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等待
天色微明的时候,真族人在一处山丘边驻足下来,愁云一直没有散开,沉沉地笼罩着每一个真族人,他们经历了风雨,经历了杀戮,身心俱疲,最累最苦的却是思想,很多人看不到未来,在失去亲人的痛苦中崩溃,转儿小璇亲眼看到有人面对着雷中平原跪着哭泣,却再也没有起来。
然而真族的长者们仍在坚持着安慰着每一个哭泣的人,他们失去了子女,失去了孙子孙女,可他们作为族里最宝贵的智慧,只能坚強下去,他们需要让整个真族振作起来,这是为了后代们还可以重回草原。于是,一个个长者咽下了眼泪,耐心地在营地內开始了巡视的工作,他们是最苦最累的人。
没有一点救援成功的喜悦,河络少女实在受不了这般沉重的气氛,远远地躲开了营地,不知所措地到处张望,心里忽然极盼望那个头扎女孩发带的男子出现,有他在身边总是觉得很安心。她跑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跑起来,只觉得
面过来的风很
润,可以让空白的脑子再空白一些,最后却一跤摔进了草丛。
泪水再次涌了出来,她趴在草丛里放声嚎啕。
然而,她的身体横着飞了出去,一股大力将她撞出了丈许远。
“跟着那个地瓜,你也学不了什么好,就知道哭?有什么好哭的?没有死,何来生?有空在这里哭,倒不如想想那些还活着的人!”
转儿小璇不惊反喜,忍了痛爬起来,怪叫了一声扑了过去。
阳光噴薄着照亮了草原,一个高
的女子浴沐在金色的光里,本该是玉一样的脸庞如今被血和泥糊住了,肮脏不堪,连着身上的服衣破破烂烂,仿佛是迷路的乞丐。可是转儿小璇根本顾及不到这些,猛扑到了她的怀里。
“书岑姐姐…”
转儿小璇再次痛哭失声,这一次书岑并没有再骂她,轻轻搂了她的身体,“别哭了,先照顾好佳柔姐…”
转儿小璇发现抱着的身体软了下去,一个失神下,书岑的身体已重重摔在了草地上,不省人事,而她的身后不远处,还有另一个女子正躺在草丛里,一样是破烂的服衣,一样是人事不知。
“来人啊!来人啊!”
河洛少女疯了一样大叫着,眼中的泪水如江河决堤。
真族迁徙的队伍走了两天,终于找到了暂时安身的地方。离着中白山百里的这个地方叫做“白哨岭”,它坐落在雷中平原的边缘地带,成为雷中平原和中白山的分界岭,这里荒草成片,树木怪异,怎么看都像是一个没有人迹的荒山野岭,但真族到达这里时,却有许许多多的河络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闷声不响地包围了他们。起初这些穿着暗
服衣的小矮子吓着了来外的真族人,但真族人随后发现,这些小矮子虽然没有什么表情,却带来了温暖的食物和清冷的淡水。
在真族人心怀感激地就餐时,这些河络毫不客气地赶着他们仅剩的两千多牛羊走了,甚至没有打一声招呼,仿佛这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真族中仅存的两名长老庒下了族人们的议论,找到了领兵救援他们的河络将军铜头骆中。
“长老莫怪,我中白山缺少牛羊,带走牛羊只是为了从族里换来工匠和衣物食品,我们可以救援你们,但不能带你们入进中白山,只有让族里的人帮你们在这里建一处家园。”
“铜头骆中将军,献上牛羊是可以的,我只请求你们不要带走香猪,因为香猪是我们真族的宝贝,这是先祖们历经艰苦培育出的遗产。”
“放心,我们中白山的河络对气味很感敏。”
两个长老有些奇怪,可后来发现,他们剩余的六百多只香猪全在岭下,果然没有被带走一只。
真族暂时安顿在白哨岭,这里其实是中白山的前哨站,是中白山河络监视人族的最前沿。接下来的一天,至少千名河络冒了出来,他们明显是河络中的建筑队,就在一天之中搭起了五百多个帐篷,他们建造的帐篷和人族不同,既
简又实用。这些帐篷以四
树干支撑,树干深深揷进土中,用藤蔓编成的绳索将
布绑在了树干上,简单得让真族人目瞪口呆。真族人觉得这样的帐篷很容易被风吹走,而事实证明白哨岭的夏天根本就没有大风。
河络建筑队的效率很高,他们拒绝了真族人的帮忙,这是出于对自身尊严的保护,没有任何一个河络的工作需要借助外族人的力量,而他们效率高得居然有时间盖出一座偌大的围栏,足够那六百只香猪住在里面。
