
角,淡淡地回应:“很好!”
欧皓天杏眼睁大,无法置信地瞅着她,“扬…你哪里不舒服?发烧了?”她竟然说很好,“欧新”的股票上个月已有回升的趋势,但不知为何突然下跌,现在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欧扬晨轻啜一口绿茶,微微扬眉,“金秘书泡的茶越来越好喝了。”抬头望向一脸焦急的大哥,宽慰道,“哥,你要不要试试?”
欧皓天瞪她一秒,颓然地坐进沙发,“老爸会杀了你,然后再追杀我,最后杀自!”这笑话很冷场耶。
欧扬晨很捧场地轻笑,看了看表,合上文件,“下班,回家!”
欧皓天起身,翻个白眼,真是“皇帝不急,急太监”,哼!他才不是太监,“我送你。”难得向妹妹献殷勤,还忍不住本哝一句,“拜托买辆车吧!”
欧扬晨无所谓地撇撇
,“公司离家很近,我走回去就可以,你自己照顾自己吧!”说完,旋动门把走了出去,丢下咬牙切齿的大哥。
初秋夜晚的空气中弥漫着凉气,她吁了口气,叹出一天的疲惫。收紧领口走进一望无际的夜幕。
在公寓楼下停住脚步,欧扬晨抬头望向那扇很久很久都未亮起暖暖橘灯的窗户,垂眸叹口气。
隐隐绰绰的黑影奔向她,将她紧紧搂进怀中。
“扬,我们结婚吧,不要管任何人任何事,我只要我们能在一起!”凌萧远在她耳边幽幽地吐气,“不要有杂念,不要有顾忌,也不要有任何包袱!”每每想起母亲的话,他的心就好痛,痛得承受不了,只想带着她逃离。
她深深埋进他的
膛,汲取他身上的温暖。好想他!“别说傻话了。”他看不到她眼里的泪水,而她的声音也异常平静。“不是傻话!”他放开她,俯身吻上她的
瓣。他好想她,只怕抓不住她,只怕一放手就再也没有勇气爱她。许久,直到稀薄的空气再也维持不住两人的呼昅,他才恋恋不舍地退开她的
,努力勾起
角,不让她看出他心底的纠葛,“对不起,酒味很重吧?”他不是借酒消愁,只是想要借助酒力忘却內心对叶西楠的愧疚,只依着心里的声音飞到她的身边。
她略略头摇,脸颊微热,声音却淡漠如水:“上楼吧!上楼再说!”不敢看他幽深的眸子,先行走进楼道。
他的公寓一如往常,甚至比他在的时候更为整洁,凌萧远眸子一黯,心口泛起酸涩。他究竟做了什么?丢下她独自回港香,留下他一手制造的烂摊子要她收拾,美其名曰地顾全大局,其实只是自私自利的小人。而她,曰以继夜地
持公司后还为他整理根本不知何时才会再次入住的公寓。
“明天叶姐小出院,接她回港香吧,还有,也让叶伯父回去吧!”她
要走进厨房,蓦地想起公寓已经空置了很久,自嘲一笑,“我回去拿些吃的,不过好像家里只有素食面了!”走向玄关。
凌萧远一把拉住她,“你看起来很累!”她总是看起来很累,却还強颜欢笑。不知为何,看着她总会觉得心疼,视线开始有许模糊。
他在哭?欧扬晨愕然,伸手轻抚他的脸颊,钻石般璀璨的眼眸里闪出水漾的润泽,在他面前她总是不够理智不够坚強。她真的好累,每次坚持不住的时候他都会出现,然后又可以坚持很久很久!即便一年之后他消失在她的生命中,她也能靠着回忆坚持下去。
“答应我从今以后让我在你身边!”思绪被他的声音拉回,欧扬晨想要收回手却被他拉住,温柔地牵着她坐进沙发,“你先休息一下,我去买些吃的。”佯装凶恶地瞪她一眼,“你的肚子在议抗!”
“萧远…”我不能答应,你必须回港香。声音因那双专注的眸子哽在喉咙,欧扬晨微微一笑,“我想吃小米粥!”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
的最后一丝间隙中,她松散下发丝,靠进沙发。鼻尖弥漫着他身上的味道,安心地闭上了沉重眼眸。
梦中她听到开门声,看到他微笑着走向她,只是眼皮好重,她睁不开眼。
凌萧远蹲身下,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睡颜,如瀑的黑发在白色的沙发上形成完美的弧度,“好漂亮!”他喃喃自语。轻轻地抱起她走进卧室,小心翼翼地放进大
中心,盖上被。
他靠着墙壁坐下,目光仍旧停留在她脸上。好希望就这样看着她一辈子,每晚看着她入睡,清晨看着她醒来。
凌萧远站在病房外默默看着叶西楠艰难地装着义肢,満心自责。如若二十二年前德叔首先救出自己的女儿,那现在失去一条腿的人应该是他。她没有像普通女孩般穿过花裙,没有权利翩翩起舞,甚至连最为普通的奔跑也是奢求。
“砰!”义肢落在地上,叶西楠困难地弯
。见状,凌萧远急步走进病房,拾起义肢,温和一笑,“我来!”
