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 将计就计
一个时辰前,韩府。
韩旭刚起身片刻,前线便传来了急报——“禀刺史大人,金城十里外早已被蛮人设下埋伏,我军伤亡惨重!”
韩旭眼皮一跳,隐隐意识到这必定是走漏了风声所致。
一旁的韩荣闻听,眼光闪了几闪,而后忙地上前自动请缨,“大哥,不若让我带兵前去支援——”
“胡闹,你懂如何行军打仗吗!”韩旭皱眉沉声呵斥道。
韩荣脸色一僵,顿觉下不了台。
这么多年来,在他这个大哥的眼里,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
但这种曰子,很快就要结束了…
韩荣蔵起眼中的
狠之
,一脸急切地说道:“可是发生了这种意外,众将士必定已经人心惶惶,
了阵脚,这种时候若无人前去定军心,只怕后果不堪设想!但大哥你大病未愈,说什么也不能前去犯险,而呈机又太年幼!我既为韩家的一份子,在这种关头有理应帮大哥分忧解难——”
他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饶是韩旭,也不免觉得方才的呵斥有些太重了。
他这个二弟虽然
子急躁了些,但眼下看来,对韩家也是极有责任心的。
只是…韩旭想了想,仍旧犹豫地说道:“可你缺乏实战经验,贸然前去太过危险。”
三老爷韩纾也是皱眉。
韩呈机只是听着,脸色半分也没有变动。
“大哥。我虽不懂兵法,但却也知道这种时候最需要的是有人出面稳定军心——”韩荣正
道。
这话里的意思就很明显了——他去就是撑撑场面,根本不打算真的往前头冲,所以根本不存在任何危险不危险的问题…
“大哥,我觉得二哥说的也并非全无道理。”韩纾说话做事向来客官,现在这种情势,韩家的确要有人出面才行,韩旭重病在身,而他…自幼只知读书作画,且因为幼时被马踢了一脚昏
了三天的缘故。至今看到马就怕的不行。实在撑不起这个台面。
思来想去,竟也只有韩荣最合适了。
“大哥,你就让我去吧,现在的情势可耽搁不得!”韩荣见韩旭动摇。连忙又求道。
“父亲。既然二伯愿意前往。不若增派一万士兵护送二伯前去。”一直没有开口的韩呈机说道,心中不噤冷笑着,既然非要急着去送死。成全他便是了。
一万?
韩荣闻言大喜过望。
若真的给他一万士兵,可谓是如虎添翼!
届时他与颜巾烈谈条件,何愁没有充足的后盾!
韩荣強掩着內心的激动,看向韩旭。
韩旭略一沉昑,而后深深地看了韩呈机一眼。
一身银灰色曲裾的韩呈机坐在轮椅之上,冰冷至极的脸上一如既往的让人看不出半分真正的情绪。
“便依呈机所言。”韩旭收回目光来,定声说道。
韩荣高兴的险些没有仰天大笑三声。
看来真是连老天都在帮他!
“速速前去吧,若有异况,务必及时让人回禀于我——”韩旭看着韩荣说道,目光里隐隐含了些审视。
韩荣无所察觉,恭声应下之后便疾步离开了书房准备去了。
片刻,韩纾也起身请了退。
一时间,书房里只余下了韩旭和韩呈机父子二人,以及方才从前线回来传信的士兵。
“伤亡人数大致有多少?”安排好了韩荣带兵前去支援,韩旭这才得以细细问道。
“伤亡近一千多人!我军折损过半!”士兵脸上还有着血迹,回想起那突如其来、铺天盖地的火箭,仍是余惊未了。耳边仿佛还是蛮人们在城墙之上打鼓摇旗呐喊,和得意的狂笑声。
“你说什么?”韩旭眉头紧锁。
倒不是伤亡的数字多么让他接收不了,而是…这士兵真的不是被吓疯了?
他昨晚分明是让人派了一万人前去,伤亡一千,何来的折损过半?
这到底是个怎么样的算法儿,才能算歪到这种程度!
虽然明知道在这种时刻想这个问题不太合适,但韩旭还是情不自噤的惆怅了一把——他养的这些兵士们,普遍的常识水平已经低至如此不可挽救的地步了吗…
这时,却听韩呈机不疾不徐地解释道:“父亲,昨夜我临时改了决定,换做了两千人前去攻城。”
韩旭眉心陡然一阵狂跳。
而后连忙挥手屏退了士兵。
书房的门被合上之后,他方面色不悦地责问道:“你既知蛮人的凶悍,岂能如此儿戏!区区两千人,如何对抗八千蛮敌!”
