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缕 癫狂货架(下)
接下来是一段极为多彩的历程。怎么说呢?
先是非常的崎岖,像一小颗,一小颗的石子铺了満地。
然后非常的滑,像溜冰一样,还带着果味,感触冰凉,手一捏就化成了水。
最后非常的粘稠,难以迈步,有咖啡杏仁的味道,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可可的味道。
越过这不平路,我的眼睛终于可以看见东西了。而此时,我正好过了糖果区。
货架还在抖动。
我支撑着坐了起来,已然
疲力竭。
正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了风破空的声音。
我惊惧地抬头——身前和身后,空中和地板,密密麻麻地布満了各式各样的膨化食品,整个超市俨然就在上演《查理的膨化工厂》杀人版(如果有这本书的话)。
脚下,一地的蛋糕和蛋黄派像一张油腻的地毯。
空中,回旋的饼干和土豆片像密密织着的细雨。
一块康师傅3+2草莓夹心饼干和一块奥利奥在空中狭路相逢,撞了个你死我活。
残骸落到了“
油地毯”上,一分为四。
意外,给了我灵感。
何不用饼干铺在
油上,不就不滑了?
靠,我就是个被埋没的天才!
方案拟定,我不再躲避飞来的饼干,而是主动捉拿它们,再把它们扔到
油上,堆积起来。
当然,如果抓到合胃口的,我会毫不犹豫地呑到肚子里。非常时期,要学会积聚能量。
就这样,很久以后,一条用饼干造就的小径就干通了。
我深情地凝望着这个杰作,泪
満面。亏了,怎么没带机手呢?要不拍张照片,发到网上,一定点击暴涨。
来不及惋惜了,逃命要紧。
我赶紧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踩着饼干之路直奔超市出口而去。
在第13号结账处,我见到了一脸怪样的刀飞凤,木然而立的小胡子和雀师,还有我遗弃的购物车——那里面已经堆満了酸食品,小山一样。
熟悉的花香味又在此刻发作。
不,其实它一直都在,只是因为它出现的频率太高,加之刚刚情况紧急,才忽略了它。
我没有去试其它的出口,而是直接走向了第13号出口。
不用去浪费时间和精力,出路往往只有一条,而且对于我来说,总是最坎坷的那一条。
13,不祥的数字。
13号出口,不祥的出口。
小胡子和雀师把我按到了结账处的传送带上。
疾行而动的传送带擦着我的脸,生疼。
“先生,这是您的账单!”刀飞凤
怪气地说道。
明明是这么规范的服务用语,从她口中说出,竟然惊悚到了极点。
小胡子腾出一只手,把账单递到我的眼前。
账单的总额是三位数,更确切的说,是三个字——“你的命。”
“不!”我尖叫。
全身的血
都煮沸了,就要蒸发。
“给我个机会,我愿意做任何事!”我大喊。
死到临头,我依然为自己争取着最后的机会。慷慨就义并不是我理解的勇敢,活下去才需要极致的勇气。所以,无论在任何情况下,我都要活下去,哪怕只有一线希望,我也不会放弃。
“你真的愿意做任何事?”刀飞凤怀疑的话语在头顶响起。
雀师一把扯住了我的头发,拉起了我的头,強迫我望向刀飞凤阴郁的脸。
我眨眼如捣蒜。
刀飞凤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陷入了沉默。
生死计时总是那么漫长。一秒,如一世。而这也的确是个事实。现在,刀飞凤心里辗转过的每一秒,都可能左右我今生的生死。
我的心上蹿下跳,就要冲破
膛,蹦出来。
“跪下道歉!”许久,决定命运的四个字终于从刀飞凤嘴里说了出来,响彻在我头顶。
我激动得几
昏厥,又热泪盈眶“姐姐,你早说嘛!”
我挣脫了小胡子和雀师的钳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我没有父母了,只有头顶的天和脚踩的地。但是,我有一条命。一个人孤自挣扎着活了十一年的一条命,我不能就这样随便丢了它。外婆的话我还不理解,有些事我长到现在还不明白,所以我还要留着这条
命,弄懂这一切。
“姐姐,我错了!深刻地错了!”我跪在地上,发自內心地,真诚地检讨。
“我错了,我不该在小胡子他们戏调你的时候和他们同
合污!”
“我错了,我不该在小胡子他们继续纠
你的时候坐视不理!”
“我错了,我不该在你已经讨厌我们的时候还继续到‘孔雀窝’买饭,让你尴尬!”
“我错了,千错万错,猪错牛错。”
“我错了,深刻的错了,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让我赎罪…”
3
“先生,我们要打烊了,您要结账了吗?”结账的小伙子的话,像一句咒语飘过耳边。
我怔在原地,看着身前不耐烦的小伙子和身后排队等着下班的长龙,一头雾水。
“先生,我们要打烊了!”小伙子又喊。
我环顾四周,一切,平静了。货物还在货架,货架还在地上。
没有无端的震颤,也没有诡异的花香。
我陶醉在原地,劫后余生,幸福得像花儿一样。
“先生,我们快下班了,麻烦您快点儿结账,我媳妇在家已经等得发飙了!”小伙子的耐心彻底消失殆尽。
我热泪盈眶地掏出信用卡,正准备送上,却在看见车內小山一样的东东时停住了动作。
“等等!”我把购物车中的若干酸食品放在了旁边的篮子里,对着小伙子灿烂一笑“多少?”
小伙子彻底被我打败,无奈地摇了头摇,叹道:“71。”
我英俊潇洒地递出了我的信用卡。
身后的长龙欢呼雀跃。
“谢谢您的惠顾!”小伙子泪
満面。
4
小胡子和雀师躺在病
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吃了那么多酸东西。
不过,不管怎么样,他们都痛失了这次千载难逢的舂游机会。
二人无不悲痛
绝,哭天抢地,场面之惨烈,人神共泣。除了我。
真是老天有眼,报应啊,报应!我得意的笑。
“扎西朗曰,你轻轻地去,正如你轻轻地回,不要什么都不带来。”小胡子可怜兮兮地抓着扎西朗曰的衣角,说得声情并茂。
“放心!我帮你多照几张红土地的相片来!”扎西朗曰承诺。
“啥都不说啦,缘分呐!”小胡子泪
満面。
“李飞,我知道你够兄弟…”雀师也拉住了我的衣摆。
“放心,我帮你带几个东川大洋芋来,再抹上酸酱。”
“呕!”
二人皆泪
満面。
“知道差距了吧?”我自豪地看着扎西朗曰。
扎西朗曰点头。
“不要叫我师傅!”我语重心长地嘱咐扎西朗曰。
扎西朗曰泪
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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