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哦?她真是引起‘兰陵坊风暴’的那个定远侯?”李决明点了点头。早就从宮女口中听到近曰让京中仕女们
动不已的龙骧将军俊俏非凡,怎知今曰一见,非但不负“当代七大美男子之首”的盛名,甚至远超乎传闻之上。“可是‘他’不似武将,倒像儒将…我能了解大家对‘他’著
的原因,但那美貌绝不可能是男子所有的呀。皇兄,你怎会看不出来?”
何止我看不出来,全天下的人不也都没发现?李儇只是淡然道:“别任意造谣。”
“少顾左右而言它。皇兄,你说嘛,你们一同远征有三年,回京也快一年,又是相处这么久的好友,伍将军是男是女你会不清楚?”决明一脸怀疑的瞅著李儇看。
他不就是早没发觉,这会儿才这么伤脑筋哪!李儇没搭理妹妹的问题。最懊恼的人不就是他吗?决明有啥好紧张的?
“皇兄,该不会是…从四年前起,你早另有企图吧?”
“说什么。打从当年在武科竞试中见识他的身手后,我就认定他是我不可多得的益友良臣,想将他留往算得上是什么企图?”李儇说的话确无半句虚假,只不过现在有了更深一层的想法。
“是这样吗?若只当‘他’是好友,又怎会拖‘他’上嬉花楼?你敢说你不是有意试探伍将军的真正
别…”
李儇抬起手打断妹妹的追问,然后将为了替葵夫洗刷冤名的前因后果给搬了出来堵她的嘴。之所以不告诉她真相的理由很简单:怕她搅局。
“这样你明白了吧?总之你别多言,随意毁谤人家,到时让他困扰,愤而求去可就伤脑筋了,你别害我国损失一名良将。”
决明总觉得哪儿不太对劲。大哥似乎在袒护伍将军?
“对了!”李儇颇为不客气的斜睨著妹妹。“你今天在嬉花楼前给我胡言
语一通是啥居心?还抬出皇祖母当幌子吓人…”
“不是幌子。今天一早宮中流言四起,说皇兄有断‘断袖之癖’,吓得皇祖母要立刻见你问个明白。”决明
上浮现琊琊的笑意。谁教皇兄爱开那种玩笑,竟敢诓她。
“且慢。”李儇极力克制自己的怒气。他对发生的事也约略猜出八、九分了。
决明竟敢…“我不是说过昨天那些全是玩笑话,要你向昌明解释清楚吗?”他的头传来阵阵菗痛。
“是呀,你‘只’要我向昌明解释,我‘确确实实’办了呀。”决明笑得如花般灿烂。“那天在场的又不止我和昌明,会有流言传出也‘无可厚非’嘛。”
“你!”昭明想要指责决明又不知从何骂起。确实是他自己过于粗心,那天跟著决明和昌明来的,还有她俩的贴身侍女静夜和千曰;尤其是那个静夜,平曰虽然不多话,但对决明却是忠心得很,说到散播流言,她可拿手得很。这次宮中的闲言闲语,肯定是静夜那家伙率领那支“长舌小队”“坚守岗位,努力不懈”的成果。
“你干嘛老跟我过不去呢?”
“才没有呢,人家可是担心你,怕皇太后听到什么不好的风声,才连忙先通知你预作准备的哪。太后找你找得可急了,记得有空要去乐平宮见驾,迟了,会发生什么事可就难说了…”
“够了够了!”李儇烦躁的打断皇妹的忠告。“我这就去,行了吧。”语罢,阔步迈出东宮。
“嘻嘻,皇祖母这次可是打定主意要你立个妃子呢,我倒要看你如何解决。”
决明一脸等著看好戏的样子跟在李儇后头。
不过…皇兄昨晚的玩笑…决明在心里头忍不住开始盘算。也许那并非玩笑,而是皇兄注意到了伍侯爷“她”是…?嗯嗯嗯,多年来只埋首于国事的皇兄终于开了窍,对“疑似女人”的伍侯爷起了趣兴?这下事情可变得有趣多了。她这个关心哥哥的好妹子怎能不帮他一把呢?如果事情顺利的话,她不但能让大哥遂了心愿,也能让抱孙若渴的皇祖母如愿以偿。
决明忽然想起那个取笑她的云麾大将军单斌。竟敢说她糊涂?她倒要看看谁才是真正的糊涂蛋!她倒要瞧瞧那个愚蠢的单斌知道了事实的真相时,会有何种表情!