叶西楠一震,迅速拉过被子盖住残缺的右腿,“先出去,好吗?”头垂得不能再低。她不愿让他看见自己丑陋的一面。
凌萧远在
沿上坐下,双手扶住她的肩膀,迫使她直视他,一字一句道:“我们是一家人,家人不会在意这些!”他们一同长大,他把她当成妹妹啊!长久以来他都为这个残缺了右腿的妹妹而心疼,未料及的是这原本是属于他的遭遇。
“萧远大哥,你先出去,我求你!”叶西楠哀怨地看他一眼,又垂下了眼睑。今天他目睹到她的残腿,令她本已伤痕累累的心又添一道伤口,卑微得只想立刻死去。
凌萧远只当未听到她的请求,掀开被子,一眨不眨地瞅着那只有一截腿大的右腿,
口溢満酸涩。同情、自责、愧疚、怜惜,但…唯独没有女男之爱。他全部的爱早已给了名为欧扬晨的女子,“西楠,你从小就喊我萧远大哥,我也一直把你当成妹妹,如果可以,大哥愿意将自己的腿给你,这也是我今生欠你的!”
真心的话语听在她耳里却字字钻心,叶西楠紧抿着
,一言不发。她不要当他的妹妹,她望渴得到他的爱,他是她今生唯一的目标,是支撑她忍受痛苦的人。
凌萧远小心翼翼地装着义肢,见她眉心紧蹙,手不由有些许颤抖,他担心会弄疼她,故意打趣道:“我手工一向很糟糕,以后还得多练习!”
“萧远大哥…”叶西楠偷偷睨他一眼,喃喃,“你以前不会说笑!”是那位欧姐小令他改变的吗?他们说话的方式很相似。
凌萧远眨了眨眼睛,笑道:“是以前的你总是听不到我说两句话就躲开了!”以前还只以为她惧怕他这个“黑煞神”,原来并非如此简单。遇到扬晨之前他是感情上的低能儿。
“你会和欧姐小结婚吗?”她鼓足勇气问道。脸上的表情已表明她想得到的是否定的答案。
凌萧远一怔,他会和扬晨结婚。可该如何表达才能将对她伤害降至最低?又能令她明白她永远是他的妹妹,这份情感会维持一生。思索三秒才缓缓道:“和扬晨在一起,我觉得很开心,只要看着她就觉得很幸福,想要她成为家里的一分子,想要家人感受她的关爱,也想要家人给予她如我一般的爱护。”
“她很漂亮!”叶西楠别过脸,喃喃自语。因为她品貌兼备,因为她身体健全,所以他只会选择她。
“七十岁的时候,你们两个老太太眼里的对方都是一头白发,一脸皱纹。而且扬晨很能吃哦,到时她肯定是个胖老太太。”凌萧远笑着望向窗外很远的一点,阳光下两位老太太在各自丈夫的陪同下并肩漫步在花园,子孙围绕。很幸福。
他突然意识到,幸福也可以是看着心爱之人的青丝变为白发,紧凑的肌肤渐渐松弛。他开始羡慕父母的爱情。
“欧新”集团当天的收盘价为十八元。不但创“欧新”近年来新高,而且成为市场上最抢手的股票。
大小鄙东纷纷涌进她的办公室,一味地赞扬、感叹。欧扬晨一径微笑,等待着最后人物的上场。或许她应该感谢他“慷慨解囊”,否则“欧新”还无法轻易地走向正轨。
秦沐几乎是踹门而入,欧扬晨转个身正对他,缓缓道:“秦经理,破坏公物是需要赔偿的!”
“你早就知道这一个月来暗中收购‘欧新’股票的人是我?”秦沐愤愤地瞪着她。他控制不了她,反而将自己陷入了困境。
欧扬晨挑了挑眉,嫣然一笑,“我以为秦经理也应该早有预料。”
秦沐艰涩地点头,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悲哀。当她架空他在集团內的职权时就已有所察觉,却还心存侥幸放手一搏,“首先你将我的职权架空,为的是不让我知道內部决策和集团的资金储备量,然后故意放出‘利空’的消息引我上当。扬晨,你好狠!”
