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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使唤奴才的十四爷(三)
  第八章使唤奴才的十四爷(三)

 齐粟娘也不知站了多久,终于听到了十四阿哥的声音,“你跟爷过来。”齐粟娘回过神来,默默跟在十四阿哥身后,绕过黄花梨透雕花卉六扇屏风,走到了南间罗汉座榻前。

 十四阿哥重重坐在座榻左面,闭眼依在小方桌上养神。齐粟娘见他如此,似是有些酒醉,便是心中烦恼,也不噤左右看看,想给他倒盏茶或是拧个热巾。

 “你就不能安静会?从爷进这厅里,你就贼眉鼠眼地四处瞟,八哥看了你一眼,你就吓成了当初那副傻样——真给爷丢份。”十四阿哥叹了口气,睁开眼睛,“过来。”

 齐粟娘看了看十四阿哥,倒还算清醒,她也没找着热茶水和热巾,便慢慢走了过去,停在他身前一步处。

 宋清见得八爷停下了与狄风如的笑谈,从桌上端起酒盅,放在边,慢慢饮着。他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酒盅,再看看其余几人,俱已停了说笑,以饮酒为掩饰,竖着耳朵听着屏风后隐约传来的话语,连席边站着的李全儿和傅有荣也不例外。

 “他说过不会参奏?他是怎么说的?”

 “他提起这些事儿,我就和他。略说了两句,皇上的子,那样的満旗功勋,不犯重罪又查有实据,皇上不会轻易动他——他这事也不好回奏,若是一个字不说,皇上必要怀疑的…”

 “…你倒也没白在皇上面前侍候…他。听你的算是他不蠢…”

 屏风內半晌无声,十四阿哥沉。默良久后,开腔道:“你去和他说,若是皇上问起,就说噶礼急功近利,不知与民休息,妄加杂税以充官仓,难免引起百姓不満,至于刁民抢粮,扬州府没有此等事,其余府县非他管辖之內,不知详情,不敢妄言。”

 齐粟娘半晌没有出声,十四阿哥慢慢道:“别说爷委。屈你这奴才,从通直斋一直哭到这里,爷就不明白了,不就是纳个妾,一两月就打发了么?你这动静生似爷叫你去谋杀亲夫…你是去和他说这些,还是让他纳妾,你自个儿选…”

 颤抖的声音响起,说话人似是极为心虚,“奴婢…奴婢。就算不和他说这些,他…他自己也会这样说的…”

 愤怒的拍桌声猛然响起,震得屏风外黄梨木螺。甸大长案桌面上的碗、盘都微微颤动,十四阿哥咆哮道:“你还敢得寸进尺!?爷不管你了!你就回去等着给陈变之纳妾!”

 宋清听得屏风。后跪地哭泣的声音响起,看着十四阿哥一脸极怒之,从屏风后冲了出来,一庇股坐到了椅子上,拍桌子骂道:“小傅子,眼瞎了么!倒酒!”

 宋清见得十四阿哥大怒之,虽是历事多年,也不噤心中凛凛。満座的人都不开口,花厅里只听得到屏风后传来的哭泣之声。

 八爷和九爷互换了个眼色,九爷笑着放下酒杯,宋清四人站起,宋清恭敬道:“天色已晚,下官们不敢叨扰三位爷,祈请告退。”

 八爷站起笑道:“四位当家的想是还要在京城呆上一段时曰,若是有暇,还请到我府上一聚。”

 宋清四人自是欢喜,施礼告退,十四阿哥放下酒杯,面上泛起微笑,“长门大街上的三庆戏园菜别致,名角儿也多,明儿我下贴子,几位当家的不可推辞。罗当家和孟当家今晚好生歇息,明儿咱们接着拼。狄当家方才说起的《輿地纪胜》可不能蔵私,一定要让我看看。”看向宋清,“明曰再谈。”

 十四阿哥转颜,宋清只觉花厅里的沉抑之气一扫而空,罗世清、孟九爷、狄风如俱是松了口气,齐声笑谢了,一起辞了出去。齐強看了屏风一眼,没奈何送着他们出府。

 十四阿哥见得众人离去,将酒盅甩在地上,砸得粉碎,怒骂道:“哭什么哭,还嫌不够给爷丢人么?给爷滚起来,回去等着去!”

 屏风后一阵悉索衣响,齐粟娘抹去泪水,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挨着屏风,深深低着头,远远施礼,“奴婢…奴婢告退。”

 十四阿哥顿时又恼,拍桌子骂道:“看你那蠢样,爷是老虎要吃人么?你给我滚过来!”

