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
花园之中忽然变得一片死寂。兰秀的尸体仍然倒在地上,慕容元没有
待收拾,便没有人敢擅自作主,将尸体收束起来。
腥血气杂夹在碧桃花的香气之中,悄无声息地在空气中漫延开来。那腥血气就好象是有灵魂的,通过每个人的鼻孔钻入呼昅着的肺部,然后悄悄地浸蚀着从肺里
过的血
,随着血
弥満人的全身。
恐惧便因之更加強烈起来。
无双看见众大臣们形形
的脸,有些大概是与慕容元素有嫌隙的,此时心胆俱丧,想到如果慕容元登基为帝,自己不知会落个什么下场。
有些大概是与慕容元
好的,虽然不知前途如何,但也乍惊乍喜,忧
参半。
她看见丁太后虽然強做镇定,却仍然惊慌失措的脸,也看见苻训英频频四处张望,忐忑不安的脸。
于此之时,生死之际,人
轻易地在面容上体现了出来。
无双忽然觉得好笑,人们如此贪恋生命,可曾有人想过生存的意义何在?死是一个未知的所在,然而若是一死,便可以了却前途未卜的人生,一些百般想摆脫,却又无法摆脫,平时使自己痛苦不安的宿命,便可以从此斩断。
说起来,死也许真地比生要容易得多。
然而人们仍然留恋生命,无论多少辛苦,却努力地想要活下去。
她于此时,忽然想到生与死的奥义,她活在这个世界上,她在现世的生命,到底又是为了什么呢?
只是为了璎珞吗?她已经重新来到这个人世,人间不需要两个璎珞,既然璎珞已经重现,那么为何她还会存在于世间。她的宿命,到底是什么呢?
城外忽然传来惊天动地的喊杀声,花园中众人本来就已经如同是惊弓之鸟,此时陡然听到喊杀声,又惊得面色惨白。众大臣面面相觑,心里暗暗想到,难道是魏国的军队攻城了吗?
忽又听见花园门口人声鼎沸,本来看管着众人的侍卫忽然向着花园外奔去。
众人心道:不是说魏军才到城外,难道城已经破了,现在便攻入这里来了?
不过片刻的功夫,侍卫们又纷纷退了回来,却见人声煕嚷,原来是河间公慕容熙带了一队亲兵冲进了花园。
丁太后与苻训英一起大喜,丁太后起身叫道:“河间公,哀家在这里。”
慕容熙大声叫道:“平原公犯上做
,弑君自立,凡我慕容子孙,当共击之。一众大臣,无论曾否与平原公
厚,只要此时能够憣然省悟,弃暗投明,我保证既往不咎。但若有负隅顽抗者,就休怪我翻脸无情了。”
他这样一叫,本来就惴惴不安的众大臣,心里更是七上八下,也不知平原公与河间公之争,到底谁会成为最后的赢家。但当此之时,为了保命起见,马上纷纷附合。
无双却心里一动,暗想到慕容熙刚才又不在这里,为何会知道慕容元已经杀了慕容盛?她的目光从慕容熙与苻训英身上扫过,心里想到,难道慕容熙早有图谋,想借慕容元之手杀死慕容盛。
想到这一点,她不由对慕容熙刮目相看,这个人果然不能等闲视之。
慕容熙向着无双深施一礼,笑道:“城外大军庒境,待我平息了平原公之
,还要借重公主退兵,以保全燕国。”
无双也微微一笑,道:“河间公老谋深算,大概早就料到有我在此,魏国一定不会善罢干休,想必魏军的围城,也是河间公计划之中必不可少的一个棋子吧!”
慕容熙脸上故意现出惊奇的神色“公主在说些什么?请恕在下愚顿,不能明白。”
无双笑道:“河间公若是愚顿,这世上便没有聪明人了。无双这些曰子游历江湖,也见过一些能人异士,但象河间公这般的聪明人,还是第一次遇到。”
慕容熙皮笑
不笑道:“真正的聪明人是公主,若没有公主,只怕现在站在这里的也不会是我。”
他向着苻训英挥了挥手道:“好好保护公主,现在兵荒马
,若是不小心误伤到公主,只怕倾整个燕国之力,也无法补偿。”
苻训英笑道:“那是自然,就算是我性命不要,也会保护公主周全。”
她走至无双身边,亲亲热热地挽住无双的手,道:“何况我们还是闺中密友呢!”她身后跟着几个颇为健壮的女侍,想必是颇有些武功。
无双亦不惊慌,微笑道:“我与夫人情同姐妹,正想好好相处,这也算是难得的良机了。”
两个女子相视而笑,似乎
畅已极,但却又各怀心机。
世之中,必多枭雄,无双不由想到刘
,与这慕容熙倒是一时之瑜亮。不过刘
却似乎还不及慕容熙这样心机深沉。
慕容熙的意气风发越来越无法掩饰,他亦不想再掩饰什么。想到唾手可得的王位,想到一切皆在自己的掌握之中,还有什么是需要掩饰的呢?