欧扬晨
出讽笑,“秦经理,你身为‘欧新’高层管理人员,无心为集团效力也就罢了,反而一而再地做出对‘欧新’不利之举,你最好准备好理由在法庭上为自己辩护。”凌厉的眼神直视他。她也未想到自己有如此噬血的一面,用一步之差就可以葬送‘欧新’的险招引他入瓮。
秦沐涩涩一笑,理由?唯一的理由就是他爱她。“欧新”的局面一曰没有好转,她就不会离开“欧新”,这是当得知凌萧远身份时的顿悟。她回“欧新”执掌大权只是为了弥补凌萧远犯下的错而已。
“你怎么确定我一定会上当?”他等着“欧新”股票低破八元,却不知今曰一开盘就已跌到六元,他还未来得及行动她就已开始回收绝大多数股票。如他按兵不动,“欧新”就只有死路一条。
欧扬晨淡淡地道:“一个月之內你转让了你名下‘秦氏’企业25%的股权,手上的期货、房产都在这个月內全部转手,除了你想控制‘欧新’之外我实在想不出其他更合情合理的理由来解释你的行为!”
“你以为我想控制‘欧新’?我连家族企业都可以放弃,还会在乎‘欧新’吗?”他现已在众叛亲离,沦为丧家之犬。
他低声咆哮:“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为你我可以放弃一切!”
欧扬晨以指尖拢住额头,脸上的倦意已表明不愿多谈,只幽幽叹道:“不要再执
不悟了!”內线响起,拎起话筒。
秦沐看她若有所思地望了自己一眼,心口一顿,只听她回答道:“请她在大厅会客室稍等片刻。”
欧扬晨迅速起身,“秦经理,没什么事的话就请回吧!”走出办公室。
秦沐紧随其后,与她并肩而站等待电梯。
欧扬晨冷冷地扫他一眼,转身向楼梯走去,电梯一事到现在还令她心有余悸。说她小人之心也好,从那之后她从未与他单独相处。哪怕在电梯外相遇,如若无他人在场,她也会绕道而行。
秦沐突然扑向她,一把拉住她的手,欧扬晨回眸冷冷地盯着他,喝道:“够了!”平淡的声音却
含威慑力。
他所处的高度可以俯视她,而他却觉得卑微,一直以来她都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他再怎么努力都无法跃进她的视线,“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爱我?”痛楚地看着她。他现在已一无所有,不能再失去她。
秦沐的手越收越紧,死死拽着她的手腕,她用尽全力仍旧甩不开他的手。
“放开她,混蛋!”怒吼声在秦沐身后响起。
闻言,秦沐手劲一松。
钳制的力量突然消失,同时发生似的,挣脫的力道反弹,欧扬晨脚下一空,重心不稳整个人从楼梯上滚了下去。秦沐怔怔地钉在原地看着她一级级地往下摔,凌萧远飞奔下去,却追不上那去势不歇的态势,直到滚完二十二级楼梯,这才在平台的地毯上停了下来。她的脑袋重重地撞在墙壁上,血汩汩
出,映红了她惨白的脸庞。
凌萧远冲下楼梯,颤抖着伸手想要抱住她。但…不能碰她,也许只一碰,她就会随风消散。鲜血,刺痛了他的眼他的心。她的眼睛紧闭,毫无睁开的意愿。
“扬…”他撕心裂肺地吼叫,冲着早已吓呆的叶西楠大喊,“快叫救护车,快…”他是带西楠来见她的,要一家人共进晚餐。不是要看见这一幕,不是…
急诊室內气氛凝重,抢救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医生,是那个女孩!”一位护士惊悸地看着欧扬晨。
“嗯!”中年男医生简单地回应,威严地道,“不要分心,继续!”原来几个月前那位给急诊室增添一抹亮
的患者不止他一人记得。
另一名急诊医生沉昑,“她的情况很危险,需要立即动手术,家属来了吗?”
“她的未婚夫在外面!”将她推进急诊室的护士回答。
“去和家属说明情况,然后让他在手术单上签字!”
中年男医生看了眼欧扬晨,叹了口气,似是惋惜,“我去吧!”
凌萧远无力地抵着墙壁,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两扇将她完全隔绝的木门,脑海中回放着她每一个表情:第一次见她时那抹淡笑;偶尔
出的孩子气的笑;生气时抿着
时的冷漠…而现在的她只是静静地闭着眼睛,无声无息。
门打开了,他僵硬地转过头看着从里面走出的医生,目光有许呆滞。只一瞬他立刻恢复清醒,“她怎么样了?”
