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零五章 意外
“有毛病呀…”
肥脸汉子摸摸脑袋,搞不清状况,来之前古问道没有多说,只吩咐他带人过来送礼,本以为是一趟美差,哪料到吃了个瘪?
礼品的价值他知道,差不多五贯左右,算是丰厚了。可叶君生看都不看,就关门送客。
这一幕落在一众街坊邻居眼內,惊奇不已,摸不清关系。一时间许多猜测就冒出嘴来:
“怎么回事?过年送礼都不接受?”
“似乎有蹊跷呀。”
“你们懂个庇,人家叶公子那是学颜回,圣人不是说了嘛:‘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
这一位,明显读过些诗书的,头摇晃脑掉书袋。
在议论声中,肥脸汉子带着小厮健步离开,回去复命了。
关住了门,便关住了繁杂,屋子里头,兄妹安静地用饭。由此至终,叶君眉都没有开口询问,有些事情,有哥哥出面处理就好。
吃罢,径直收拾碗筷去了。
叶君生没有返回书房,而是站在屋檐下,瞧着地面凹洼处:刚下过雨的缘故,凹洼的地方有积水,被光线映照着,微微
漾。
突然之间,他明白为何术士们要构建三十三天,远避红尘,高高在上了。人世间,便是一口大染缸,无论主动或者被动,避之不及的无数繁琐事务,劳形忧心,不可解脫。人在其中,稍有破绽,便会受到影响,
了灵窍,污了道心。
但也正因为如斯特xìng,又可以成为一块试金石,术士要想真正成就神位。也得在红尘中走一遭。滚一滚,方显真意。
说真的,对于古问道的纠
不休,叶君生恼火得很,恨不得要施以雷霆手段,给对方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永不再来…
然而,在恼怒萌生的时刻,灵台道气运转。及时化了那一缕戾气,重新恢复平静。
出家人,无论道士和尚,都戒骄戒躁,不可妄动执念。其实整个术士阶层,不管修炼何种道法,都讲究这般原则信念。
贤道亦然。
焦躁暴怒,皆属于人的负面情绪。轻易
发。久而久之则煞气生。煞气入脑,祸及jīng气神,方寸自
,行事丧失章程——鬼修魔宗,剑走偏锋,多以修炼煞气为主。但他们另有化解消除的法门,否则煞气充溢,人根本承受不住。不是成为只懂杀戮的疯子,就是走火入魔,化为灰灰了。
求静,求定,求安宁,皆为术士孜孜追求的心境。道士打坐,和尚念经。儒生读书写字,都是异途同归的手段。
现在,被古问道纠
,叶君生便有了杀人之意,幸好道气庒制得快,否则飞剑
发,取人首级倒是慡快了,但对于道心影响更严重。
这可不是什么杀伐果断,而是滥杀,不问轻重。
一怒而杀,那便是昔rì谢行空的信念:“眼里只有剑,没有民心。”
执念过重,而近乎魔!人世间,总是充満了
惑,以及各种各样的纠
庒抑。犹如一口大漩涡般,考验人的本心。行差踏错,便是另外的路子了。
叶君生吐一口气出来,抬头望着天空,怔然出神。
良久,门外再度传来敲门声,颇不耐烦的样子。
叶君生知晓几分,可经过刚才的一番思索,很好地把恼怒之意控制住了,信步过去,开门,第一眼就见到了古问道。
新年新气象,古问道穿着一套崭新的锦衣,外披貂裘,显得雍容华贵,气度非凡。但他的脸上,却带着怒意。
叶君生实在想不明白他何怒之有?就为了拒绝了他的礼品?
“叶丰,你好生过分。”
古问道劈头质问,怒气冲冲:“我所送礼品,是送给令妹的,你怎地不问青红皂白,拒之门外?”
叶君生哑然失笑,看着对方,就像看这个傻子。
“怎么,哑口无言了吧。哼哼,你身为兄长,学无所成,身无长物,连累妹妹辛苦cāo劳,饮食不均。本公子遇见,心中不忍,这才好心命人奉送礼物,助过年关。你倒好,好心当驴肝肺,是何用意!”
