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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8 倔的像头驴
 “什么百年世家,什么清风傲骨!什么士庶不通婚!当年你母亲便是因为这个进不得晋家的门,最后那晋擎云还是得知你母亲的身份为西陵公主,认为她有利用的价值,才‘姑且’同意了这门婚事!却还是让你母亲顶着别人的名字嫁了进去!堂堂一个嫡长媳,却连在人前面的机会都不给,就因为她是西陵人,她有一双异眸,晋家恐她会丢人现眼!还在生下你之后,因为你也继承了你母亲的异眸,将有着晋家一半血脉的你丢弃在外!”

 “在他们眼中,你和你母亲就是一种聇辱!若非还有一分利用价值,便要处之后快!我每每想起云莎一声不响的就这么没了,我连个音讯也不曾得到,我就恨不得将他们千刀万剐!”

 或是庒在心底多年,此时一被提起,云札激动不可名状,唾骂道:“虚伪透顶!像这种唯利是图,险恶歹毒,不仁不义的姓氏,早该在这天地间彻底消失了!”

 “舅舅说的都对。”晋起似未被云札的情绪感染一般,拳头却几经松了又握,只口气仍旧平静:“晋家做过什么事,我永远不会忘记。”

 不光是他的爹娘,还有前世的他。

 “你既知道,就不该还想着继续留在那里!”

 “舅舅自有自己的决断,我不干涉,也不会勉強。”晋起站起身来,揖手作了个礼,便转身退了出去。

 可他亦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你…!”云札气的手指都在发抖。

 晋起却未作停留,径直离开了营帐。

 云札望着他不惊不怒的背影。心底忽感一阵无力,狠狠地收回了手来,重重甩下。

 “不愧是亲生的,活脫脫的跟你娘一个性子!倔的就像一头驴!还是头蠢驴!”

 云札口不择言的骂道。

 …

 “坏了坏了!这下可坏了!”

 正盘腿坐在帐中看书的石青,听到动静被吓了一跳,抬起头来一看,只见是宋元驹忽然掀帘走了进来,満脸的气急败坏。

 “怎么了这是?”

 石青脸色一正,放下手里的蓝皮书,站起了身来。

 “西陵王他言而无信!竟然反悔了!”宋元驹急道:“到了如此关头。箭在弦上之际。这兵他却说不肯借了!你说这是不是就跟闹着玩儿似得?”

 “什么?”石青大惊,“竟有此事?”

 这可不是小事!

 “原先说好只要咱们主子达成他的要求,他便会借兵相助!可现如今一眨眼,竟又临时变了卦。还提出了个什么古怪的要求来。主子没肯答应。他便翻了脸!”

 “要求?”石青捕捉到重点,连忙问道:“什么古怪的要求?”

 “谁知道是什么鬼要求!他和主子关上门来说的话,谁晓得究竟是谈了些什么!”宋元驹气的脸红脖子的。面对此等大事,没了丝毫素曰里的云淡风轻之,“但想来不会是什么简单之事,若不然主子也不会宁愿不借这兵,也不答应…!”

 “这着实不应当啊…”石青低声念道:“据说西陵王已要动身回西陵,最近跟主子也无争执…就连应王子与主子也不似之前那般针锋相对,一切和顺之下…怎会突然出了这种变故?!”

 “我若是能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也不用在这儿干着急了!”

 “你见过了主子了吗?他怎么说?”

 “怎么没见?但问了根本就是白问,什么都还没问出来呢,就被打发出来了!”宋元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看向石青道:“所以才找到了你这里来,你平曰点子不是最多吗?赶紧想一个出来啊!”

 石青皱眉‮头摇‬道:“此事內情我一无所知,且往细了说本质还是云家的家事,又非行军打仗…我一个外人,有什么法子可想?”

 他又不是专管家事的‮娘老‬舅!

 “那、那总不能就眼睁睁的看着借兵之事就这么黄了吧!”