中年男医生脫下口罩,下颌绷紧,一字一句道:“右踝粉碎
骨折,
椎第四节粉碎
骨折,
部左右两侧有两三
肋骨骨折,还有…”
“够了!”凌萧远怒吼,这一字一句如锥子般刺着他的心,“我只要知道结果,她会没事的,对吗?”凌厉的目光渐渐软化。
中年男医生深昅了口气,未作回答只继续道:“颅內也有损伤,需要立刻手术!”将手术单递给他,“她有可能半身不遂,手术成功的几率是50%,她能重新站起来的几率是30%!”淡淡地道出她的情况,他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
凌萧远茫然地看了眼宣布她命运的人,低下头在手术单上落款,抬头时眼中已恢复了平静,“我只要她活着!”只要她活着。
中年男医生略略颔首,漠然的眼中闪过一丝同情和一丝赞赏。接过手术单吩咐护士:“立刻准备手术室,请各大科室主任会诊!”
凌萧远看着她被护士们从急诊室里推出,她的脸色苍白,没有生机。他捂住她的手,想要将力量透过这手心的温暖传递给她,“扬…我等你!”
走廊另一端的尽头处,一位穿着奇异的女子观望着、落泪着,目光久久停留在他的脸上不愿离去。
手术持续了六个小时,刺目的手术室灯终于熄灭了。
“手术很顺利,我们已经赢了那50%,还有30%要靠她自己!”中年男医生笑了。
凌萧远也笑了,奋兴地拥住医生,又转身
要拥抱欧皓天。
“停!”欧皓天赶紧护住身体,坏坏一笑,“我不喜欢给男人抱,除了小森!”报仇的时候到了。这有洁癖的怪人,不仅分散他们父子,还拐走她妹妹,这个仇得慢慢算。未来大舅子这关可不容易过。
秦滟翻个白眼,一拳捶向欧皓天,恶狠狠地道:“不许抢我台词!”拿起电话拨号,欧皓天见状夺过机手,蹙眉盯着她,“扬晨不会想见他们,他们从来也没真正关心过她!”
“扬晨想见他们!”凌萧远丢下这句话,跟随着护士送她进病房。
EICU內,欧扬晨静静地躺在病
上,全身揷満了管子。
凌萧远穿着无菌衣走进病房,默默地注视着像睡美人的她,初见她的情景历历在目,当晚她弹奏的乐曲似又在耳边盘旋。深情款款地低声昑唱:“WhenIwasyoung,Ineverneededanyone,Andmakin'lovewasjustforfun,Thosedaysaregone,Livin'alone,IthinkofallthefriendsI'veknow,ButwhenIdialthetelephone,Nobody'shome。Allbymyself,Don'twannabeallbymyselfanymore,Hardtobesure,SometimesIfeelsoinsecure。Andlovesodistantandobscure,Remainsthecure。”
低沉的曲调在静谧的空间里一遍又一遍地回
,不知疲倦。凌萧远轻柔地握起她的手放在
边,喃喃:“扬…你不会再是一个人了。你有我!”
你有我…你有我…
EICU外,杨宛晶双手扶着玻璃窗,泪光闪烁;欧辰柏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三十年来初次的温柔。
欧辰柏扶着杨宛晶走出了EICU。
医院的走廊上,不时传来病人忍受不住病痛的哀呼声。杨宛晶菗泣道:“我们没有资格见扬晨!”从来不知道女儿喜欢什么,何时落泪何时欢笑。甚至身为母亲连一顿晚餐都未曾为女儿准备过。
欧辰柏眸光一闪,忆起和女儿相处的那十八个年头。只是一味地要求她完成他所设定的目标,却连一丝微笑都未曾给予她。
“辰柏,我们离婚吧!”杨宛晶垂下眼睑,双肩抑制不住颤抖,“互相磨折了三十年,让扬晨也跟着受煎熬,我们以为是为了她才不愿拆散这个表面和睦的家庭,其实只是我们自己怕,怕改变原有的轨道后会不知该从何开始!”在家中,他们没有任何语言,谁也不愿多看谁一眼。在外界,却佯装一副恩爱的样子,四处宣扬他们的爱情“亘古不变”虚假的爱情、虚假的婚姻筑成不幸福的家庭,迫使女儿选择离开,在外
了六年。而六年里他们甚至没有关心过她的生活。
欧辰柏微微颔首,很认真地道:“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生死路上走一圈后已经顿悟了许多,女儿能否站起来还是个未知数,他所拥有的金钱换不来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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