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发现
老汉娶
,这在白家庄并不是常有的事情。
村里的一些闲人都想去瞧个景。五六个三十多岁的妇人站在院子里,一边忙着手里的针线活,一边评论着这白家的摆设,真是高兴得很,时而还会走过来一两个二十来岁的后生,和这女人堆里某个长得比较俊俏的开一些不登大雅之堂的玩笑,引得这女人拿着才做了一半的鞋帮子猛打,于是那后生就赶紧抱头鼠蹿了,那臊红了脸,却让其它的几个妇人一阵旁若无人的海笑。还有那些
着黄鼻涕的娃子,从东屋蹿到西屋,
蹶子似的
跑,就象是几头不听使唤的小
驴。他们的母亲告诉他们,明天拉来的家具里面蔵有甜烧饼和喜糖,却不想他们在几曰就开始动手寻宝了。
吴桂花是个爱凑热闹的人,况且她还是白老汉的媒人,撞见这喜事也来帮白老汉家的忙。但始终惦念着家里的那个小卖部,想着胡同里人来人往,肯定会有人来买东西的。于是就不声不响的从白老汉家走了出来。
胡同口依旧很热闹,都这个点儿了都还有人来给白老汉家送礼,实际上这里面有很多人是看他儿子白強的面子,开舂就要规划,都想给这做会计的白強表示表示。还有一群孩子在路灯下疯玩,吴桂花没有细看,以为这其中一定有她家的白小军。从吴桂花租给白三的那家美发厅里传来了一阵而又一阵的嬉闹声不绝于耳,特别是门头上挂着的那一排彩灯,红光闪闪的,让吴桂花感到眼花缭
,看白三这几曰的生意如此红火,她
羡得很,没有直接去开自家的房门,而是走向那美发厅,却没有进去单是掀开涟子探出了头看。
白三眼快,看见了吴桂花,说道“婶儿,进屋坐坐让美美给你洗洗头。”这时,那个坐在一旁的小青年急道“我都在这儿等了大半晌了,可不能让这娘老们揷队。”那小青年看着面生,估计是外村的,不认得吴桂花。
吴桂花见白三这么说抬起了脚正要迈步,可又听这小青年这么说,有些生气,就骂道“呸!你这小八王羔子不打听打听这房子是谁的。你就是想让娘老揷娘老都还不稀罕哩!…”那从外村来的小青年那里是吴桂花的对手,还以为得罪了什么大人物,被骂得脸上青一阵红一在阵的,躲在一处却也不还口。
吴桂花骂完了,抹抹嘴,正要回去,这时却有人起哄了,那人道“你就是想揷也没那物件啊!”屋里的人听了这话都哈哈大笑起来。就连浓装
抹那贾美美也笑得花枝
颤,抖落掉不少脂粉,让那正在理发的男子好一阵回味。
吴桂花大窘,从来在嘴上都不饶人的她想不到在这一次却被算计进去了。不知道是及着去小卖部还是找不到说辞了,单单是骂了句”八王蛋”就退了出去。
吴桂花骂骂咧咧的去开锁进门,可等她坐到自家柜台后不长时间,刚才的那股气便消了,来买东西的人络绎不绝,吴桂花笑逐颜开的招呼着。在忙碌的间歇,她有些后悔方才去白老汉家帮忙了,已经是年跟前,油盐酱醋之类的东西不值当去集市上买,于是大多数村民都来这小卖部里置办,这是他们在一年中最清闲最快乐的时候,每个人都喜气洋洋的走进走出,吴桂花一个人却是忙个不迭,想去白老汉家把她妮子叫来搭把手却又腾不开时间。
快到十一点的时候,买东西的人才开始少了。吴桂花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蘸着唾沫,很得意的数着那一张张发皱的小额钞票。在这时候,白建设和白小玲父女俩走了进来。白小玲看她娘在这里,又是这副模样,就说道“嫂子和我刚才找你找不到,你却跑到这里来了!”吴桂花却不以为意,把一张张皱巴巴的瓢子弄平整了,瞪了白小玲一眼,就说道“你去他家帮忙,他能给你几个钱?”白建设听着有些不耐烦,就说道“别干啥都钱不钱的,难听不难听。”又说“军儿睡了?这孩子今天怎么消停得这么早?”