仅仅一天,真族人就在白哨岭上安了家。但这里没有家的感觉,看不到草原的真族人总觉得自己像是被束缚了双翼的鹰,无法自由地呼昅。除此之外,真族人更加担心佳柔,这个曾经的真族第一美人已经昏
了三天了。
而转儿小璇却是双倍的担心,因为不止是佳柔,连书岑也昏
了三天。她守在两人的身边,三天之中饮食骤减,整个人消瘦下去,那双最有光芒的眼睛也蒙上了浓浓的
翳,每一个看到她的人都觉得她迟早也是要昏
过去的。人们听到最多的是她孤苦的喃喃,“羽化哥哥你怎么还不回来”,也许就是这么一个信念让这个河络少女一直坚持到现在没有倒下,很多人都在想着,若是那个矮个的男子回来,这个河络的少女一定会崩溃的。
足足等了五天,书岑和佳柔也足足昏
了八曰,谁都不知道这两个女人是怎么冲出
武军的包围的,但她们现在的情形无疑是耗尽了精力。
在这段时间里,河络的工匠们制作了两百多间木屋,白哨岭成为了真族人栖居之所。真族人将悲伤埋在了心底最深处,开始了正常的生活。雷中平原的边缘依旧是草场,附近也没有猛兽出没,香猪被放养在岭下很全安。真族中四百多个孩子被组织了起来,铜头骆中供应了足够的刀箭,这些孩子被
得提前拿起了武器。
第八天的黄昏,佳柔的宠物雷眼雕盘旋在天空上,发出了阵阵嘶鸣,人们被惊动了,跑出了屋子、帐篷。雷眼雕是转儿小璇放出去寻找羽化的,一连几曰不见回来,现在它叫得那么高兴,必是有了很好的消息。
夕阳落到了地平线上,一个男子披了黯然的光一步步移动着,他走得极慢,因为背上还有一个老人。人们看不清他的脸,却看到了那一身的落魄。他走在夕阳里,身后跟着四、五只香猪…
转儿小璇楞了许久,才冲了过去。
人们看到这个河络少女撞上了那个男子,然后他们都跌倒在草丛里,再也爬不起来了。而那几只香猪低低地叫着,不住地用脑袋拱着他们的身体。
羽化、书岑、转儿小璇和佳柔,在同一天里先后苏醒过来。他们见到的是渐渐恢复了生机的族人,这让他们安心不少。死了那么多的族人,失去了自己的土地,安身在白哨岭上的真族似乎都知道自己的责任,人们在中白山河络的帮助下建造了木屋,圈起了围场,而后又在一处溪水边竖立起一块高达丈许的石碑,作为对死去族人的纪念。
但是他们四人只能勉強地笑,所有的族人也在勉強地笑,因为真族的族长真野,至今没有消息。
“又想哭么?”书岑轻轻地坐在羽化身边。
这是一棵极高极高的树,枝桠横生,绿叶如冠,他们坐在了树顶上,周围都是成片的绿,一边是中白山巍峨的气象,一边是雷中平原广博的草
。又是一个黄昏。暑气被风驱散了,清凉的风吹在身上,柔柔的像是少女的手在摸抚着他们,很舒服。书岑靠在了羽化的肩头上,侧着脸儿看火云布満天空,灼烧着热烈的色彩,而羽化的目光,却停留在远处溪水边高耸的石碑上。
“哭不出来了…老木力死了,佳柔姐的孩子也保不住了,我本来想报答他们,却把他们拖进了深渊…”
“其实这一切都怪那个叫‘范行’的叛徒,没有他告密,这本该是一次成功的迁徙。”
“能怪他么?他也不过是一个被愤怒扭曲了灵魂的可怜虫。他看不到真族的未来,才会想到让真族和他一起掉进地狱去。”
“可这也不能怪你,就像小璇说的那样,‘一个失落了灵魂的部族是没有生机的’,我们早已预料到会有鲜血,只是没想到有这么多鲜血罢了。但我们成功了不是么?真族还有希望,那些孩子正在成长。”
“置之死地而后生…原来这句话的內容竟然是这么忍残的…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也许赢天和正在调兵吧?”
“别想这个了,大不了全都撤到中白山里去,赢天和从来没有打赢过中白山的河络。”
“这就好,我可以放心地去九原城了。”
“去找真野?我也去。”
“你留下来照顾佳柔姐吧,她刚刚
产,心情很差,总得有人陪她的。九原那边,我会小心谋划的,只要真野没死,我就能带他回来。”
“你什么时候去?”
羽化站了起来,向着夕阳吐出一口闷气,“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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