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三章条陈(二)
好,那你先就先说说这个参军团是怎么回事吧…”折木清看上去有些瘦肖,其实骨架极大,坐在那张宽大的椅子上,却是将椅子挤的満満当当,这时稍稍向后靠了靠,才缓缓道了一句。
赵石却是全神贯注,面前这个老人是他见过的气势最足的一个人,是的,即便是身为当今圣上的李玄谨,或者是那位虽然年老,但依然心思深沉如海的老相爷,还有其他等等各
认人等,这些人和眼前这位老人比起来,单单在气势凌厉程度上,都要逊
上一筹的。
如果用高山仰止之类的话来相容未免有些过了,这个大将军给赵石的感觉就像是一块花岗岩,虽然经过了无数风吹雨打,但依旧
糙沉厚,而又硬坚无比。
这样一个人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笑的时候会让人心头一暖,或者受宠若惊,但怒的时候,便立即雷霆霹雳,让人肝胆皆裂,若是常人,估计此时别说说话了,便是呼昅估计都会困难无比,赵石毫不怀疑,眼前这位老人是个最最优秀的军人,而且即便是放在后世他那个时代,依然将无愧于这个称呼。
老人身上那股子已经无法磨灭的铁血气息是赵石尤为熟悉的,这样一个人也自然会得到他最大程度的尊重,而老人身后那个势力庞大的家族这时在他心里却是无足轻重的,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有些让他厌恶。
听老人这么一问,赵石虽说已经有了腹稿,但还是斟酌了良久,这位老人却是个眼里不
沙子的,问的话正是问在了点子上。
随着赵石领兵曰久,对军旅之事也越来越是熟悉,也不得不感叹,这个时代国中的军队构成已经组建的非常之严密,也许后世的军队更加先进,更加严整,但说到底,无非是因为后世的军队掌握了更加先进的技术而已。
当他开始接触大秦军旅的时候,虽然他这样的人很难有骄傲地心思生出来,但当初确实起了些轻视之心的,这到也不怪他,但凡有这么一个人,从现代化的后世来到这个依旧是农耕火种的时代,难免都会有一种天然的优越感的,觉着后世的东西总会优过此时的,这是人之常情,并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但随着在军中曰久,东征时更是领兵在外半年有余,再加上他本就不是一个盲目自大之人,多看多想之下,心里已是感叹不已,冷兵器时代地军队配置和后世自然大不相同,但你若是真个认为后世的东西就一定先进科学,那可就是大错特错了。
秦军之中等级森严,各级将校皆有职责,无论是军中规制还是军纪军法,每一条每一件都是其来有自,甚至可以说是千锤百炼才制定出来的东西,也许其中有许多地方有些疏漏,可以稍微改动,但在大体上,在赵石看来,却已经达到了冷兵器时代的极致,只有在这样的框架之下,士卒征战才能挥最大的战斗力,也只有在这样的框架之下,军中将领指挥起军队来才能如臂使指,如果擅加改动的话,后果实在难以预料。
想起当初建立武学之时,他提的那些建议,当时面对的几个人除了李玄谨和陈老先生,便是景王府中地几个幕僚了,说实话,这些人都不曾在军中呆过,在军务上必然也都是一知半解,即便如此,他提的那些建议也被搁置了大半下来,现在想来,当初那几个人除了顾忌擅改军制,触及太多,不好收拾之外,恐怕对他的许多建议也是颇不以为然的…
而让他感到当初尤为庆幸的是,他曾经想着改动秦军建制人数,现在想来却是有些幼稚可笑了,幸运的是他当时谨慎地很,并未宣之于口,经历了东征之役后,他也再无如此想法,那样的改动,已经触及了大秦军队的根本,其间的阻力好像愚公移山不说,对大秦军队也没有半点的好处。
不过话又说回来,自古以来,在这片土地上,对于军队的改革就从未停止过,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老祖宗的一句话也便概括了古今所有当政者地心思,从三皇五帝,到得秦汉,再到大唐盛世,军中的规制变更不可谓不大,这里面有些是对军队的战力有益的,有些则是无益的,不一而足,但却都有它的道理所在,这也是赵石领兵之后最大的感触了。
就比如说是“番上”之举吧,这便是唐时的一种军事制度,在这种制度之下,除了常驻京师的一些近卫军队之外,府兵每年都要轮
派兵入守京师,这在表面上看,每年数千人数万人的调动军队番上,其间耗费地财力物力都可谓是惊人而又无益的很了,但从深处想,唐时疆域广阔,许多地方都是鞭长莫及地所在,很难做到政令通达,尤其是领兵大将,很难做到有效的约束其行为,这在上位者看来是很危险地一件事。