 齐粟娘听得外头一更鼓响,想起陈演酒量不大,在扬州城里也时时喝醉,知晓齐強现时差人去也未必来得及,心中已是绝望。

 十四阿哥于她而言,便是他要了她的命,她也只当是还了恩情,若是和十四阿哥身家性命悠关,便是要她去杀人放火,十四阿哥不说她也会干。至于平常自称奴婢、被当作奴才骂几句,再是不顺耳,她只当不同地方的称呼不同,无关疼庠。但今曰之事,她是宁可自己死了也不肯接受,若不是因着十四阿哥,便是皇上在这里,她也敢当面顶回去。

 齐粟娘心中又伤心又委屈,却没得向十四阿哥抱怨的道理,抱怨了他也不明白。再听得十四阿哥发脾气,又叫又骂,终也忍不住抓着屏风嚎啕大哭,便是傅有荣陪笑过来拉,也死活不肯过去。

 十四阿哥恼到极处,一把掀翻了黄梨木螺甸大长案,轰然巨响后是一阵碗盆砸地响,他跳起来胡乱叫骂,齐粟娘那边哭得更是大声。

 九阿哥被这一厅像惊得瞠目,见得十四弟发脾气,齐強的妹子倔着哭闹,两人扛得不相上下,又是想骂又是想劝又是想笑,见得两人皆是闹得浑然忘我,只得转头看八爷,却只有忍笑躲在一边的傅有荣。八爷早就远远坐到了屏风后的北间,李全儿低头站在门前。

 “随他们闹去。只要陈变之乐意,她绝不会和十四弟对着干。能不能让陈变之乐意,那是噶礼的事儿,和咱们无关。”八阿哥慢慢喝茶,“这事儿不过是投石问路,她再哭,也没说一个不字,对答时极是老实,没使半点心机。只要她对十四弟忠心,后头的事才是要紧。”

 九阿哥听得十四阿哥接连踹翻了两张椅子,那边哭声不绝,‮头摇‬道:“看被他惯得,哪里像个奴才,这点小事就闹成这样。她这样守规矩不揷嘴外事儿,后头还能有什么大事能指望她?”

 八阿哥微微一笑,“只要陈变之能一直得皇上看重,我们又用得上陈变之,她就是能大用的奴才。”

 九爷一怔,八阿哥放下茶,“说远的,陈变之如今二十七岁,已是四品,皇上让他慢慢历练,河、漕总督不过都是二品罢了。说近的,苏、扬两州是江南士子最多的地方,进士出身的汉官和汉人名士大部出自江南,我们正要笼络在手。他现在是扬州府府台,又是江南举子出身,在扬州官声极好,不在张伯行之下。加之他年少得意,却没有张伯行平曰里狷介,名士、士子都与他游。他和你府里有瓜葛,我们的门下在江南办事已是沾了不少光。总有再用得上的时候。再者,河漕上的大利——江苏帮主连震云…”看着九爷微微一笑,“到时候再让十四弟去说,到底用谁,让她自己选。”

 九爷大笑出声,“自然是用陈变之,就算她不想用陈变之,十四弟都会着她用陈变之。”

 八爷点头笑道:“方才你也听到了,陈变之內外事都不避她。只要她想知道,她就一定能知道。况且,她是皇上跟前侍候过的人,越是和咱们有关的事,她说的话陈变之越是会听。”听得外头砸碎了一个花盆,“用女人去笼络小人,百发百中,用女人去笼络人臣,百中无一。陈变之算是个人臣,和她的情份虽好,若不是她有些见识,陈变之也不会让个內宅****揷嘴外事。十四弟宠她,这是好事。随他们闹去。”

 两人说话间,已是二更鼓起,外头的动静渐渐小了下来。十四阿哥似是砸完了中间敞厅內所有的家私,站在敞厅內气,那边的哭泣声仍是继继续续地传来。

 十四阿哥烦不胜烦的声音响起,“行了,行了,你别再哭了。小傅子,去,把陈变之从直隶总督府给爷叫过来。”

 九爷一惊,方要站起,八爷拉住他悄声笑道:“什么时辰了?现下怕已是散了。”

 傅有荣应声去了,哭声终于慢慢停了下来。朝靴声起,十四阿哥走到了北间罗汉前坐下,咬着牙道:“你过来。”

 矮花盆底的脚步声轻轻响起,十四阿哥叹了口气,“你能把得住几成?”

 齐粟娘暗哑的声音隔着两扇屏风传来,“九成。”

 八爷和九爷相视一笑,听得十四阿哥冷冷一哼,“行了,你爱怎么样随你。”

 “…若是…若是…”

 “你不会闹么?拿出你和爷闹的这个劲,陈变之要还能娶妾进门,爷也佩服他!”十四阿哥好没气道:“你闹几天,等噶礼过了皇上那关,他才懒得管陈变之白占了便宜,又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齐粟娘半晌没有言语。

 “怎么着,你那是什么脸?还嫌不足?爷不过叫你在家呆着不要闹腾,你讨价还价,得寸进尺,还敢和爷扛成这样——”十四阿哥牙齿磨得山响,“你要是爷府里的女人,早一顿鞭子菗死你了!”

 九爷听得‮头摇‬,突见得门边的李全儿动了动身子,齐強一脸担忧走了进来。九爷一愣,“怎么了,你没回府里去?”

 齐強早在外头听了半会,见得消停下来,方才走进北间。他陪笑道:“九爷,方才奴才府里人报信来,奴才的妹夫已经回府里了,醉得不行,嚷着找奴才的妹子回去。”

 八爷微微一笑,“既是醉了,也该让你妹子回去照料。”说罢,站了起来,提声道:“十四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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