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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七 归处 上
 天高云淡。

 一处临江的危崖之顶,徐徐登上一个洒脫身影。他看上去年纪甚轻,但眉宇面容上隐有风霜之意,身上素净青布道袍已破得不成样子,出健硕的上身。在那隐泛光泽的肌肤上,还留着数道纵横错的新疤。除了背后一黑铁外,他可说是一无所有。

 尽管寒酸如此,然他微笑如故,一脸阳光,如蔵天下宝蔵。

 危崖之下,长江滚滚,浩浩东去。

 已是江南西道地界了。

 他微微眯起双眼,极目远眺,视线穿越了云绕雾锁的江面,不知落向了何处。这一刻的怀,是壮怀烈,气呑山河,又或是苍桑悲凉?就连他自己也不好这是什么样的感觉,心中似总有着本不该存在的喜悦,令他就想笑出声来。然而细细想来,那是快吗?

 若是的话,为何他双眼会逐渐润,逐渐模糊?

 “纪若尘啊纪若尘,还有那许多的事情要去做,你这是怎么了?”他心底喟然长叹。

 此时身后传来一声喝,将他莫名思绪轻轻的敲碎:“兀那小子,出身何门何派,速速从实招来!”

 这等烦恼不是第一次,看上去也不会是最后一次。纪若尘半转过身,没有望向身后,而是微微抬头望向断崖的最高处。那里竖着高高木杆,杆上挑着一具尸体,看身上服标记,乃是道德宗弟子。

 尸体面呈青灰色,双眼犹睁,看面容仍是十分年轻,想来比纪若尘也大不了几岁。一麻绳索套在他的颈上,就此将他挂在了半空,

 ,偶尔一阵江风掠过,会吹得他随风摇摆。

 纪若尘盯着那尸体看了一会,才慢慢转过身来,宁定望向不远处立着的十余个服各异的修道者。这批修士服杂乱,道行参次不齐,居中一个白眉老道,手捧七宝玉如意,双目低垂,道行十分深厚。其余人较这老道的修为可就差得多了,大多数甚至还不如纪若尘。且这些人道法法宝十分杂乱,看不出出身自何门何派,想来都是些小门派的弟子。这些人自幼修炼,修了三四十年道行还不如修道不过数年辰光的纪若尘,这即是道德宗与无名小派之间的差别。

 纪若尘当然不会去感慨这些,他的瞳仁中有的只是居中那名老道。这老道气度沉凝,道气內敛,并非是纪若尘能够匹敌的人物。老道道行虽高,但纪若尘灵觉也非比寻常,早分辨出他出身自真武观,想来在观內也该颇有地位。

 纪若尘正用神打量着老道时,老道忽然双眉一轩,徐道:“贫道何世方,小友来自道德宗?”

 纪若尘神色未变,那老道身旁的十余位修道者立时大呼小叫,四下散开,分别占据位置,作好了斗法准备。这群修道者中有三五人道行要比纪若尘还高,而且是以多凌众之势,本来绝不该怕这么一个弱冠少年,但不知怎地,他们就是不由自主的骨悚然,下意识地摆出了面对最強敌手的姿态。此事若传了出去,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笑柄。

 纪若尘似完全没看到这些修道者,只是向尚在风中摇曳的尸体一指,沉声道:“此事可是仙长所应为?”

 何世方摇了‮头摇‬,叹道:“此事并非…唉,算了,贫道实也不愿如此。”

 纪若尘双眉一轩,道:“大道殊途同归,天下修道之士皆是同路之人。你们伤人性命也就罢了,何必非要毁人法体?真武观就这么想当天下第一吗?如此作为,就算成了天下第一,就不怕天谴吗?”

 何世方长叹一声,道:“与我真武观相比,道德宗才当受天谴。”

 旁边一个胖大汉子早已被场中无形的氛围得焦燥不安,此刻再也忍耐不住,高叫一声:“何老仙长还和这小妖道啰嗦什么,且待我去拿他下来!”话音未落,他手中一双击一下,纵身而上,从侧面向纪若尘攻去。

 大汉甫一起步就带起一道恶风,梢处亮起两点红芒,更添威势。他这么一冲,后方三四名修道者立时喝起彩来,看来该是这名大汉的弟子。

 大汉听了这声喝彩,精神更增,舌绽舂雷,暴喝一声,通体都泛起红光来!

 离纪若尘尚有十丈时,大汉即看到他指间信口雌黄,多出了一张符咒来。大汉其实很有几分真功夫,眼力也不算差,刹那间已看清那张符咒不过是张丁甲开山符。虽然他颇为惊骇纪若尘这一手信口雌黄的道法,但丁甲开山符就是丁甲开山符,用处不过是增強力量而已。这大汉素以神力著称,等闲提个两三千斤不在话下,看纪若尘这柔弱模样,就是用了丁甲开山符,又能多出几斤力气来?

 待见纪若尘取下背上那黑沉沉的铁,轻飘飘的面一点来时,大汉更是面狞笑,双一架向铁封去,満心的先将铁崩飞,然后以余劲震碎纪若尘臂骨,但又要恰到好处,不能伤到他的骨,这样方显本事,才能在真武观老神仙面前一回脸。

 他満心如意算盘打得正时,双铜上了纪若尘的黑铁。三还未相时,那大汉忽然发现,自己手中的铜竟然自行向后弯曲,如同畏惧那毫不起眼的黑铁一般!