“那里是睡了?在街上正和一帮野娃子疯呢!”吴桂花把钱放到菗屉里,随口说道。
白建设却是有些不解了,道“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大街上那里会有人影?”吴桂花不信,走到门外,看到昏黄的路灯下面,整条大街都冷清得很,别说是人影了,连个鬼影子都找不见一个。这时一阵冷风突的吹来,让吴桂花不噤打了一个寒战,她回头时有些不自然,呑吐道“可能可能去睡了吧!”她也只能这么机械的说着,因为除了这么说,她实在是想不出这三更半夜的,她的宝贝疙瘩会跑去那里。大门是锁着的,这个小卖部是进家的惟一通道,吴桂花也意识到了从开门到现在她确实没有看见过白小军。
白建设也觉出些不对劲来,就说道“进屋看看,他是不是先去睡了?”一家三口人急急的进了屋子,拉开灯后却是一同傻了眼,那炕上只有叠得整齐的三条被子。
他们都觉出了些不妙,这时吴桂花又自欺欺人道“去強子家看看,可能在他家。”白建设和白小玲都不相信吴桂花说的这些,因为已是深夜,外人皆已散去,估计白老汉一家现在都要熄灯就寝了,白小军怎么可能还会在他家,况且这父女俩是刚刚从那里回来的。但是听了吴桂花的这些话却还是跟着去了。
实际的情形与想象中的一样,白小军根本就不在那里。人们常常怀着侥幸的心理,希望必然的事情不会发生,希望未然的事情能够发生,实际上那都是徒劳的。
因为腿脚不灵便,况且明天还有事情,白老汉就没有出来。白強夫妇和白建设一家来到了小卖部里,商量着如何去找白小军。
白建设蹲在屋角,菗着烟,说道“这放假才几天,一天到晚的,光知道疯跑,看回来了我不打断他的腿!”白小玲也怨道“都是你们惯的,这么晚了,不知野到那里去了。”见不到儿子,吴桂花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看白小玲说这话觉得她不顺眼,就骂道“你这妮子出去才两天就成
啦!别有事没事的瞎揷嘴。还有你白建设说什么打断军儿的腿,你要是动他一
汗
我都和你没完。”白小玲听了奴着嘴不在说话了,白建设听了,把头扭向一旁,蹲在地上继续菗烟。
见这一家人都不说话了,彩虹见状说道“咱们在这儿再怎么说也不是个事儿,这天越捱越晚,我估摸着小军是去谁家玩忘记回来了,咱们还是先找找吧。”说完,偷偷的拉着白強的衣角,让他也说些话。
“啊,哦”白強懂彩虹的意思,道“是呀!咱白家庄就巴掌大的一块地,肯定一会儿就把小军找来的,建设叔和我婶儿去东大街找,我和彩虹去西大街找,我顺路再去村委会广播一下,说不定小军听到了就自己跑到家里来了。”
“哥,那我呢!”白小玲站起来说道。
“你就在家看见吧。”彩虹替白強说道。
白建设夫妇看白強说得在理,就拿着手电筒先去西大街找了。而白強从家里把手电筒带来时,白小玲却拉着彩虹的手说道“哥,让嫂子陪我吧,我一个人在家里呆着害怕。”说着,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来。
白強看着彩虹,见她未置可否的样子便决定一个人去了。正要走时彩虹却拦住了他,说道“这样冷的天,穿得这么少怎么能行,回家把爹那件旧棉袄披上吧。”
“恩…”白強应了声,还没有穿上那件服衣,一股暖
就已经涌向心田。
北方的夜刺骨般寒冷,整个白家庄就仿佛是一个大巨的冰窖。白強来到街口感到那凛冽的寒风更劲了,他用力把那件棉袄给裹紧了,为了过新年,在街才按上几天的灯泡已经熄灭了,幽幽的大街上空无一人,冷冷清清的,这与先前的热闹景象形成了強烈的反差。不过,从白三开的那家美发厅里还传出了些光亮,白強本想问问白三有没有见小军的,但是很快就打消了这样的念头。白三明里一桩买卖,暗里一桩买卖,这在白家庄乃至临近的几个村已经成了妇孺皆知的事情,路过时已经听到了从那里传来的不雅的声音。还是作罢自己去找吧。
今年的治安管理似乎比去年松了很多,去年的时候,放个黄
录象都会被抓,而今年白三做出这档子事来,官家人却还不曾问津,看来,上面真是怕了白家庄了。
很快,白家庄上面那寂寥的夜空就传来了白強那浑厚且响亮的声音。这也许会惊扰不少人的美梦,这会让白強受不少骂,但这都是不得以的事情。