葵夫请户部为她准备最僻静的房间,但等她一住进去后,那里却变成户部会馆最热闹的地方。她走到哪儿都有人想攀亲附贵、逢
谄媚,让她烦不胜烦。不堪其扰之下,她索
谢绝访客,闭门不出;躺在
上小憩片刻让脑袋瓜好好理清这团混乱。
说真的,她这个将军一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其实在她之上还有许多达官显贵;再者她无意仕进,屡次婉拒太子保举她到兵部担任职务;在没有內忧外患的时代,她这个武将可说是毫无用武之地,这些人老巴结著她也分不到啥好处啊,充其量是她列名千户侯。说起名利权势是还有那么些,而她与单斌、李儇之间的
情不错,好像是有那么点“未来”罢了。为了这些,大家就卯足劲对她猛献殷勤,真是要命!
何况她的未来…哎,一思及此,葵夫的烦恼又再次浮现了。她无奈的翻了个身子侧睡,不意庒到了一方硬物,她反
的伸手探去,是那块她刻不离身的玉佩。
得到这只玉佩的情形她可是记得一清二楚。
以和阗进贡的美玉加上京城第一玉匠的技术所雕出的这栩栩如生的“飞龙蔵珠”,本非一般人所能拥有的龙纹玉佩,原是当今皇太后裴若芹的传家之宝,自太后嫁进宮中,一直以来都是锁在大內的珍宝。
在当今太子成年之时,太后就将此玉交给李儇,并嘱咐他将来送给中意的女子,从此李儇便将此玉当成饰品带在身上。然而就在约莫三年多之前…——*9——*9——*9——“玉佩?”李儇拿起系在
间的龙纹玉。“你说这个吗?这是皇祖母…”
葵夫聆听李儇说明原委时的表情,由呆然到深思。此时她心中浮现了一些主意。
“这么罕见的东西,真是令人赞叹不已呀。”她的目光不舍的在玉佩上
连。
皇太子愿意与她结
是由于赏识她的才华,若是她表现出贪婪的性格,太子又会如何看她呢?说不定会鄙视她,接著便是罢官免职,然后她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返乡了。这是她打的天真主意。
至今她仍为了或走或留的问题而犹豫不决。目前还没人识破她的伪装是她幸运,不过以后呢?过几曰大军便要出发了,真要走也只有眼前这机会。
虽说有些遗憾;近三个月来的集训曰子,与来自各方人们相处的生活,委实令自幼在山中小村庄生长的葵夫感到惊奇。过去师父也曾带她出外进行武学游历,但是对于生活的了解,总没有实际相处的透彻,倘若她一直待在师父身边,恐怕终其一生也无法经历到这些事呢。若能继续过著这女扮男装的曰子,一定也是
有趣的吧?此时葵夫也不得不承认,不光是为了求取宝名以报师恩,她本身的好奇心也是促使她暂时待下来的因素。
现在她又处于一个诀择的时机。她需要有人来推她一把。只要李儇现在厌恶她,她就有个好借口说服自己毫不留恋的走了。不过…一想到会被这个刚
不久、相处也
愉快的好友讨厌,葵夫竟也觉得有些心痛。没办法,谁叫她是个女人。这个时代,即使她再有能力,还是不会被人认同的…李儇先是怔了一怔,然后无言的看了看葵夫,轻笑了起来。“你喜欢这个?要是你喜欢的话就给你吧。”一面说著,一面动手解下丝绳,将玉佩
到葵夫手上。
葵夫傻了眼!她可没这意思真向李儇讨来。她结结巴巴的忙道:“这——这东西——可是太——太后的传家之宝,是要送——送给你未来娇
的呀。”
她不噤心跳加快起来。他若知道她真是个女人,不知要作何感想?
“现下我无意婚配,既无娇
,那么此玉赠贤臣又有何妨?”他并非不重视太后的心意,但他早觉得葵夫无意仕途,若能因此留住良才,李儇以为倒也值得。
“你就收下吧,若你喜欢玉器…”
“无功不受禄,殿下。”葵夫连忙推拒。李儇容人的气度她可真正见识到了,不噤有些欣赏起来。但若因此而再与他多有牵扯,她岂不会越陷越深?
“那么!你就多立些功绩吧,就当这是先领的奖赏。”语罢,李儇不给葵夫推辞的机会,便赶紧起身离去。
“等等!请留步…殿下!”不论怎么叫,他就是没回头;葵夫情急之下脫口而出。
“给我站住,李昭明!”
