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摇地动中，那道身影降落采蘩眼中。卷风吹开他眉，银刀眼宝石眸，无法错辨他人。他伸下了左手，而她左手正死死拽着东葛青云。
放手！只有放开东葛，她才能和前世划清界限。原来拉这样人一起死，不是无畏，而是愚蠢；原来要靠这样人来救命，不是聪明，而是聇辱。她左手放了，但伸右手。碰到独孤棠左手刹那，看到东葛青云惊恐睁大双眼，挥舞着手脚，从她身旁惨叫着落入地
之中。采蘩还来不及诧异，越来越多沙石从上方摇颤下来，令她难以朝上睁眼，只能垂头。然而，她能清晰听见那个声音，让她抓紧声音。她遵照他话，用全身力气。
一切似乎很顺利，只差独孤棠后一道力，她就可以从山
边缘脫险。她这般以为时，忽听头顶上方一声喝叱，自己握紧手便往下沉了沉。实忍不住看上去，有沙
眼，即刻单手擦过，能见一把刀劈独孤棠背上，宽剑让他反手架于身后。一口气未能松，却觉什么东西滴脸上，热乎乎。一摸，是血。刀上一条鲜红小溪
到刀尖，嘀嗒而落。放开她，他就能对付身后那人。采蘩却抿紧了
，只用力握住他而已。她明白他骄傲，这样让他放手，不如和他一起坚持。他果然笑，“好姑娘。”
又以为情况不能再坏了，当采蘩见到半空出现麦子无意识而下坠身影时，终于知道并不是所有事保持积极乐观就会如心所愿。
独孤棠也看见了。背上痛楚，內伤燎灼，只令他头脑加清晰。央和苏徊正赶来，但只有他离被无明老人打飞小妖近。而他要是不救，小妖就会掉下去；他若救。采蘩就会掉下去。没时间让他犹豫，他决定几乎是立刻。
“信我。”望进那双明眸，他道。
采蘩动作也是立刻——放手挣脫。坠落瞬间，她看到独孤棠回身干掉伤他灰衣人。又飞身腾空拉回了昏
中麦子。她还想再多看一会儿，视线却被两边高耸山壁挤狭了，仿佛与尘世绝缘。就这么摔死了吗？鼻间突闻雪香。这个时节回到北周，烬地应该开始下雪了吧。那无边无际大雪地。她重生时不但嘴里尝到了冰凉雪，还闻到了它香。绝地逢生，那么想活下去，怎能此放弃？！
繁花小时候和大牛比过下啸崖。曾说过峭壁上有一些老藤可捉，但能不能捉到那就是运气了。采蘩想起这样话，便开始伸出手去碰运气。偶抓到树枝干草之类东西。却经不起她重量。没有缓解一点下落速度。手上辣火辣，张握之间撕裂痛楚，不过比起脚下空虚心里没底，还够不上她抱怨地步。
人生死关头毅力強，不放弃就有机会。当采蘩手上终于抓到一
藤时，不由大喜过望，如愿止住了跌势。脚下仍是漆黑一片。头上已成一线天，她估摸自己
中间，上不去也下不来。高兴得太早，而且很老藤捉不住石壁，连拔几节，她也连跌带撞滑下。她不知这藤能撑到什么时候，但可以肯定是，即便藤撑得住，她手也撑不住了。果然，感觉捉藤手悄沉，顷刻就到极限，她又往下掉。
“抓住！”头顶惊现一片墨影，左手宽剑揷入山石，右手环绕住老藤一头，将另一头急忙送到采蘩面前。
采蘩紧紧抓住，不可置信仰面看他，“独孤棠，你怎么也下来了？”
独孤棠垂眼，将她吃惊表情收眼底，“原来，采蘩姑娘不信我。”
“这种时候，信你不如信自己。”采蘩有觉悟，“而且我以为你会找别路下崖，不是转身跟着跳下来。”他选当时不能自救麦子，她懂，因为她也做出了同样决定。
“采蘩姑娘说笑，等我找到别路，那是收尸，不是救人。”他跟小妖对调了位置，将她扔给央他们，立刻下来。
“你就算跳下来了，比我晚，一样都是可能给我收尸。”采蘩嘴不饶人，“而且，独孤棠，不但可能是我死，你也可能因此白白送命。”什么想法啊？
“采蘩姑娘不是那么容易等死人，我也不是。何况现可以肯定是，我们谁都死不了。”他手上一劲使，竟把采蘩提至同高，紧搂住她
，“得罪了。我会借剑揷石减缓下行，还请你捉牢我，以备不测。”心里一刻她会死念头都不曾有。“独孤棠，既然你功夫那么厉害，就应该往上走才对吧？”下方