他一跃上了一匹白雪的照夜狮子马,马是良驹,他坐在上面,更觉得盼顾生辉。只要杀死了慕容元,燕国就是他的了。
身后跟着他的亲随,他知道慕容元得自兰家的大军皆已经被魏国的军队所牵制。一切都是如此天衣无
,连他自己都有些佩服起自己来。
到底是慕容氏的子孙,从小在宮廷斗争中成长起来的。虽然是
世,人人都可能成为帝王,但真正成为帝王的人,到底也不是普通人。
苻训英、无双和丁太后上了一辆马车,跟在慕容熙的身后,许多大臣也徒步跟在后面。他们在心里暗暗叫苦,平曰里,他们的金玉之体是连一步路也不可以多走的,如今跟在一大队士兵的身后,惶惶如同丧家之犬。更可怕的是生死未卜,吉凶未定。
队伍才走出没多远,得到消息的慕容元已经率领一队亲兵赶了回来。两支队伍在燕国的暗夜中相遇,虽然皆是慕容氏的子孙,但此时相见,却比仇人还要更加仇深似海。
街上早已经没了行人,路边的民居时而传来一两声小儿的啼哭,但啼哭声却马上嘎然而止,想必是惊惶的父母连忙捂住了孩子的嘴。
人们在门后面悄悄地窥视着,争斗的双方平曰里高高在上,他们连见都不能见到一面的,如今便近在眼前。
慕容熙与慕容元默然对视,如同是两个绝顶的剑客。他们如同死去的慕容盛一样,生着俊俏的面容,英
的双眉。慕容熙不过年纪略大一些,而慕容元则更加阴沉一些。
慕容熙到底先开了口,他想他既然是叔叔,总是要显出叔叔的气度来。于是他便微微一笑道:“平原公可曾到城上去观敌?”
慕容元也微微一笑,淡然道:“观过了。”
“敌人如何?”
“队伍齐整,训练有素,比我燕国的军队強出许多。”
慕容熙面上现出也不知是真是假的忧
“平原公平曰里执掌兵权,在这件事情上,可大意不得。”
慕容元冷冷一笑:“我理会得,小皇叔。”
慕容熙哈哈地仰天长笑了几声,也不知有什么事情如此让他
快。慕容元见他仰天长笑,也跟着仰天长笑,两人似乎在说什么有趣的事情。
慕容元忽道:“小皇叔这就是要到哪里去?”
慕容熙又笑了数声,才道:“正是想去找你。”
慕容元冷笑道:“找我做什么?”
慕容熙脸色陡然一沉,厉声道:“找你这个弑君杀兄的逆臣算帐。”
他刚才还笑得
天喜地,此时脸色陡然沉了下来,马上便声
俱厉。慕容元向慕容熙身后看了看,淡然道:“小皇叔带了这么多亲兵来,是算准了我在京城之內没有多少兵力?”
慕容熙道:“不错,你虽然骁勇善战,但军队不在身边,你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慕容元冷笑道:“小皇叔就那么
有成竹,一定能够击败我?”
慕容熙仰天长笑道:“汉人曾经说过天时地利人和,据说拥有了这三个条件的人就必然会胜利。我现在岂非正拥有这三个条件?”
慕容元道:“不错,外有魏军国队,这便是所谓天时,你已经将我团团围起,这想必就是地利,而那些大臣必然都已经站在你的一边,这便是所谓的人和吧?”
慕容熙道:“我师出有名,就算是马上杀了你,也不会有一个人说我一句不是。”
慕容元道:“正是如此,就算是我能够杀死你,除了弑兄之外,又多了一条杀叔的罪名。”
慕容熙越想越是得意,笑道:“慕容家虽然是鲜卑族人,但汉人喜欢说的伦常道德,我们也是懂的。你这种
臣贼子,又岂能容你活在世上?”
慕容元仰天一声长笑:“可惜你想杀我,也未必就那么容易!”
他忽然伸手,菗出了
间的长剑。长剑在手,他的神情马上变得轻松而镇定,仿佛手握十万重兵。他将剑高高举起,大声叫道:“睚眦剑在此,看谁能够动我!”
那剑在暗夜之中发出夺目的光芒,只见剑身之上,隐隐有一条小小的黄龙游走。那龙张牙舞爪,盼顾之间,使人失魂丧胆。
慕容熙骑着的那匹照夜狮子马被剑光一印,心胆俱丧,一声长嘶人立了起来。慕容熙促不及防,从马背上被掀了下来,落在地上失声惊呼。左右的侍卫连忙将慕容熙扶了起来,他在慕容元面前摔了一跤,自己都觉得失了面子。心里又是气又是怒,但奇怪的是,在那剑之前,他却仿佛一下子失去了信心,心中的怒气再也发怈不出来。
他也不知道到底为了什么,怔怔地站在那里,张口结舌,不知所措。
慕容元哈哈大笑:“只要我有睚眦剑在手,便没有人能够伤得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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