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中宵(二)
纵身翻过围墙,落到地上,萧若宸感觉一阵气血翻涌,晃了晃身子,才勉強站稳。回头看看低矮的院子围墙,他忍不住苦笑了一下,想不到自己也有落魄至此的时候。
正要回屋,脚步却忽然停住。他转过身,凝神看着树下阴影里卓然而立的那个身影。片刻的静默之后,他轻笑一声,道:“如此星辰如此夜,为谁风
立中宵。究竟有什么事情,能让沈二少爷深夜无眠,留在这里吹西北风呢?”
“又有什么事情,能够让萧公子不顾伤势严重,深夜墙翻做梁上君子呢?”树下人开口反驳道,一边漫步从阴影下走出,正是沈归曦。
清冷的月华洒落在院子里,银光
泻,映照两个
拔的身姿。
沈归曦的视线落到萧若宸身上,扫过被夜
打
的衣襟,平声道:“你出去了很久?”说的是疑问句,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萧若宸眉头一挑,今天在寺庙里耽搁了一阵子,回来得确实比预料中的晚,但他实在料不到沈归曦会有闲工夫跑去自己屋里查看他在不在,怎么想他也不会是这么关心自己的人。
“看来我害你在这里等了很久,”萧若宸淡淡一笑,半是揶揄,半是讽刺地笑道“二少爷一整晚既要下山去打探情况,又要在寒风里等人,如此辛苦,在下实在深感歉意…”
“歉意?”沈归曦耸耸肩“什么时候你会有心情关心我是否辛苦了?”
当你有趣兴三更半夜关心我是不是睡在
上的时候。萧若宸暗暗回了一句,却并没有说出来。
“怎么说你也是我地救命恩人,岂能不关心。”他只是嘴角轻扬,略笑着回答。
“我不是你的救命恩人,”意料之外,沈归曦开口反驳道,语调平静却带着决然的肯定,
萧若宸神色依然淡然,双眸却不易察觉地眯了起来。光华內敛地盯着沈归曦。
“我很奇怪,你为什么不杀他?甚至不惜让自己伤得这么重?”沈归曦
上他的视线,继续说道,语气平和坦然。
“形势所迫。无可奈何。万总管武功高绝,而我体內毒
尚未完全解除,自然不是对手。”很清楚他说的是谁,萧若宸淡淡地回道。
沈归曦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忽然摇了头摇:“你在说谎。父亲的为人我很清楚,既然已经有后招杀你,就绝不会在解葯上动手脚,反而会引起你的警惕。坏了后续计划。而你的几处伤势看着严重,其实并没有伤到筋骨。至少在她出其不意地带着你摔落马背之前,你尚有反击之力。却拖延着迟迟不想出手。为什么?”
萧若宸脸色稍变。沈归曦眼光之锐利,出乎他预料之外。
“更何况…”沈归曦意味深长的视线落到萧若宸地手腕上。继续说道“你那里的东西,也足够让你出其不意地击杀对手了。”
萧若宸袖中的手不易察觉地握紧又松开,忽然展颜一笑,道:“不舍得杀他,自然是想要将人留给你了。”他冷寂的目光毫不退让地对上他地视线,带着尖锐的味道,将同样的问题还给了他“我也很奇怪,你竟然没有杀他,难道杀母大仇比不上…”
“够了!”沈归曦猛地一声断喝,打断了他未说完的话语。冷静地神态终于起了变化,伤痛的眼神一闪即逝。看着眼前神色叵测地注目于自己的萧若宸,沈归曦长昅了一口气,恢复平静。
“那不是他的错,如果没有突厥人地阴谋,没有柳拂虹
如果没有你…”沈归曦一字一句地说道“都不会切,不会让他做出这样的选择…”
萧若宸凝视着他,轻笑道:“那么,你大可以杀了我,为她报仇。还要前来救我岂不太辛苦。”
“你会刻意将这个消息透漏给我,自然是算准了我的行动。”沈归曦自嘲地一笑,冷然道。得知母亲死亡地秘密只是基于一次偶然,但深思之后,不难想到是谁在暗中动地手脚。
“只是我一直无法明白你将这个消息透漏给我是为了什么?”他皱眉看着萧若宸缓缓道,随即不等萧若宸开口,他又无所谓地摇头摇“你究竟要干什么我不知道,也没有趣兴知道,只是…”他缓缓沉声道“无论你想做地是什么,我都提醒你一句,不要伤害她。”
萧若宸身形一颤,始终维持的冷静理智终于崩开一角。他紧紧盯着他,眼中爆起地锐芒像是人私领域被犯侵的猎豹,却在瞬间的
烈之后逐渐凝滞,终于缓和下来。
“你凭什么这么说,你算是她的什么人?”他缓缓问道,声音里浮动着异样的清冷。清浅明利的眸子无喜无怒,仿佛这一秒钟还是轻疏淡远,下一刻就会变得狂疯狠厉。
沈归曦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我只是一个关心她,爱护她的人。这就足够了。”他语调平淡自然,像是在陈述一个再也明白不过的事实,却蕴含着无限坚定,让任何人都无法怀疑。
萧若宸猛地闭上眼睛,神色一片木然,似乎呼啸的风声已经将这句话彻底湮没,并没有送进他的耳中。
以一种冷漠决然的姿态转过身,他似乎已经无意继续这场对话。
沈归曦静静凝视着他远去的背影,忽然道:“不要忘记那天你答应过我的话。”
“你对他倒是仁至义尽。”萧若宸身形一滞,没有转头,只是冷冷地道。
“他是我的父亲。”沈归曦低声道,语气渐缓“活在这世上,人之所重,心之所系,不过至亲挚爱而已…”
至亲挚爱,听着身后传来的话语,萧若宸嘴角浮起一抹笑意,却是说不出的冷厉讥诮“你放心,”他缓声道“我既然已经发誓不再对他有任何报复,之后自然不会再有任何动作。只是…”然涌上心头,萧若宸一反往昔的冷静,转头盯着那个依然立在树下的身影,冷冷说道:“这个承诺也只是对他一人有效,可不代表我不会对别人下手。”
说完,他漫步进了屋里,再也不去理会身后人的反应。
关上房门,隔断了身后清亮深思的目光,萧若宸噤不住死死按住
口,那里的疼痛正一重重蔓延上来。不仅仅是伤处,更多的是另一种痛楚,像是亘古的魔咒紧紧
绕着他,让他无法逃避,也无法解脫。
“至亲挚爱…”他脫力地依靠住门框,喃喃重复着这个简单的词语,带着无法言喻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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