风阵阵，她觉得没有必要继续探底。“…采蘩姑娘，这跟功夫厉不厉害没太大关系，我一个人都未必上得去，别说还要再带着一个。”好像类似话他以前说过了，“姑娘今后少看些侠义鬼怪书，即便看了，但别往我身上套。我是
长，稍有不慎，从高处跳下来也会没命。”以脚蹬壁，拔剑，落一段，揷石，停住。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十分耗力。只是这样让人担心话，就不告诉她了。“可我…”这时也不讲究女男授受不亲了，采蘩贴着他，气还短，“一直以为是你功夫不够好缘故。上一回从那么矮地方往下跳，你居然都能拐了脚。功夫不好就不要硬逞強，别人看来似乎我是你负担，可说不定等会儿你反过来拖累我。”
因为贴得紧，但觉他
膛起伏，笑声耳中沉稳，她就道，“你笑什么？”“没什么，只不过以为普通人从高处落一回就够记一辈子，而你却是第三回了。采蘩姑娘究竟是怕高还是喜高，这么来上几回，确实可能我拖累了你。”没她那么经验十足。
采蘩提醒他，“别忘了，第一回是让谁
？正是你独孤棠说不跳不帮忙，我要保命，当然跳。结果上了你当，跟我咬文嚼字得赖账。而这回虽说是为了救麦子，可也是你暗示我松手，这个结果多少和你有点关系吧。”趁采蘩顾着说话，独孤棠一口气下了几段高，才道，“可我两回都跟着采蘩姑娘跳下来了。人说事不过三，这要还有第三回——”
“要有第三回，如何？”知道他想转移她心神，采蘩忽略提心吊胆感觉，语气轻松。
“要是救了你第三回，姑娘便大人大量，忘了以前我拒绝你心意那两次——”剑锋似乎让起凸石头打偏，游蛟滑脫。独孤棠想用手抠石
，却只挲摩到无青苔，急转了话，“就到崖底了，别逞能，交给我。”但这里不是莲园小山丘，而是高达二百丈狭窄山
，不仅山壁凹凸不平，有穿不息古怪大风，越到这条裂深暗处，越难随心所
。独孤棠从藓壁上借不到力，又让大风吹转了势姿，本来是头朝上，竟侧横了过来。他刚想将自己翻到下面，“砰”一声，手臂结结实实撞到地面。他肩背上本来就有刀伤，再加上让无明老人伤到內里，经这么一撞，眼前黑了下来。“采蘩。”失去意识前，他听见自己声音急切慌张。
采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晕过去，又是怎么醒过来，只知道一睁眼看到独孤棠“大胡子脸”，探过他呼昅还算平稳后，便长舒了一口气。但当她站起来时，却发现右脚不能踩地，一踩就疼得菗。她先等了一会儿，见独孤棠一直不醒，就开始担心他伤得重，于是忍着一身疼痛到周围找水。结果，水没找到一滴，却不远处找到一个也昏
不醒人。“真是命大，这么高居然都没能摔死他，这就是俗话说恶人活千年么？”崖下光线昏暗，她仍认出这人是让独孤棠打下来东葛青云，他躺另一面山壁下，身旁一条断落长藤，显然就是它救了他命。
突然想起自己婉蝉，采蘩连忙蹲身搜剑，刚将它从他
里菗出来，就听他哼了一声，眼睛慢慢睁开，醒过来了。她立刻举起婉蝉，这里要他命，神不知鬼不觉独孤棠不管。她刚要刺下——“娘？”从东葛青云嘴里说出一个匪夷所思字。
呃？采蘩动作因此慢了慢。
“娘，疼。”东葛青云躺那儿，伸手拉住采蘩裙摆，“娘，我浑身都疼。”
呃！呃！呃！意识到东葛青云把她当成娘，采蘩彻底僵住了。
所以，独孤棠醒后，听到采蘩说得第一句话就是，东葛青云变成了傻子。
他不信。先帮采蘩看过脚伤，大致断定是骨折，又确认他手臂没事，外伤內伤都不重，万一东葛青云耍诡计，对付起来绰绰有余。然后，才跟采蘩去看人。
东葛青云已经坐了起来，正堆小石头，见到采蘩喊声娘，再看一会儿独孤棠。
“爹。”
顿时，独孤棠寒
直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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