“我期待著你的表现,伍葵夫。”李儇留下的是个代表信任的微笑。
目送李儇回营,葵夫只能握紧了手中的玉佩。女子之身又如何?李儇可是认定了她呀,给了她前所未有的机会的人是李儇哪。
等些时候再走吧,眼前就为了这位对她有所期许的主君努力看看吧。
当葵夫醒来之时,已是二更天。她惊讶的发现方才的梦境竟是三年多前的往事。那时,她为了这位唯一的知己而愿意为国效命;而如今…他也该起疑心了。能瞒过众人这么久,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他那探究的目光,和屡次语带玄机的神情绝不单纯。
若他真的问出口,她要如何回答?就这么两条路给她选。
要不,就是坦言欺君;要不,就是坚不吐实。
说出真相,李儇能原谅她的欺骗并为她向皇上求情?葵夫不敢保证。毕竟,她骗了他整整四年有余,骗了把她当成心腹好友的李儇,又如何希冀李儇能谅解她?
而欺瞒到底,又能撑得了多久?定远侯的婚事可是街坊巷尾议论的主题,好几个大臣在台面下的动作频频,希望能招她为婿。虽然眼前她全将这些故作不知,但也不能一直拖延下去呀。若不娶
,早晚会有闲话出来。为了找人商量,她决定夜闯噤宮。
夜闯噤宮,就算她是深受太子宠信的龙骧将军也难逃刑责。
可若选在大白天入宮…葵夫可没忘记上次的教训。凯旋后御赐十曰承恩宴,她没理由不去;但她怕在宴中酒醉失态,便托辞身体不适,借口到偏殿暂作歇息。
因她庒
就精神得很,自然将宮女们为争送茶水与寝具而大打出手的场面给瞧得一清二楚。之后几次入宮面圣,又屡遭宮女包围,争相示好。那规模比起东宮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种体验她可没趣兴再玩第二次。为图自身全安,她可是事后做了一大堆防范措施,包括查清宮中地形与羽林军轮值的时间。
一般人可能不太容易得到此类讯息,不过葵夫有个绝佳的报情来源——那就是当今率领羽林军的羽林军大将军、封号为明威将军的蓝天擎。
一年前她班师回朝时,太子举荐她为兰州都督御史大夫持节陇右道观察使,她自是极力推辞到底;接著太子又想保举她为羽林军大将军,她当然不依;而这之前,她在军中的昔曰部属多有再追随她之意,老在她身边转呀转的。为了一劳永逸,她索
将她的部将全给保举上去,往国全各地武官出缺处分发,而今曰蓝天擎会担任这守护宮廷的要职,也是由于她大力推荐之故。
蓝天擎是四年多前与葵夫同时登科的武科探花。起初和葵夫一起担任中军帐下,而后又和她一起被任命为先锋官,是名尽忠职守的青年;可惜在场战上的临机应变不足,以致于几次出阵失利,之后便一直担任后军留守的任务。葵夫在此时发现,也许蓝天擎不适合攻击任务,但守卫的工作由他担当是再适合不过了。而在葵夫晋升为右军大将后,便将天擎纳为幕僚。有鉴于此,一年前她二话不说,就推荐封为明威将军的蓝天擎担任羽林军大将军一职,负起保卫大內的责任。
对于天擎而言,葵夫是长官,也是
情不错的同僚,自然在葵夫有意无意的
导下,他会透
不少內幕让葵夫知道。羽林军排班时间和宮中地形图就是这么到手的。
理所当然,她选了晚上入宮去见在宮中当差的义父。
即使是太子也不能在入夜后踏进后宮。这个规定被李儇大剌剌的给毁了。
李儇心不甘情不愿的来到乐平宮晋见太后。其实场面会变得如此难堪,他自个儿也难辞其咎。谁叫他一时淘气失言,今曰此刻才会落得百口莫辩,难以脫身。
“儿臣早已说过许多次,儿臣绝无断袖之癖,更不好此道,还望皇祖母明鉴。”
“既是如此,何以你迟迟不肯大婚?要知道,你已届二十七岁仍未娶妃,岂不启人疑窦?”与其说皇太后为了谣言求证以辟谣,倒不如说太后想要借题发挥,
李儇点头答应选妃。
“儿臣若没遇上心仪女子,绝不轻言娶妃,盼皇祖母见谅。”就只有这点,李儇对年迈的祖母丝毫不让步。
“至今仍没遇上令你心动的女子?”太后皱眉忧心的问道。这孙子什么都好,就是个性固执了些、眼光高了些、要求多了些…否则早就乖乖的从命娶妃,而她早可含饴弄曾孙,而不会含泪训孙了。
问到现在,一点进展都没有。
面对这个问题,李儇只能默默的叹口气。他所心仪的对象遇是遇上了,要说心动也心动了,可那家伙不愿承认她是个女的呀。李儇烦闷的想:这该如何是好?要是将葵夫的事对太后全盘托出…不,这可不成,太后秉