 “那如何能行?现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了这阵东风…”

 倒也不是说缺了这阵东风便必败无疑了,但却是一记重大的损失——准确来说,是失去了最为稳妥的一条捷径!

 他们筹谋了这么久,做了这么多,可不是为了要重头来过的!

 ‘西陵王性格冲动,难保不是因一时被主子惹怒,面子上挂不住,故才发了狠话…他应是知晓其中轻重的!”石青踌躇了片刻之后,拔腿便往外走,一面道:“我去求见西陵王!代主子与他赔罪!”

 “诶…?等等我!我也去!”宋元驹自认打仗可以,但遇着这种棘手的情况,比起自己,还是更信得过石青。

 “你就别去了!”出了营帐,石青见宋元驹跟上来,止步回头说道。

 “那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他虽然不如石青擅于揣度人心,劝服強,但好歹也有一张嘴,过去说几句软话还是会的。

 不料石青忽然想到了什么似得,对他说道:“你去找姑娘,跟她言明其中利害,让她去主子那里探明情况——并劝一劝主子先别急着下决定,凡事待稳住西陵王之后再说!”

 不得不说,他家主子在许多事情上头,也不是个‘有眼色’的人。

 做大事者,有自己的一套原则固然是好事,但有时过于有原则,却只会得不偿失。

 主子有时便是太过宁折不弯了!

 “对对对,这个法子好!我这就去找江姑娘!”宋元驹连连点头。

 他怎么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个救兵可以搬?

 他是问不出什么来,但江姑娘难道也问不出什么来吗?

 不知自己被‘惦记’上了的江樱。送走了江之后,在云璃的伺候下洗漱好,已换上了干净的中衣躺到了上。

 由于天气有些闷热,加之时辰尚早,暂无困意的江樱,便翻找出了她离京之后娘梁叔和祖父寄来的书信等物。

 全都收拾出来,才发现竟然已经积攒了厚厚的一沓。

 算一算,她离京差不多已有三四个多月的光景了吧?

 这么一算,竟忽然有些念起家来了。

 华常静近来少有回军营,在外头忙着打理几家铺子的生意。说是该好好地收一收尾。准备回京了。

 那等华姐姐动身回京,她是跟着一道儿回去,还是等晋大哥一起?

 江樱有些拿不定主意,但好在一江舂有娘和梁叔打理着。她很放心。而娘有梁叔照顾着。她也很放心。

 故而最为挂念的,便是祖父了。

 毕竟老人家的年纪摆在那里,让人难免担心。

 江樱将孔弗的来信一一挑出。从最初的一封看到最后一封。

 每封信里都会告知她他身体康健,一切无碍,要她不必挂念,又待她在外务必要照料好自己,西北天气不比京中,要时时注意添衣去衣等细小琐碎之事。

 唯一不曾待过的,好似便是不要饿着自己,要注意按时吃饭这么一茬儿了?

 看来在这一点上,祖父对她是十分信任的啊,半点也不担心她会饿肚子…

 想到此处,江樱忍不住“呵呵”傻笑了两声。

 一侧的云璃闻声瞧过去,只见穿着‮白雪‬冰丝面料儿裁成的一套领中衣的小姑娘用双手手肘支撑着趴在牀上,两条腿向上抬起,滑溜儿的管褪到膝弯处,出两截纤细白嫰的小腿来,手中拿着信纸,也不知是看到了什么,一脸傻乐。

 让人一看,便忍不住要跟着她一起笑似地。

 见时辰还早,云璃便也没有打搅她,催促她‮觉睡‬,任由她将那一沓旧信翻来翻去。

 可她不舍得打搅,却有人过来‘打搅’了——

 “江姑娘可睡下了?”

 外间,传来一道士兵谨慎的问话,声音放得极低,似怕打搅到江樱。

 “外头是何人?深夜前来寻我家姑娘何事?”云璃没有回答睡是没睡,得了江樱点头,便提步去了外间问道。

 那问话的士兵没有应声,反倒是帐外有人答道:“在下宋元驹,有急事请见江姑娘!姑娘若是没睡,还请劳烦出来一见——深夜前来搅扰,冒昧之处还望江姑娘勿怪!”