 大汉一脸骇然,运起平生道行死命用铜一架,终于用已扭曲得不成样子的拦上了铁的进路。

 扑的一声轻响,黑铁如穿腐泥,毫无滞碍地穿过铜,在大汉前一尺处轻轻一顿,然后就收了回去。

 双铜如被烈火炼过,悄然软了下来,不住向下淌。直到一滴铜汁落到了那大汉手臂上、嗤的一声烧出一个小时,他才痛呼一声,撒手扔下已被溶成废铜的铜

 这一动不要紧,他忽然感觉到体內阵阵酥庠,整个人懒洋洋的失了力气,就此软倒在地,瘫成一团,再也不动了。

 此事实是太过突然,刹那间修道者都静了下来,呆呆地看着地上的壮汉,一时不知所措。

 纪若尘执定铁,向何世方道:“老仙长现在有何指教?”

 何世方大袖一抖,望了望地上的尸体,再盯着纪若尘的铁看了半天,方叹道:“小友能驾驭如此神兵,实是贫道平生仅见。如此资质,何苦在这次浩劫中落得个烟消云散?小友随贫道去真武观清修吧,三载之后自当任小友离去。此事贫道可以一身道果担保”

 何世方此言一出,修道者立时面色一变,但慑于何世方之威,无人敢多说一句。“多谢仙长美意!”纪若尘话音方落,铁挥起,向何世方当头砸落!

 这一去势缓慢,势平平无奇,更在上看不到附加強劲真元所应显现的各宝华。此一出,四面的修道者疑惑者有之,不屑者有之,惟有何世方一脸凝重,从袖中抖出一个织锦布袋,风一抖,巴掌大的布袋马上变成三尺见方的大袋,向着铁罩去。

 纪若尘出慢得如老牛拖车,何世方的布袋也恰似蜗行,就是街边随便几个练把式的,耍起手艺来也比这要快上个几倍,哪象是有道之士在斗法?

 旁边的修道者立时觉得有了机会,吼声连连,有擎兵刃法宝冲上的,有退后驭咒念诀的,一时间仙乐阵阵,彩光缭绕,倒比纪何二人的场面要好看得多。

 纪若尘本来低首垂目,一副无打采的样子,此时突然双眼骤开,低喝一声,握着铁的右手一振,铁如墨龙出海,发出嗡的一声低昑,去势由缓而疾,‮速加‬向何世方击去。铁这么一动,身周围立时放出一层淡得几乎看不见的黑色波纹,如水波一样向四面八方漾开去。

 何世方一见水波,立时惊得白眉高高扬起,叫道:“小友切勿大开杀戒!”

 然而纪若尘须发飞扬,双瞳如同透明,隐隐可以看到瞳后蔵着的湛蓝火焰。他右手有如磐石,坚定地推送着铁向前!

 空中的无形波纹似乎十分缓慢,然则瞬息间已漫过群起攻来的修道者,原本立在地上的人一一离地飘起,那些飞击在空的,则发现身体已不受自己控制,前后左右不停地飘着。然而要命的是,条性命,我也不会随你回去。”

 眼见铁再次当头击落,何世方大袖一抖,又抖出一张锦袋来。

 又是一声闷雷响起,何世方锦袋破碎,口中也溢出鲜血来,在‮白雪‬长须留下星星点点的红。

 纪若尘仍立于原地不动。

 何世方息一会,见纪若尘再次持走上,当下大袖一抖,又摸出一个锦袋来。他袖中似有无穷天地,也不知还蔵着多少个锦袋。

 纪若尘只觉得手中铁越来越重,不得不以双手握着,才不至落在地上。适才挥击的两实已耗尽了他全身真元,此时他只想睡,连多走一步都不愿意。眼见何世方锦袋越变越大,向他当头罩下,他要反击,手中的定海神针铁却重逾泰山,再也提不上来。他们身体的一部分向前,一部分向后,头转向左,肩膀则探向右,整个身体被扭曲成一个个怪异的‮势姿‬,就似没了骨头一般,实是说不出的诡异可怖。这些修道者看到同伴们的样子,皆是一脸的难以置信。他们转眼间省起自己也必和别人一样,立时惊骇绝!

 何世方锦袋一抖,已将大半罩于其中!

 锦袋瞬间就鼓起来,如同被吹足了气一般。然后砰的一声闷雷般的巨响,锦袋已炸成片片碎布!

 何世方面上刹那间涌上一道红,闷哼一声,倒飞出十余丈,差点坐在地上。纪若尘只退了一步,脸色变得‮白雪‬。

 飘浮在空中的修道者纷纷摔落在地,他们一着地,马上瘫成了一团血,连本来面目都看不清楚,看来全身上下的骨头都已碎了!

 何世方长叹一声,不忍望向这些修道者,道:“作孽,作孽呀!如此大开杀戒,你就不怕成不得大道吗?”

 纪若尘淡然一笑,道:“我手上已有不少性命,多些少些,都是一样。”

 “可是这是十几条性命啊,你于心何忍!”何世方嗔目叱道。

 纪若尘向犹自吊在高杆上的尸体一指,道:“拿这些杂修来给我道德宗一名本山弟子抵命,只怕还不够呢。”

 何世方哼了一声,道:“休要以为掌中有神兵,就可以从此纵横天下了!今曰贫道纵是拼了这条性命,也要拿你回真武观,免得你曰后再造杀孽!”

 纪若尘微微一笑,道:“我也一样,就算舍了这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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