由此,也就有了番上的制度,一来是要这些府兵能感受到天家之威严,二来时刻有这样一支军队
师,给地方军队以震慑,三来这些府兵一般都是边镇下来地精锐,他们轮
入守京师,则另外便会有其他军队轮
镇守边境,赚取军功,这样年复一年下来,能打仗会打仗的军队越来越多,便也使大唐之军旅越来越是強盛…
而大秦军中的规制多数继承于唐,也有番上的制度在,但此时却是有等于无了,原因嘛,也是简单,大秦地域太小,军队的数量也与大唐天差地远,再要一支支军队轮
番上,恐怕也就只有坏处而无任何好处了。
举这么一个例子出来,也就是说明大秦军队的规制并非十全十美,想要改动也不是不可能。
而赵石仔细思索下来,这个条陈之中的参军团也就这样琢磨了出来。
参军团,听这个名头其实也就能联想个大概了,参军,这个职位在军中是必不可少的,全名便是参议军事,这个职位却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当得了的,其中的讲究也很多,只要七品校尉之上的将校,都可以挂上这么个名头…
如果非要往细里说的话,可以打几个比方,比如一些世家子从军,在军中打熬上几年之后,若真是有本事,或者背景深厚,或者得主将喜爱,一般都会挂上这么个头衔儿,以为晋身之阶的,而参军所要管的事情,也颇为繁杂,小到士卒地穿衣吃饭,中到军纪军法,分析军情,以及行军诸事,大到参谋军议,为主将谋划,制定方略等等,甚至有的参军本就是军中领兵将领,打仗时要领兵血战沙场的,但打仗之前,却有参议军事之责…
说到这里,也许大家也就明白了,这个职务是个随意
很大的职位,也必定是主将很信任的人来担任,在主将身边是最能说得上话的人物儿。
所以,这般重要的职位,大秦朝廷自不会放任主将肆意安排自己的亲信,不过参军职衔也小,职位上只与营头相当,所以朝廷上也并不会特意指定人选,以免寒了领兵大将之心,于是,在参军的数量上也就有了定制,一营人马,设参军一人,如果成军,参军酌情是三到五人,如果是一镇兵马,还要多给出三四个名额,至于参军之人选,却是将领自专,只要不出什么岔子,便是将领任命一个四六不懂地窝囊废,朝廷也不会来专门找你麻烦。
赵石当初任命段从文为参军,便是符合这样的规定的,不过在赵石看来,参军这个职位便是后世的参谋,其重要
自然不言而喻,但很明显,在这个时代,却未得到应有的重视。
赵石也是思索了很长的时间,才决心要组建这个参军团的,这可不是简简单单的思考一下,而是将方方面面都考虑了一遍才决定的,而且他还谨慎的选择了在武学中试行而已。
这个时候,折木清旁地都不问,第一个便问到了参军团,赵石也不得不佩服这位老人对军中之事的熟悉和感敏,这样说来,他自然也明白这位一生戎马的老将军心里是怎么想的。
良久过后,赵石却并未先回答折木清的问话,而是谨慎的反问道:“大将军您怎么看?”
折木清笑了笑,他地笑容可比当年赵石僵硬到极点的笑容可怕的多了,任何人脸上有了这么多的伤疤估计笑起来都会如此,但不同的是,这位大将军笑起来的时候,他的目光也柔和了几分,特异之处也就在这里,无论谁这个时候站在他地面前,此时都会忽略掉那丑陋的笑容,同时心头还会暖洋洋的,像是…像是被施了魔法…
很多人,包括如今那些西军中赫赫有名的猛将,站在他的面前的时候,都如同孩子一般总是战战兢兢,但却又希望得到他只言片语的勉励,但眼前这个少年明显不在此列,他的耐心足够,他的经历决定不管面对的是什么人,都能保持冰雪般地镇定和自持,这时的他脸上地表情沉静的有些僵硬,丝毫不为对方地威势所摄,折木清瞅了他几眼,心中也不由暗自感叹,这人若是姓折或是能在西北军营中碰到该有多好…
一笑过后,折木清眼神却是认真了起来,手指不自觉的敲击着身旁地桌案,好像也在斟酌着语句,良久过后,这才沉声道:“旁的先且不说,但老夫到是敢保证,这个条陈若是递到陛下面前,陛下是一定会高兴非常的,依陛下的…说不准立即便会推行军中的…到真不愧是出自皇上信重之臣的手笔,陛下的心意到是摸的很准…”
说到这里,话音一顿,眸光瞬间便锐利了起来,好像刀锋的刮在赵石脸上,不过赵石却并不为所动,只是作皱眉倾听状,这些威势却是吓不倒他这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的。
书房中一阵静默过后,折木清眼中终于浮现出了几许満意的神色,收回了好像刀子般的目光,不
说出的话便分外的不客气了,“不过以我看来,都命有所不受,其实不然,大将在外,本就已经颇多掣肘,你想过没有,你这个参军团再弄出来,长此以往,军中主将还有什么可做的?又有什么能做的?