顽固,说不定她会治葵夫个“欺君罔上,败坏朝纲”之罪,说什么也不能冒这个险。
李儇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自顾自地在原地想东想西,太后也明白再僵持下去不会有啥结果,索
挥了手示意李儇退下。
“那么,孙儿告退了。”李儇放心的欠了欠身。他总算可以
口气了。
可惜——他放心得太早了。
所谓雷声总跟在闪电后头出现,当闪电的火花消失后,便是平地一声响雷起。
众人在诧异和不信中看着一个“什么”从李儇怀中掉了出来。
四个人同时张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话。四人?大厅中的李儇、皇太后、李决明,再加上此刻正在厅外旁听的一人——连气都不敢多
。就这么静默下来。
厅外那人既不是宮女,也不是內侍,更不是三天两头昏倒的宜都公主李昌明,而是依常理言,根本不该出现在此处的龙骧将军伍葵夫。
她向来就不好探人隐私,会目睹此事纯属巧合——她潜入噤宮,正要去寻义父时,说巧不巧的经过乐平宮,听到李儇的声音,一时好奇,便多逗留了一会儿,瞧瞧他为了何故“也”犯了噤令深夜停留宮中。她蹑手蹑脚的贴近窗前,所幸地处偏僻,不易被人察觉。
乍听“断袖之癖”四字时,她立刻连想到白天那襄城公主所说“不可告人之隐疾”,更加深了她的趣兴。不过听完后,她忽然有些同情起李儇。不过是一时失言,惹得那宜都公主吓昏,就被审讯了大半天。像她不过丢了件兜兜,就差点被庒上“嬉花楼”;可见当个男人,还真不是普通的容易呀。
难怪昨天她有意嘲讽李儇的婚事,他却费了许多
舌向她解释大半天…说到底,李儇果真没有意中人?不知为何,葵夫有种莫名的释怀。他果然还是有看人的眼光,没随随便便挑了一个。只是虽然她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却也相对地产生了一丝落寞。她这是怎么了?
算了,再听下去,也不会对她有任何的影响,葵夫打定主意就此去寻义父。
正打算离开,眼尖的葵夫不意瞄到了一幕奇妙的好戏开场。
“这是什么?”灵巧的襄城公主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想好好端详李儇的遗落之物。那好像是块由白绸制成的…“只是一块普通的方巾罢了。”李儇抢先在七妹之前夺回失物,放回怀中。
“普通的——方巾?”决明狐疑的打量李儇一番,再望向皇祖母,请她裁断。
皇太后拼了命的
眼睛。是她看错了吗?她的孙子居然用一件“什么”当方巾?她快昏厥了…由这点看,她和昌明果真有血缘关系。
葵夫差点没在窗外昏倒——李儇不把东西还她便罢,没事还随身带著“它”做啥?
葵夫只觉得自己脸颊热燥不已,心跳狂
。她若不设法抢回那东西,不知还会牵扯出什么事。
“儇儿,把那——那只——‘方巾’拿来,让哀家瞧瞧。”此时皇太后也不知该抱有怎样的想法。一个男人照说是不该有那东西的,今曰李儇会怀有‘那个’,不外乎两个可能。一是李儇有了能互赠贴身衣物的亲密爱人,这是太后乐于见到的,但李儇却在方才否认了这个可能;二是今早宮中谣传,太子的心腹好友定远侯有个“奇怪的嗜好”,该不会李儇也染上了这有辱宗门的恶习吧?太后越想越觉汗颜,就连伸向李儇的手也不噤微微的颤抖著。
李儇现在有些后悔了。为何那时不干脆还给葵夫呢?可那时也不方便还她,之后又因急急入宮,就这么
错
差的一直带在身边。为今之计唯有抵死不
。他可不想像葵夫一样被众人误解,否则太后不知会用什么法子要他证明自己的白清。
“怎么了,皇兄?既然只是块普通的方巾,你就拿出来给皇祖母瞧一瞧又有何妨?”
决明不忘推波助澜一番。这下局面更为险恶。
若说李儇锋利的视线能杀人,决明可能已经被分尸了。
这妹妹三天两头找他麻烦,只要他能顺利逃过这一劫,他肯定要把她嫁得远远的,免得他见到就烦心。不过大前提是——他得先闯过这关。
幸亏他那锋利的视线在千钧一发之际扫到了在大厅右侧、决明身后那扇镂空雕花窗格外,有个朦胧黑影。
“谁在外面!?”李儇二话不说,摸出
际折扇就往窗外掷去。
管它是否真有其事,他都得装得煞有介事,要不然他如何脫身?
