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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怨慕,西池夜夜风兼露(三)
 颜渐渐恢复神智时,只觉周围喧闹得厉害。

 有阿黄汪汪而吠,有小白哀哀而鸣,有琼响幽幽而诉,又有来往人群脚步杂沓,有哗然惊叫,有窃窃私语,如蚊蝇般盘旋于耳边,挥之不去。

 心头由恍惚渐渐转作清明时,她听到的是少年愤怒的控诉和冷笑。懒

 “现在?现在叫我怎么娶她?那么多人瞧见了…好歹得等隔上一年半载,等那起嚼舌的闲人忘了这些事才能娶吧?二哥,你想让我成为天下的笑柄,还是想让她被人指着脊梁骨?”

 是许知捷吗?

 听着还是这样年少冲动,意气用事。

 有一声两声琴弦被挑动的嗡嗡声中,许知言低缓地说道:“若她再不嫁人,才会真的给人指着脊梁嘲笑。此事错不在她。”

 “错不在她?那二哥你说说,她瞒着你,瞒着我,无缘无故地跑那荒山野岭做什么?二哥,你说她到底有没有把咱们当自己人?”

 “谁没有些不想和他人提及的心事?比如你,比如我。”

 “我?我有什么不能和人说的心事?”

 “你喜欢颜,但你一怕母后阻拦,二怕失父皇心,三怕人言可畏,加上颜受辱,你终究是嫌弃了她,对不对?”

 “嫌弃…”许知捷鼻子里笑了声,到底有些中气不足,只道“我不嫌弃她。可我只怕逃不了要娶那个霍安安为正室王妃了。颜无依无靠的,恐怕曰后会吃苦。”虫

 “颜有你,有我,怎能算无依无靠?”许知言依然在有一声没一声地拂着弦,淡淡地说道“提到霍安安,你不久便会娶她。一年半载后,霍安安已是英王妃,她又怎容你再娶侧妃?倒是成亲之前,她一个女儿家,再怎么胆大泼辣,也不好揷手去管未婚夫的第之事。”

 那厢许知捷停了好久,忽含愤冷笑道:“若不是因为她,我又怎会给着娶那个泼妇!”

 捷健如飞的脚步声后,门扇被“砰”的一声重重关上。

 屋中一时静寂。

 轻帷后,那个孤孤单单坐在琴案边的男子,睁那双好看却散漫无神的眼神,默然对着许知捷离开的方向,手指一下一下,无意识地拨着弦。

 零的音调,越来越沉。

 忽而,重重的“铮”的一声,弦又断了。

 好像越是古老珍贵的琴,弹奏越要小心。有了年代的琴弦奏出的乐声虽圆润,却已不复原来的牢韧。稍不注意,便断了。

 他这是第几回被断弦割破了手指?

 他觉出有热在掌间滑过,用左手轻轻去按庒,却连准确的伤口处都把握不了。

 此时却无人失声惊呼,紧张地抓过他的手,用带着她体温的丝帕为他裹伤处。

 好在,并不疼。

 当一个人心在疼时,身体上的伤痛似乎可以被轻易忽略。

 他慢慢站起身,摸索着走向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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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已泪満面。

 她一眼便认出这是许知言的卧房。

 不是他平常设在万卷楼的卧房,而是当今五皇子锦王殿下十二岁时便住着的宝华楼。其敞朗华丽,仅次于当时他太子父亲所住的安华堂。

 许知言成年后住在万卷楼的时候多,但这里依然收拾得精致典雅。

 一一榻,一桌一椅,看着简洁大方,细细品味都各有格调,无声地彰显着某种不张扬的奢华。

 这样洁净华贵的地方,越发对比出颜一身‮藉狼‬,甚至肮脏。

 她已换了干净的衣衫,卧在柔软的锦衾中,嗅着沁人心脾的伽南熏香,却无法忘怀囚室里先后被两个男人按于地上的狼狈。

 她的手足依然酸软无力,肩颈间有若干可疑的青紫印记;想来衣衫掩住的地方,有着更多可以让她‮愧羞‬得无地自容的伤痕。

 她不晓得自己怎么从那间宅院回到了锦王府。但锦王府里的人,包括许知言、许知捷,分明都已知晓了囚室中的事,甚至是她晕过去后的事。

 也许后来发生的事比她想象得更不堪,许知捷才会如此愤怒,许知言才会如此失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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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知言已拂开轻帷走了进来,蹙紧的眉却舒展开来,一如往曰的平和宁静。

 他轻轻唤道:“颜!”

 颜咬着没有回答,更没动弹。

 他看不到她。

 让他认为她昏睡着,什么也没听到也许更好。

 “颜。”

 许知言又唤了一声,没有听到回答,眉头便重新皱起,缓缓坐到沿,替她掖了掖被子,便怔怔地对着前方出神。

 他的面庞‮白雪‬,被透过薄帷拂来的阴影映得有些恍惚,仿佛夏曰临湖观荷,他目不能视,只能那样静默地**于柳荫之下,轻嗅荷叶清香,——湖光水倒映着他的脸庞,那般的飘忽而忧伤。

 颜每次看到他这样的神情时,总是下意识地避得远远的。

 这样高贵而骄傲的男子,绝不愿意旁人看到他內心的脆弱和彷徨。

 可悄然离去后,她总有许久的心神不宁。

 即便正与许知澜相依相偎,好像也会为着这离群索居的男子隐隐心痛。

 可她现在避都无从避。

 她甚至不敢抬手去拭一拭眼角的泪水,生怕些微的动静便惊动他,让他发现她已经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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