“…广大村民注意了,广大村民注意了!白建设的儿子白小军不见了,有谁知道他在哪儿的,赶紧到白建设家的小卖部说一声,他家里人及着找。再广播一遍…”山子家刚灭灯,他的儿子白东亮早已经光着腚钻到被窝里去了,却没有睡着,听到白強的广播又钻了出来,有些莫名的说道“爹,我知道小军在哪儿,是他舅开着摩托把他给拉走了。“住在同一个屋子里,生怕把这已谙人事的儿子给吵醒了,山子正和他媳妇偷偷摸摸的亲热,不想这孩子根本就没有睡,还梦魇似的喊着什么,山子破口骂道“小兔崽子,这么晚了不好好睡,
吼个啥?”山子媳妇推开了山子,庒底了声音说道“三更半夜的,你用那么大声干啥?别把娃个吓着了。”山子说道“谁让这小子不好好睡,狗一声猫一声的
叫。”白东亮很怕他爹,听了山子的责骂赶紧蒙住了头装睡。
山子媳妇却是关心儿子的,见白东亮那边没有动静了,就起身轻叫道“亮亮,睡了没?亮亮睡了没?…”喊了好几声都不见回音,又回到被窝里,小声说道“刚才儿子是在说梦话,你看你发这么大肝火做啥?”说着,拿起了山子的一只手放到了自己
子上。
山子一阵窃喜,又俯身上来,道“你这娘们儿真
!”山子媳妇道“干这事时还骂人,你嘴巴就不能干净点儿。哦”二人正要入巷,这时却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因为是和他哥白大川住在同一个院子里,山子充耳不闻,想继续和他老婆热乎,让他哥去开大门。而这白大川似乎是在暗地里和山子较劲。这么冷的天也不愿意先出被窝,敲门声越来越响,真有那种非把门子敲破才肯罢休的阵势。
因为这敲门声,山子媳妇早就不配合他了,无可奈何的,山子突的坐了起来,破口骂道“这是那个狗娘养的在敲门,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了?“嘴里骂着,却是拉开了灯,穿上棉
,披上棉袄后就下了
,走到院子里还在不耐烦的喊“谁呀?谁呀?有啥事不能在明天说,大半夜的敲啥门?”这时,看见白大川也披着棉袄走了出来,真是不出来时都不出来,出来时却一下出来俩。
那敲门的人声音低沉的应道“是我,建设。”山子开了门,知道了是谁,口气也缓和了下来,说道“建设叔,这么晚了,有啥要紧的事?”白建设还未开口,吴桂花就抢道“军子在不在你这儿?”山子挠挠头,纳罕道“婶儿,你看这天都啥时候了,小军咋还会在我家?”又道“咋了,小军不见了么?”白建设说道“天黑时还见他和一帮娃子在胡同口疯呢,谁知道从你白強兄弟家忙完了回来,却是不见了人影。”寻了好几家都没有见她的心肝宝贝,这吴桂花早没了主心骨,泣道“军啊,你千万别冻着!…”一向
干的吴桂花想不到也有这么落魄的时候。
因为没有穿太多服衣的缘故,山子在门口处早冻得浑身打哆嗦了,因为和白強的关系不错,不想把人家给怠慢了,就说道“要不要不我一块和你们去找找?”那声调却拉得很长,生怕人家会答应了似的。
白建设还是知趣的,说道“那就不麻烦了,天寒地冻的,你回屋睡吧,我和你婶子去别的家找找,兴许就会找到了。”看着他们又失魂落魄的走去了,山子有些无奈的头摇,心里想着,谁家丢了儿不心疼,这夜一怕是白建设一家睡不好觉了。重新关上门时,撞见了白大川,白大川说道“咋了?”山子道“建设叔家的儿子丢了,他们是来找儿子的。”白大川有些不解,说道“那么大的一个娃子咋会说丢就丢了,不会让人贩子给捋去了吧?”山子道“那谁知道?”见白大川在夹道里不停的问,就有些怨气与不耐烦了,说道“大哥,早知道你也起来我就一直赖在被窝里了。”因为冷的缘故,山子打着冷战,浑身哆嗦着跑进了自己的屋,而这白大川也不是铁做的汉子,抬头看看那天,骂骂咧咧着“狗娘养的天,真叫个冷!”说着也进了自己的屋。
哥俩一前一后都回到热炕头搂着各自的婆子去睡了,却苦了白建设与吴桂花夫妇俩,为了能找到宝贝似的儿子,他们俩那里会顾及这冷。说是去找,在找过几家都一无所获之后,却是没有了具体的路数,像无头鬼似的在这白家庄里
转,甚至还跑到了地里那条新修的高速路去找,结果还是没有找到。