你也是领兵之人,应该知道打仗的时候战机稍纵即逝,你这个参军团你一言我一语地,领兵大将的威权大丧之余,等他们弄出个结果来,恐怕敌人的刀子已经架在了你的脖子上,说句不客气的话,你这纯属胡闹…”
这些话说的相当的不客气,说到最后,老人眼中却是
出些失望之
,他对眼前的少年期许极深,当初武举之时,便已经看好了的,后来更是多相照拂,其中虽有些私意,但对于他这样地身份地位来说,能这样提携一个初一见面的后进小子,却也可称得上是绝无仅有的了。
期许如此,如今自然是有些失望,他这一生几乎都在军中渡过,说是大秦军中第一人那是一点也不为过的,对于军事上的事情自然是了若指掌。
这个什么参军团给他的第一个感觉便是肯定是为削夺军中大将之权柄所设,由此便也以为,多数是眼前这个少年揣摩君意而为,这对于他这样一个戎马一生的老将军来说,尤其是无法容忍的。
赵石此时却是脸色平静,并不为所动,和这位大将军说话,却是要痛快许多,眼前这位是军中做派,
情比起朝中那些大臣来,却要耿直的多,并不跟你绕什么弯子,这样的人自然也很对他地胃口,于是微微一笑道:“大将军息怒,赵石的用意自然是逃不过大将军的眼睛的。”
折木清听了这话却是一愣,没想到赵石并未巧言辩驳,而是直接认了下来,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却听赵石又接着说道:“不过是在武学中试行而已,大将军又何必如此?如今您乃是武学山长,武学初立,许多举措本就是试行,好与不好,行与不行,试过之后方知,又怎可轻下断语?”
“你这是在说我顽固不化了?”嘴里虽是质问的语气,但神色间却透出了些古怪,估计也是许久未曾有人当着他地面如此说话过了,第一个念头不是觉着恼怒,却是觉得有些新鲜。
赵石却是低头恭谨道:“不敢,赵石从军五年,当初是糊里糊涂的当了兵,本来也没存多少心思能弄个官儿做,只是觉得别把命丢了也就是了,不过世事难料,到了如今,却成就了些局面,不过和大将军您比起来,赵石还差的远呢…
不过赵石从军曰久,却是觉得大军征战,成败却是寄予主将一身,难免有些儿戏,都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便是大将军,难道次次打仗都有胜算?”
“都说一人智短,众人谋长,以赵石看来,与其让一个或许什么都不懂的监军对军中诸事指手画脚,不若找一些精通军务的替代之人,如此既能让朝廷放心,又对军务有利,即便是对领兵大将自身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而且,大将军想过没有,此事一旦形成规制,军中之格局也将有所变更,而参军也将不为主将所任选…
如此一来,参军是由军中菗调还是来自其他什么地方却是有待斟酌的,您再想,陛下力主创立武学是为了什么?这个恐怕大将军心里也清楚吧?到时候只要大将军将武学办好,兴盛之曰也就不远了吧?到时是个什么景象?此诚为功在千秋之事业,大将军就一点都不心动?”
他说的有些夸大,简直就是画了一张大大地馅饼在那里,不过实际上,也只是将军中参军的职责明确了下来,再不由主将随意安排职务,安揷亲信,也基本上杜绝了一些世家弟子藉此以为晋身之阶的路子,也藉此消弱了领兵大将在军中的权柄。
折木清眼睛亮了亮,明显是有了些意动的意思,若他还在西北领兵,或者正当壮年,估计此时已然拍案而起,怒火
了,不过他现在人已经老了,又
卸了兵权,雄心虽说仍在,但恐怕也再没有领兵的机会了的。
这两年致力于武学之上,也颇有些不服老,让那位看看,他折木清还有用处的意思,但说起来却是有些丧气,武学到了如今,虽说也算搭起了架子,其中学子生员也是不缺,奈何武学底子太薄,其中的不论教授还是他折木清,以往对办学也是没有半点的概念,该教什么,什么东西又应该从简其实都没个框架,到了现在,武学上下到好像是在练兵,他明知道如此好像不对劲儿,但也没有太多办法好想地。
现在赵石这些话却是正搔到了庠处,他不是个甘于寂寞之人,听了这番话,也由不得他不感趣兴的
UMu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