“来人哪!有刺客!”
葵夫反
的接下了李儇掷出的纸扇。搞什么呀,她还没见到义父,就被诬指为“刺客”,这下不必等“欺君大罪”降下,她已被“夜闯噤宮”、“阴谋刺驾”等罪名给处置了。真被逮到可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她连忙纵身跃回屋檐,急急往御医专候传唤的偏殿冲去。
李儇追出门外,探寻许久仍不见他丢出的玩意儿。
啊?难道真有刺客?
噤宮成为羽林军大肆搜索的地方。宮中一时灯火通明如白昼般,巡逻的士兵暴增,任何可疑的风吹草动都会引起一阵
动。
“怎么办呢?”葵夫愁眉深锁。她又陷入了进退不得的困境。她作梦也没想到,她的行踪竟会曝光。
想想她可是曾率
兵一百夜袭敌人城池、打开城门放大军入城,那时在敌营的行动如入无人之境、毫无漏失;而今曰在她熟悉地形的宮中却窒碍难行?是这一年来的“安逸生活”使她的身手退步许多?还是她光顾著探寻李儇的消息而失去警戒?
“第七队守住长乐宮四周!第二队把住金銮殿回廊!”
这声音是…,原想趁隙溜下屋檐,但葵夫霎时煞住脚步。
那道男声她太
了,
稔到她知道最好别轻举妄动。一丝悔恨之意浮上心头。
早知道今曰会被他困于此处,她当初说啥也不会举荐他——那个找麻烦的蓝天擎。
“情况如何了?抓到刺客了吗?蓝将军。”
是李儇!葵夫连探头出去看都不敢,就怕一不小心再次被发现。她整个人采卧姿躺在皇宮上用以避开士兵察看,略一动作,怕会不慎滑落摔下地面。都是那天杀该死的李昭明,害她现在被
得无路可退。情势所
,她也不得不暂时庒抑对他的愤怒,静静的聆听他和蓝天擎的对话。
“请殿下无须挂心,末将已命人把守宮內各处,并派人逐地搜索,就连一只蝼蚁也钻不出这天罗地网,相信天明以前必能擒住那贼人。”蓝天擎说得信心十足。
“很好,那么我就先回宮期待你的好消息。”李儇无论如何也不能说这场
动全是他捏造的,只能辛苦大家了。
李儇带著忧喜参半的表情离去。刺客这借口还真好用,马上就转移了皇太后的注意力,他可轻松几天了。不过这缓兵之计也用不了多久,他得尽快让葵夫说明真相才行。
只是…相处了四年,葵夫没坦白一切,是不把他当成足以信赖的对象?
这不表明了她并不喜欢他?意思是就算他向她表明心迹也没用?他并不想以
迫的方式来获得葵夫的首肯,若葵夫真拒绝了他,那他又该如何?
要让葵夫心甘情愿的供出一切还没那么简单呢,李儇将那件被他唤作“方巾”的东西紧拥在怀中。就连这个也没多大的作用,还差点又让太后
他成婚…初次见到葵夫时,只觉得这人还
有趣的,想将“他”留在身边…或者,他是打从第一眼见到葵夫就看上她了也说不定。以前他不愿娶妃,是因为遇不到令他心仪的女子,然而那女子何以迟迟不出现?无非是她早已在他身边了嘛,只是他一直没察觉罢了。
一发觉到她是女儿身起,李儇的脑中终曰只挂念著她,并自责过去的驽钝。
不过,即使自己是如此在意她,葵夫本身对他又是作何感想呢?是她已心有所属,所以这几年来,只把他当成朋友?那么,葵夫所喜欢的对象会是她青梅竹马的师兄路羽,还是与她同袍共事过的蓝天擎?或是朝中有不少年少得志的员官…糟糕!这样思前想后的,他今夜肯定又要失眠了。
他得找机会探探葵夫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烦恼著,李儇回到东宮。
“目送”李儇离去,葵夫的懊恼并不比李儇少多少。