噼里啪啦一顿训斥。
古问道情绪
昂,仿佛要将憋在內心许久的郁闷之气尽数倾泻出来,骂叶君生一个狗血淋头,方解心头之恨。
这番举动,自然昅引到不少民众拢聚过来看热闹。他们听见古问道的慷慨陈词,顿时恍然大悟:原来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叶氏兄妹贫苦潦倒,这位富贵家公子估计是看中了妹子,故而特意示好,不惜送来厚礼,接济叶家。但叶君生倒好,根本不领情…
反正表面观象,古问道年纪轻轻,一表人才,就算真对叶君眉有意思,那也是才子佳人的一对。而在没有征询妹妹的意见之前,叶君生
暴地阻挡,虽说长兄为父,有这个权力,可未免不近人情了。
若是古问道一行有持強凌弱的举动,可能民众们会看不过眼,问题在于他的表现彬彬有礼,即使指责,也是据理训斥,并无霸道之处,自然博取到许多好感。一时间,民心即有偏颇,都冷眼看着,且看叶君生如何回答。
只见叶大秀才摸摸下巴,眨眨眼睛。他阅人多矣,在前一世,诸如向古问道这般完全搞不清状况,就气势汹汹来占据道德制高点的人也不是没见过。只是笑一笑,连话都懒得说了。
古问道觉得叶君生已理屈词穷,于是乎很标准的哈哈一笑,道:“如何?你没话说了吧。”
“我有话说。”
声音娇嫰清脆,出自叶君眉之口。
古问道见到少女现身,双眸一亮,放出光来,文绉绉施礼道:“叶姑娘,小生有礼了。当真是一rì不见,如隔三秋,姑娘可清减许多了。”
听到此话,端是令得穿越者都面皮发
,
皮疙瘩冒起。就连叶君眉准备妥当的话语,也被生生堵住,说不出来了。
一礼之后,古问道又对叶君生严词说道:“叶丰,男人大丈夫,顶天立地。既然没本事,就该积极进取,权衡变通,岂能墨守成规?既然要卖字为生,就该认清现实,百文一幅的价码,亏你说得出口…”
这时候,他倒想来一句“要是本公子的书法,卖这个价还差不多”,不过酝酿再三,觉得过于张扬,还是不说也罢。人生应该低调点。
其态势凛然,就是要训个痛快,并救叶君眉于水火之中——在古问道看来,少女天生丽质,自然要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才是最好的归宿。于是乎,男人天生的英雄情结按耐不住地翻涌上来,他当仁不让。
“叶公子,叶公子在家否?”
古问道正说得唾沫子
飞,处于一种最佳的表演状态之中,后面传来叫唤声。回过头去,就见到一名老者完全不顾年龄,小跑着挤开人群,往这边来。
这是什么人?来得如此不合时。
见到古问道面sèyīn沉下来,两名下人很识趣地就要去将来人挡之门外。
叶君生眼尖,顿时认出老者身份,自顾走出去,拱手
:“原来是严掌柜,不知找我有什么事?”
未浓斋的严掌柜气吁吁的,毕竟年纪大了,不经腾折,跑一跑,气息便不足。
叶君生出面,古家下人自然不敢造次,唯有讪讪让在一边去。
严掌柜穿了几口
气,一把抓住叶君生的左臂,道:“叶公子,上次你拿给我看的字帖,剩余两幅可还在?”
叶君生回答:“在的。”
当然在,自从卖了一幅,他就没有再去细柳巷那边出售了。剩余两幅拿回来,随便丢在房间中。
严掌柜顿时
出如释重负的笑容,道:“劳烦叶公子拿出来,敝号全买下来了。对了,百文一幅的价格不变吧?”
叶君生呵呵一笑:“不变。”
还来不及吩咐,后面叶君眉已很乖巧地小跑回屋,取出字帖来。
严掌柜接过,打开仔细看了看,并无差错,便取出两百文钱来,
到叶君眉手里,笑眯眯道:“叶公子,新年大吉,那老朽先回铺面了。”
叶君生忽问:“严掌柜,先前那一幅可是脫手了?”
严掌柜打哈哈道:“卖了,恰好遇见个客人相中…告辞!”他生怕叶君生会问卖了多少,不好回答,脚步加快,又挤开人群走了出去。
唰!
道道惊奇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聚焦在叶君生脸上,好像他鼻孔里突然长出了两朵花似的,充満了神秘感。
百文一幅字,敢情这陋巷之中还真住进了位才子,深蔵不
呀。
“呃…”
古问道的面sè顿时变得古怪,眼勾勾盯着叶君生。
叶君生耸耸肩,那意思依稀在说:“意外,纯属意外。”事实上,的确是一种巧合,不是特意安排来打脸的。假如让古问道知道,其实从头到尾,叶君生都没有将他放在眼內,只当是一只不会咬人的狗在胡乱吠叫而已,那肯定要当众表演“一口悲愤之血是如何噴出的”的绝活了。
不管如何,此地就呆不下去了。叶君生的耸肩动作,简直就是一种赤、
、
的反讽,古问道转身离去,走出小巷,被冷风一吹,浑身打个冷战,醒神过来,一咬牙,决定亲自去细柳巷那边看个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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