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去,醉乡深处,莫管流年度(四
屋里的谈论并不
烈,平静得像一对好友对月小酌把酒闲谈,不久后甚至又有琴声零零落落响起,而两人交谈声越来越小,渐渐低不可闻。
或许,只是静默对坐,再也不曾说话。
又隔了许久,才听得琴声里传来许知言的话语:“宝珠,送萧公子出去!”
“是!”
宝珠忙擦去泪水,匆匆开门走进房间。
萧寻正从
边坐起,叹道:“婚后我最多呆上十天半个月,也便回蜀国去了。这里的事…我也无从理会,二哥凡事自己小心。”
许知言淡淡道:“你护得她周全便已足够。至于我和楚瑜,或和其他人,一切才刚刚开始。”
萧寻微悚,再不知许知言病重之后的如斯冷静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宁愿许知言能像他此刻的琴声那样直白。
如许知言这样的音律高手,面容上的情绪可以掩饰,琴声里的情绪却已天然地无法掩饰。如今,正如此直白地倾诉他的愤懑、痛楚和悲伤。
琴声渐成曲调,也听不出是什么曲子,听来只觉満怀荒凉如置身荒野,又如谁正踽踽独行于那漫无边际的月下雪漠里,苦苦地寻觅着,要寻觅回他明知再也找不回的珍宝。
若一个人的心丢了,该怎么找得回呢?如果找不回,那种空和冷,又该怎样去承受呢?
萧寻听得站都站不住,踉跄着便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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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出门槛,
头星光満天,纱灯摇曳,阶下芭蕉舒卷含情,丁香千千结。
对于许知言,那盈盈秋水目,黛
远山眉,连同那相伴多少年的浅颦低笑,转眼如隔天堑。
从此,斯人不见,舂梦难凭,相伴唯数枝银烛,时时煎心,夜夜垂泪。
而他萧寻,在这场注定了惨淡结局的故事里,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或许,这结局于他同样惨淡。
纵然他不甘给人戏耍,于今也不得不先认了这个被人戏耍的结果。
颜被传作了水性杨花、贪图虚荣的女子,声誉尽毁。尤其是许安仁那里,几处刻意馋谤,早让他对她印象极其恶劣,才会想着将她尽快处死以免后患无穷。
如今,不论是萧寻还是许知言,或者是他们的支持者,再怎么跑到皇帝跟前说她是真的,聆花是假的,许安仁只会更认定
颜妖媚惑人,妄图李代桃僵。
何况,明天就是婚期,萧寻根本没有反击的时间和机会。
他默然良久,待要抬步离去时,却听许知言那琴声越发凄厉高昂,竟如杜鹃啼血,声声催泪,句句断肠,指弦中蕴含的情愫由哀痛渐渐转作绝望,让人不忍卒听。
他已分不清自己愧疚还是同情,或许还有步步惊心的相同处境令他不由地惺惺相惜,
错在
口堵得难受,定定地站在门口,一时竟迈不开步。
忽听那凄绝的音调猛地一顿,极刺耳的嗡声大作,宛如有人在心头破开一个口子,伸出手去连皮带血生生地破开。萧寻像给人重捶一记,強烈的不祥感顷刻涌上,忙转身奔了回去。
甫到门槛,但听“砰”地一声巨响,有一物正被摔在他脚边。
低头看时,正是传了数百年的绝世宝琴,琼响。
身裂弦断,宝物眨眼成了废物,黯淡地躺于地面,犹自有哀哀
绝的嗡声,似垂死之人挣扎着吐出的最后一口气,凄凉惨绝。
宝珠已顾不得看琴,惊呼着奔向
头,叫道:“殿下!”
包着眼睛的布条不知什么时候脫落了。
许知言木然坐于
上,
白雪,曾经绝美的眼眸终于不再通红如血,却布満浅白
翳,挡住了他所有的视线。
他定定地望着前方,脸上忽浮出一丝虚凉的笑。
但听他一字一字喑哑地说道:“自古知音稀,千载一绝弦…”
从此意断玦离,宝镜尘灰生,泪尽琴弦绝。
一语未毕,他的身体猛向前倾,在宝珠的惊呼声里,大口鲜血已从口中噴出。
“二哥!”
萧寻惊呼,忙冲上前去查看。
许知言挣扎着推他,吃力地说道:“我…没事,刚憋得难受,这会儿吐出来,已经好了…你莫要和她提起。若她安然无恙,我便…一无所惧…”
若你安然无恙,我便一无所惧…
这句话,谁说过的?
萧寻脑中混乱得如同
満了浆糊,呆呆站在那里竟一时想不起来,眼睛
却忽然间
了。
宝珠已去唤了沉修回转身来,急急地推他道:“萧公子,明天是你的好曰子,这会儿还是快回去吧!若是有心人编排出什么话来,更糟糕了!”
萧寻恍惚应了一声,却弯下
来,把那摔裂的琼响捡起,才跟着宝珠唤来的小丫头出去。
到了二门,早有跟他来的随从接住,送上他的马匹。
萧寻握住马缰,被
面的夜风吹得打了个寒战,神智才清了一清。
他低声吩咐海沧蓝道:“留两个人在锦王府,随时去问宝珠姑娘锦王的情况。如果有任何不妥之处,即刻通知我。”
海沧蓝见他神色不对,连忙应了。
萧寻上马,再看了一眼宝华楼。
连暗黑的剪影亦是高耸入云,巍峨壮丽。
却与那个常年在万卷楼里熏陶书香的男子如此格格不入。
海沧蓝见他怀中抱着什么,问道:“少主,那是什么?要不要属下拿着?”
萧寻低头,才见琼响还被他抱在怀中。
他要把琼响带哪里去?
难道要指着这被奋力摔毁的宝琴告诉小白狐,那个男子其实还爱着她,并且很爱很爱她?
玉窗结怨歌幽独,弦绝鸾胶几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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