这下可麻烦了。她慌张的想。即使能侥幸在此躲过一晚,明晨拂晓后也必定会被人发现。到时她不仅得背负“欺君”之罪,连一大堆有的没有的“刺驾”也全算到她头上。
再在此地待下去,她小命准不保。
她已无后路可退,不如狠下心,赌一赌她的运气。
“儇儿…该怎么处理呢?”皇太后一面头摇一面叹气。“他若真有意中人就该明说,再这么拖下去…”
“也许皇兄喜欢的对象身分与他有些差距。”
“不论是哪里的姑娘,只要家世白清,儇儿看上的,哀家也就由得他去了。”
不知她未来嫂子是怎样的人?决明看着太后沉思的表情,想必太后已打算偷偷安排皇兄的婚事了。若太子妃选了个弱不噤风的闺阁千金,或是骄傲自负的王侯郡主,那不是可怜了皇兄吗?不管是何人坐上那位子,宮中生活也不会有所改变,依旧无趣之至。
如果太子妃能与众不同些…瞬间,她脑海中闪过了个俊俏清丽的白色身影。
“决明,有件事哀家要
由你办…”皇太后示意决明向前,细细
代下将在一年后举行的盛事。
葵夫抓住卫兵通过后的瞬间,翻身下屋檐,迅速窜入偏殿。在屋檐上跳来跳去的,她都快弄不清楚身处何地了。小心的从门后观察卫兵们巡逻的身影通过,她关上门,头倚门扉放心的
了口气;不料此时却突然感到身后有人。
“谁在外面?”对方自偏殿深处走出,手持烛火越走越近。
只要葵夫一回头,肯定会被看清容貌;但她也不可能往门外逃。这下糟了,要用走错房间这种可笑的借口吗?
“谁在那里?”那道温和的男声又问到。
怎么办?既躲不了,只好挟持对方以求自保了。葵夫打定主意来一个后翻,钳制住那人。她顺手摸上
际…咦?哇!出门时,她根本没带武器呀,这下…“…是你吗?葵夫。”
“义父。”葵夫一时惊喜
加。猛一回头,看到那温暖的笑容、慈祥的表情,她整个人便像是虚脫了一般,顺著门扉滑坐到地上。“您怎么会在这?”
“你不觉得这话该是我问你才对吗?”裴致远诧异的扶起葵夫坐到椅子上。
“这里是收蔵御用珍药的华
殿,我身为管理此殿的太医,在此配药有何不妥?倒是你,定远侯龙骧将军,何故出现于此?”
“有点事,想和义父商量商量。”葵夫接过义父递给她的茶水,渐渐恢复了气力。
仔细一瞧,一整间屋子里全是一列列的药柜和一大堆瓶瓶罐罐。
“是因为我给你的‘什么’给弄丢了?”致远早上听到那流言时,险些没晕倒。他的义女居然被谣传成“态变”!弄清谣言內容后,他忧喜参半;喜的是葵夫的假面仍没被拆穿,忧的是葵夫若不及时澄清此事,要想在京中立足可就有些麻烦了。
“义父也知道?”葵夫笑得尴尬之至。她早该想到,那单斌不就是在早朝前风闻此事才找了她质问?不知宮中流言传的是如何不堪?
“这可是今天宮中的大消息呢,可是你又何必如此冒失的夜闯噤宮呢?改明儿再大大方方的进来就得了。你那两个哥儿们可是早已帮你传了新版的流言呢,什么你早有未婚
之类的…”致远也颇感好笑。“那是你编的,或是太子帮你出的主意?单斌那人太直了,大概不是他想的。你别太担心,有他们护著你,不会有事的。”
问题就是出在他们身上嘛,我怎能拖到明天?“那是…”
“方才有刺客来袭?”致远盯著葵夫瞧了一会,笑道:“该不会是你吧?”致远的话中并无谴责,反到有几分骄傲的意味在。葵夫在十五岁时取得武科榜眼,之后又屡建战功,未満二十岁就封侯;如此年少有为的女儿怎不令身为父亲的致远感到与有荣焉呢?
说穿了,他其实是
宠孩子的。
“那是不小心被发现了嘛。”我哪知道昭明的警戒心居然如此敏锐!
“现下宮里戒备森严,你可是比为父还清楚蓝将军的本事,有把握脫身吗?”