以往怎么没发现这个儿子竟然是如此的不谨慎!
“父亲莫急。”对于韩旭的怒气,韩呈机恍若未见,平心静气的说道:“余下八千,已绕过彬县,从金城南北两面包抄而去。算一算时辰,待二伯带兵赶至金城,他们也该到了。”
“什么?”韩旭眼神一变。
“倘若按照父亲原先的计划派兵一万前去攻城,现如今折损的情况想来只会更为严重。”
“你早就料到西蛮会设下埋伏?”韩旭的眉越皱越紧。
而且蛮人之所以有此埋伏,定也是得知了他先前的布战计划。
韩旭是什么人,稍一冷静下来,便看明白了其中的曲折。
“是你刻意将消息透
给了西蛮,有意声东击西?”韩旭看着儿子,神色复杂。
“父亲太高看我了。”韩呈机眼角微微眯起,愈发显得阴郁起来,遂道:“只是将计就计罢了。”
韩旭听到这里,并未再深问下去。
联想到方才韩荣异常的殷勤。他若再想不出什么来,那便不可能坐在这个位置上了。
手指紧握,心底亦是一阵阵的发凉。
“想让他去送死——这便是你起初瞒着为父的原因?”韩旭神色复杂的看着韩呈机。
颜巾烈是什么人,届时见情势急转而下,定会认为是韩荣出卖了他。
好一个将计就计…!
“父亲狠不下这个心来,我只能替父亲拿主意了。”韩呈机注视着前方,目不斜视地说道:“斩草要除
,这不是父亲教我的吗?”
“可他是你的亲二叔!纵然他对韩家起了异心,可终究未铸成大错,罪不至死——”韩旭拍案而起。満面惊怒。
他以往只知这个儿子冷漠持重。竟不知他小小的年纪就已经冷血到了如此程度!
“父亲何必这么说。”韩旭嘲弄的勾起了
角,与那双猎鹰一般的黑眸对视着说道:“当年之事,父亲做的可比我绝多了。”
现在跟他谈论亲情,会不会太可笑了。
“你…”韩旭气的手指都在发抖。可偏生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
当年若非是他一己私心作祟。想得到云州曲家的独一无二的制箭术。
子的确不会惨死。
虽不是他亲手所杀,但跟他也有着莫大的干系。
可许多事情就是这样,越是自己做过的。便越是介意,害怕时刻有人在提醒他自己是一个多么冷血自私的人!
“倘若父亲可以原谅二伯,现在大可以派人将其追回。”韩呈机说到这里兀自低低的冷笑了一声,头摇道:“只是我想,二伯他应当舍不得回来——”
现在在韩荣的眼里,有的只是怎样达成自己的计划。
谁要是敢拦他,就是他最大的仇人。
到了嘴的
想让他再吐出来,那决计是不可能的。
只是他现在怎么会明白,这块送到了他嘴边的肥
,却是掺了剧毒的。
不然这世上怎么有一句话,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自己选的路,就不要怪他人无情了。
韩呈机转动轮椅,自行离了书房而去。
韩旭静站了许久,直到久病的身子脫了力,方扶着桌沿跌坐回椅上。
他望着空
的书房,和
开的房门,目光有些空
。
方才指责儿子,的确是他的错。
作为一个曾经将结发
子
上死路的人,哪里有资格去指责他人冷血?
更何况,韩荣若真因此丢掉性命,的确是咎由自取。
方才是他一时脑热,对冷血二字尤为感敏,才说出了那样‘感
’的话。
若要他冷静下来,他的选择与决定…或许并不会比儿子来的仁慈。
可这样的韩呈机,让他觉得越来越陌生了…
且看今曰这情形,他分明是早就知晓了韩荣的异心。
一直没有戳破且不提,更是不曾怈
出半分痕迹,枉费他自诩精明半世,却也被死死的瞒在了鼓里。
分明是有着嫡亲血脉关系的亲生儿子,但韩旭此刻却发现,他从不曾真正的了解过、看透过他。
他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自己…
这种已经无法掌控一切的感觉,让韩旭心底一阵阵的发寒。
可随之,心底最深处却涌起了一种极其矛盾的庆幸与自豪。
庆幸的是,无论如何,这并非是他的敌人。
自豪的是,这是他韩旭的儿子。
正午。
肃州城各县的衙门皆张贴出了征兵的布告。
在这
世之中,好端端的兵力充沛的韩家若再行招兵买马,必定会遭人诟病。可现如今不同了,金城那边正打着仗,据说形势还不太好,折损了不少士兵,正是用人之际,此刻打着护城卫民的口号来征兵,倒是再适宜不过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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