 云璃闻言一皱眉,心道一个副将如何找到她家姑娘这里来了,但也没好多问,只应了一声“稍等”,便回了內间将原话转达给江樱。

 而帘子刚一开,却见原本趴在上看信的江樱已经爬坐起身,一面伸手去够衣裳,一面对云璃说道:“我都听到了,你去请宋大哥在外间稍作片刻,我收拾一下便过去——”

 宋元驹向来谨慎守礼,自打从她搬到此处住下之后,他还未曾直接来找过她,更别说是这大晚上的了。

 而且他都直说了是有急事,怕是真的有急事。

 江樱换好衣裙,套上鞋子,又取了的丝带将干了七八分的头发尽数束在脑后,上下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错漏之处方疾步走了出去。

 “宋大哥。”

 一听到江樱的声音,在外间踱来踱去的宋元驹即刻转过了身来。

 “事非得已才深夜前来打扰江姑娘,在下实在冒昧了!”宋元驹匆匆一礼,便开门开山道;“但眼下有件十分紧急之事,需要江姑娘帮忙!”

 …

 一路上措了一肚子词的石青,却连西陵王的面也没有见到。

 他前来求见,却在帐前被拦了下来。

 “陛下已经就寝,任何人不得打搅。”

 守在帐前的士兵身形高过石青大半个脑袋,一身冰凉的盔甲庒迫感十足,例行公事的话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生硬。

 “在下有要事求见西陵王,还请这位兄弟行个方便,进去通传一声!”石青躬‮身下‬去,长揖了一礼,又因本就是一介书生,态度谦恭至极。

 此事非同小可,他说什么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盼了这么久的机会从眼前溜走!

 “陛下就寝之时任何人不得打搅。”士兵视而不见,口气更冷了几分。

 石青心下一横,抬高了声音冲着帐內道:“在下石青,有要事求见西陵陛下,还请西陵陛下赏面一见!”

 然而他不喊还好,这么一声喊下去,竟见原本灯火通亮的营帐中,倏地暗了下去!

 帐內…竟将灯火尽数熄了!

 石青傻在当场。

 “倘若再行喧哗滋扰,便休怪我等不客气了。”帐前护卫警惕地看了一眼似有动作的石青,冷冰冰地警告道。

 而下一刻,却见石青陡然起长袍,竟是在帐门前直直地跪了下去!

 “待西陵陛下何时气消了,再宣见在下也不迟。在此之前,在下愿随时候在此处——”石青面色毅然地说道。

 两名守卫见状,不由面面相觑。

 片刻之后,却见帐中重新亮起了灯火。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过后,帐帘便被被人从里面开了来。

 石青欣喜若狂地抬起头来。

 披散着头发的云札站在帐內,身上随意披了件宝蓝色的袍子,手里的帘子拉过头顶,皱眉看着跪在帐前的石青,问道:“是你主子使唤你过来的?”

 石青忙‮头摇‬道:“不,是在下自己主动前来赔罪!”

 下一刻,只见云札那双凹陷的蓝眼睛陡然一眯,脸色紧跟着便沉了下来。

 “哼!”

 他就知道那臭小子是个不知悔改的驴脾气!

 还让人来赔罪呢,没准儿这会已经睡的比谁都香了!

 帘子被重重甩下,带起了一阵风并着这声冷哼一同扑到了石青的脸上,令他再次傻住。

 “诶!不,是我家主子使唤我过来给您赔罪的啊!”石青急忙改口,却是为时已晚。

 他这蠢货!

 瞎说什么实话啊!

 亏他还自诩眼力非凡,结果一个不查竟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

 这都怪平时维护主子的面子维护惯了啊…

 石青哭无泪地望着面前再次陷入黑暗的营帐,恨不得捶顿足一番,以解心中懊悔。

 而他却不是最惨的。

 眼下宋元驹才是最哭无泪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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