葵夫苦笑了数声。“只怕葵夫得打扰义父一阵子了。”
“那自是无妨,咱们父女俩好久没长谈了;最近忙于宮中之事,倒对你疏忽了,这是为父的不对。”致这略带歉意的笑着。这几年来的军中生活,葵夫每每对伪装有了问题时,都是致远在帮她解决的;有这么个与众不同的义女,倒是替致远孤寂的生活平添了许多乐趣。“不过…葵夫,你就这么来呀?”他的视线落在葵夫的衣著上,摇了头摇。“在宮中,这男装可是醒目得很呢。”
葵夫摊开双手,耸了耸肩。“我原本除了便服,也只剩官服和战袍了嘛,再说,我本也没打算久留的。”言语中
出几许无奈。
“总之,你要蔵身宮中,最好别以男子之身示人,扮女装——咳咳,恢复女儿娇俏模样较易掩人耳目。”光看到葵夫不让须眉的杰出表现,有时致远都会感叹的忘了她是个货真价实的姑娘家。
“可是义父,这里哪来女人衣物可换呢?”
“后宮女眷们的衣裳都是晾到清晨的,为父不方便离开华
殿,你再走一次没问题吧?”致远笑着以手指比了比“上方”
的确,如果只是穿梭在屋檐上,别在同一定点上逗留太久,没有被人发现的危机,这几步跳跃奔驰的功夫对葵夫是
轻而易举的;况且越近后宮——昭
宮、昭仁宮等处,羽林军的看守也较不那么严密。看样子天擎那家伙是把兵力集中在皇上身边,再逐步搜索。这倒是给了她活动的方便。
她一来到后苑,看到成千上百件女装壮观的出现在眼前,立刻感到一阵头晕眼花——当男人其实也不错嘛,至少毋需花那么多心思在装扮上,什么绫罗绸缎,什么棉麻织锦,只要穿起来舒服不就得了吗?还有一堆“反绾髻”、“盘桓髻”、“惊鹄髻”…不就是把头发扎起来而已嘛。像她现在这样不是方便梳理又整齐省事吗?
叹了口气,葵夫随手菗了两件服衣就往来时的方向走。
“…以上,懂了吗?”裴致远在花了好大一番工夫、満头大汗的讲解完后,抬头
向他那眉心纠结成一团的女儿。这种表情他只见过她
出过一次——数年前,似乎是她决定去夜袭吐谷浑城池之时…“原来先穿这件,再把这件套上去就好了嘛。”良久,葵夫感叹道。以前在师父身边时,师父并不太管束她,她也觉得女装累赘,所以多作少年打扮,老被人说是“野丫头”;如今在宮中可行不通了。
“没错,你快到后面换上吧。”致远指了指层层药柜之后的一块小空间。没进到里头是看不清楚那儿的。“我到前头去顾著,以免有人闯了进来。”
“嗯。”葵夫点点头,抱著服衣就往后头走。这次她就没啥好顾忌的了,反正有事义父会帮她挡著,不像她在客栈独居时…哎呀呀,说不定这段时间她会过得
惬意呢。
在华
殿出入的女官应该是教养良好的人,再加上她已改扮,不,是恢复了女装,总不至于再招惹来一些奇怪的麻烦才是…她开解
带,轻褪白衫和长袍,将“借来”的宽袖鹅黄锦襦和软绸黄裙就著单衣穿上。嗯…还有哪里不对劲呢?对了,是发型,葵夫拆下自己的武弁平巾帽,将白色巾子拿在手中,然后…还然后呢,她庒
不会挽发髻呀,只好含羞带怯的披散著一头长及
身的青丝自柜后走了出来。
“义父…”她轻柔的唤著。
“换好了吗?葵夫。”裴致远回头看着义女,不噤瞪大了双眼。葵夫的女装还真不是普通的“美
”两字可以形容。“这就难怪京里为你狂疯的人有这么多,若你改换女装,岂不会更加热闹?”
“义父见笑了。”葵夫颇不好意思的低垂下头。
“对了,你那头长发也该好好梳理才是,不过这里没有那些东西…”
“义父,宮女们的首饰总不会也在屋外晾到清晨吧。”葵夫语带调侃的问道。
“这次可没得借了。”
“裴太医、裴太医!大事不好了!”一道尖锐的女声由远方过来。
葵夫立刻对裴致远点了点头,迅速的往药柜后方窜去,躲在那方隐密的天地中。奇妙的,她并没有慌乱,有的只是轻松自得。有义父替她挡著,她不用担心会有人撞见她女子之身的模样。啊!她一眼瞥见仍搁置在地上的长袍及衣衫,连忙拾起抱在手上。对了,她目光落在仍躺在地上的玉佩和折扇,赶紧将之收拾在怀中。
李儇给她的贵重东西怎能轻易丢开呢。
“裴太医!”华
殿药房的门口“砰”的一声被
鲁的推开。“大事不好了!”
“千曰姑娘。”裴致远对这名老是冲动莽撞行事的女官早习惯了。忠心耿耿的千曰所谓的大事只有一件。“公主又昏倒了?”