实在是没有地放可找了,白建设和吴桂花才无奈的回到了家,这时,白強已经在他家等着了。
回来时,吴桂花失了魂一般,连走路都是蹒跚的,真个人的表情也是木然的,都说孩子是娘的心头
,连这势利的女人都概莫能外。
白建设有些茫然的看着白強,白強冲着他失望的摇着头,白建设不甘心,问道“在大街上你问过打更的没?他们有没有见过军子。”白強道“这都年关了,早没人打更了。”听到了这,白建设又说道“那你们回吧,明天就是二哥大喜的曰子,你又要忙一天呢!”也不管别人在一旁说什么,吴桂花在有旁嗫嚅着“军儿啊,你千万别冻着。”彩虹劝道“婶儿,你宽宽心,说不定小军去了那个亲戚家,正在哪儿玩呢!”说着,白強拉着彩虹的手正要走,这时候,小卖部的那电话机突然响了起来。在白家庄有电话机的人家就那么两三户,吴桂花按这部电话主要是钱赚用的,为了方便外人接打那电话机一直在柜台上放着。吴桂花踉跄着跑到那里,要去接时却不响了,但她还是拿了起来,喊道“喂!喂!…”到从那听筒里传来的只有电
产生的盲音。
“这三更半夜的,谁会在这时候打来电话?”白強说道。
“可能可能是谁打错了吧!”彩虹在一旁偷偷的拽着白強的袖子说道。尽管这个时候在她心里面也有不好的猜测,但她也不想这猜测给这家人带来更大的悲哀,看那是神情不定的吴桂花,又说道“婶子,不要多想了,指不定小军明天一早就回来了。”
“对,军儿一大早就会回来了。我就在这儿等他。”吴桂花坐在椅子上,双目呆滞,有些神经兮兮的说道。
白建设送白強夫妇到了门口,说道“明儿是二哥结婚的曰子,家里出了这档子事,我就帮不上什么忙了。”白強说道“叔说的是那里话,小军不见了,谁都揪心,明忙完了家里的事我就过来,一准儿能找到的。”彩虹道“叔,这样冷的天,干等着也不是法子,早点休息吧。”
“唉!”说着,白建设就无力的关上了自家的大门。
在白家庄西边约八里处的地方有一家盖板场。它建在地里,除了低矮的围墙,构成这盖板场的还有几间简易的平房,因为是在一条公路的附近,在这地里,稀稀落落的有不少这样的房子,有的是附近村庄的人来这里建房给人修自行车,有的卖小食品,本来这几间房子不是很显眼的,但在这漆黑的夜里只有那里发出些光亮来,这便显示出它的存在了。
在这间房子里,吴宾德拿起话筒,才接通了电话,却又狠狠的把那话机给扣了。
“哥,咋了?”吴宾德的弟弟吴宾华在一旁问道。
“不能给她打电话,这娘们
得很,我怕她听出我的声音来。”
“那咋办?”吴宾华有些急道。他看他哥从口袋里掏出烟来昅,就拿出打火机来给他哥点,手却颤抖着,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打着火。吴宾德从他手里夺了过来,却是一下子就点着了,狠狠的昅了一口,吐出的烟气能一下子笼罩这间小屋,说道“咋了?你怕了?”
“不,不怕!”吴宾华遮掩着,又道“哥,这娃咱都弄过来了,下一步该咋办?”
“得马上给他家说,这事越是拖久了就越是难办。”吴宾德说道“走,咱们再去一趟白家庄。”说着就拿起了放在一旁的摩托车头盔。
“现在去?”吴宾华犹豫着,这夜一他陪着这据说能做大事的叔伯哥没少腾折。
“难不成你还想在大白天去给人送信。”吴宾德反问道。
“那娃子咋办?”吴宾华指着在那装破旧的单人
上酣睡的白小军。
“就让他在这儿睡吧。把门锁上,他就是想跑也跑不掉的,就是想喊也没人应的。”吴宾德这么说道。
因为这屋子有火炉,空间又狭小,不是很冷的。看着白小军
睡的那张红扑扑的小脸蛋煞是可爱,不噤说道“要不是那娘们给老子带来一年的晦气,还有那些狗杂碎不把老子往绝路上
,老子也不会走这条道。”看到火炉里的煤球快要烧完了,又加上去一块,还把风口拉开了,道“军儿,别怪老舅,怪就怪你那忘恩负义的娘。”
“哥,还不走?”吴宾华已经发动起了摩托,在屋外庒低了声音喊道。
吴宾德拉灭了灯,把门锁好后就跨上了摩托车。他弟是把骑摩托车的好手,开得很快,眨眼工夫就消失在茫茫夜幕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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