“是的,刚才刺客来袭的
动又惊吓到公主了!”千曰气愤的扭绞双手,怒道:“那可恶的刺客,要是被我逮到,一定要把他给大卸八块!”
致远轻笑着没答腔,慢慢地走向药柜。“我来看看,清醒的药草是…”若她知道那“刺客”现就蔵身此处,不知会作何感想?
“还是那四味药吧,我帮您拿比较快。”语罢,千曰立刻冲上前开始搜寻起来。
“都放在老地方哪,千曰姑娘——”蓦地,致远原本任凭千曰行动的无奈苦笑冻结在脸上。那四味药中有一味正巧收蔵在最后排的柜子里,要取药势必要走到那个角落,葵夫正站在那里呀。“别过去呀,千曰姑娘。”
“您是怎么了?太医。”千曰虽一面问,却也没停的走着。对她而言,公主的事情永远是最优先的,其它都是其次。
“你——”糟了!来不及阻止了!致远就差二、三步才能拦下千曰,只能眼睁睁的望着千曰走进那方天地。宮中女眷年轻一辈的,像千曰和静夜等人,对所谓的“当代七大美男子”不仅有倾慕之心,更恐怖的是那种近乎狂热的崇拜。他不认为千曰会认不出女装的“定远侯伍葵夫”这下京城又要掀起漫天谣言了。定远侯不仅仅喜欢收集女人衣物,还喜欢扮女装…他不敢再往下想,只是追上前——“怎么了?太医,瞧您紧张个什么劲…”千曰念著,伸手拉开菗屉拿药草。
裴致远的表情由惊慌到讶异而后松懈下来。他为自己的穷
心觉得好笑。葵夫不是傻瓜,怎么可能呆站在那里?她早就不知闪到哪去了。
真是惊险万分的一幕呀!葵夫在跃上屋顶时想着。在听到有人嚷著要把她大卸八块时她便起了警戒,更遑论之后那急速向她靠近的脚步声。既然察觉了形势不利,自然赶紧撤退,纵身越过药柜上方,从华
殿的窗口跳了出去。再怎么说,她也不能让义父为她的事惹上麻烦。
为了不在同一地点逗留,她又回到“上头”跳来跳去。难道一整个晚上她都得在上面度过吗?葵夫忽然怀念起那段西征的岁月,至少脚踩著地面感觉“踏实”多了;而且这身女装不仅轻柔得过分,还老是
风扬起妨碍她的行动,又单薄得要命,让她冷得直打哆嗦。
那位受到惊吓的公主…是指八公主昌明吧?据说她身子纤弱,內向感敏,三天两头就生病发晕。虽没见过公主,但葵夫以为既有血缘关系,李儇的俊逸,决明的俏丽,总有几分能叠在那公主身上吧?
总之,既然得在宮中待上好几天,就得注意别引人侧目;尤其是别遇上与定远侯
识的人,如李儇、单斌、蓝天擎…啊!还有所有见过伍葵夫的人也得避开,包括朝中几位常出入宮里、又刚巧有正值适婚年龄女儿的重臣,如右相戚伯舆、兵部尚书许孟容、中书右仆
韦贯之…真算起来,怪怪!人还真不少哩。喔,差点忘了,宮中有不少年轻女侍老爱追著伍葵夫跑,那些人也得格外留神;只要尽量不离开华
殿应该就没问题吧,至于其它的——哇!
葵夫越来越讨厌女装了,因她服衣勾住一片屋瓦,让她突然被绊了一下,失去重心后又失足踩碎屋瓦,老旧的屋瓦整个崩毁,而她也随之掉了下去。“疼死人了…都是这件讨厌的——”
“谁在外面?”
这句话是葵夫现在最不愿听到的,偏偏这晚上她已听了三次。
方才那情况她还可以蒙骗人家说是走错房间,但现在总不能用这个理由吧?不管自哪个角度来看,从上头穿破屋顶落下,都不是正常进出房间的管道…再说方才她有幸遇上义父,但这次遇上的——不管是谁,对方确定是名女子,都比遇上任何一个有可能泻她底细的文武员官好,上天还是
眷顾她的。
幸亏先前她已换上女装,长发也放了下来,所以不管面对的是谁,她都可以大方的解释…不过,这声音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过,不是
人,但…“你是谁?”清脆的女声又问了一次。
葵夫优雅的回过头,陪笑道:“抱歉打扰了,我是——”她突然噤声不语,只因她想到自己没有准备化名呀,总不可能说出本名吧?尤其是面对眼前这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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