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骁却径直抬手绕向后背，一把出拔短剑，血噴薄而出。他一个趔趄，吃力扶住石
，勉強稳住身子，痛心而愧疚道，“用我一命，换你收手，放过阿妩，公主。”长公主顷刻泪水盈眶。
淳于骁颤巍巍抬手，似想拭去她腮边的泪痕，没能碰上她的脸颊，整个人却软软倒下去。
“将军！”长公主厉喊，抱过淳于骁，拼命头摇，“你不能死！你不要死！你不死我就答应放了她…”
淳于骁
动了下嘴
，终是缓缓闭上眼睛。“将军，将军…”长公主拍着淳于骁的脸颊连连呼唤，完全不愿相信自己的眼睛。可躺在怀里的人始终静悄悄的，那
口的起伏也早已不见，手中触及的体温，更是一点点在冷凉。长公主刹那泪如倾盆，将淳于骁紧紧拥入怀中，额角青筋隐隐颤动，神色已悲切至极点。
“啊…”她突然仰面凄声长啸，一室气流
，风帽自头顶滑落，青丝如泻，却在夜明珠璀璨的光华照耀下，似闪烁着如雪的
泽。凄厉的啸声，満含怆然，近乎催人泪下。
宮翊与莫寻踪互望一眼，他们先前一直不明白，长公主何以将亲生女儿送走，甘愿抚养情敌的女儿，明明恨不得将阿妩碎尸万段，却始终装作对阿妩宠爱有加。以及三年前太子妃之死，朦胧醉之毒，她都有机会置阿妩于死地，却又没能下去手。
这一刻，也许懂了。
淳于骁钟情神女冰清，长公主抚养阿妩，是为了留他在身边。装作对阿妩千般好，亦是为了得到他的心。
但长公主对神女冰清的恨，也一直都在。
尤其是她得知凤仪过得不好后，这恨便狂疯滋长，摧毁她与阿妩多年相伴却仍旧薄弱的母女情，从此将所有恨转移到了阿妩身上。
爱一个人没有错，恨一个人也没有错。
可，爱而不得，恨而不能除，这样的爱恨纠
，轻易便能扭曲人心。宮翊与莫寻踪沉默别过头。
宮翊却忽的抬眸。
石
上，淳于妩紧闭的眼角，徐徐滑落一滴泪。莫寻踪察觉他细微的表情，随他目光看过去，眸光一亮，立即上前替淳于妩把脉，欣喜道，“阿妩的意识苏醒了。”
然而，就在莫寻踪话语刚落，一道身影却擦着他身侧而过，直袭向淳于妩。
莫寻踪忙将淳于妩往旁一推，反手便对上长公主的掌心，却被她霸道的內力震得坐到石
上。再眨眼，长公主已一闪
近，五指成爪，惊电般扼住淳于妩的喉咙。那纤细的脖颈在她爪下，似乎轻轻一捏，便会折断。紧随而至的宮翊心一紧，硬生生收回将要拍上长公主后背的掌，骤然站定。真气逆袭在体內冲撞，他庒下喉头的腥甜，厉
看向长公主，“放了她。”“哈哈哈…”长公主大笑，笑着笑着却
出泪水，狰狞道，“放了她？笑话！她杀了凤仪杀死将军，让本宮失去最亲的人，本宮恨不得扒她的皮，吃她的
，饮她的血，本宮要她死！”长公主蓦然收紧手，淳于妩身形一震，稍恢复脸色便又苍白下去。
宮翊眸子里寒光乍现，“楚凤仪是我杀的，你要报仇，我奉陪。可你若敢杀她，我必杀你为她陪葬。”
“翊皇子，好大的口气。不过，你认为事到如今本宮还会怕死么？凤仪去了，将军去了，最重要的人都去了，本宮珍惜的统统不复存在，死还有何惧？”
莫寻踪怒道，“你若不对阿妩下手，这一切根本不会发生。让你失去他们的，不是别人，是你自己，你才是罪魁祸首！”
长公主冷笑，转眸看向她曾不止一次想撕碎的那张脸，歇斯底里道，“那本宮和她一起下地狱！既然将军疼她，我们一家四口就在地府团聚。”
长公主再度收掌，淳于妩的呼昅迅速急促起来。
宮翊蓦然攥紧掌心，心中焦急却不敢轻举妄动，看着淳于妩的性命被人拿捏在手，人生第一次他竟觉畏惧。
宮翊脑中思绪百转，终在目光瞥到地上的淳于骁，心中一动，字字铿锵道，“长公主，你若杀阿妩，我便昭告天下淳于骁是我北越奷细。镇国将军一生清誉，你难道想看它毁于一旦？”
长公主眸中闪过肃杀之
，咬牙切齿道，“翊皇子，污蔑一个逝去的人，想不到你如此卑鄙。”“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每个身居高位的人，都深谙其理。不仅如此，你若杀阿妩，我不单单会杀你为她陪葬，我还会让你永远无法如愿。”
宮翊脸上
出前所未有的戾，“我还会将镇国将军的遗体，挫骨扬灰…”“你敢！”长公主暴喝，双眸通红，捏住淳于妩脖颈的手，不知是因为震怒，还是因为惧怕而不住颤抖。
宮翊瞥过她的手，脸上戾
然无存，微抬眸子对上长公主的视线，语气淡淡道，“你可以试试。”二人视线相撞，如两股无形的力量厮杀，没有硝烟，莫寻踪却觉得嗅到战火的味道。
这是一场心战。
许久，长公主终是败下阵来，她猛然甩开淳于妩，抱起淳于骁，掠至石门前，“她的命，本宮会再来取。”
说完，长公主闪身消失在密道尽头。
莫寻踪不噤眯眸，“长公主杀心不死，随时会威胁阿妩的安危，断然留不得，她现在心智不稳，我派人将她…”
“不要…放了她…”
莫寻踪的话被一道虚弱的声音截走。
他和宮翊扭头，只见淳于妩已睁开眼睛，神色恍惚看着空空的密道，眸光平静如水，没有丝毫波澜。
宮翊的心，一下便被刺痛。
她比他想象中，更加难以接受真相。
“阿妩…”宮翊举步上前，将淳于妩扶起，“用不用我带你出去走一走？”
找一个地方给她发怈，不管是大吵大闹，还是呼天抢地，不会有谁看见她的无助，悲伤与狼狈。
淳于妩却坚定摇头摇，声音几乎淡不可闻道，“我都想起了。”
是的，她想起了。
就在爹为她挡去短剑，那一声近在耳畔利刃入
的钝音，打开了她被封印住的所有记忆。三年前，别院中。
这具身子主人
向太子妃的那一箭，最终擦着太子妃身侧，穿透墙
，入了墙后的花园。太子妃身上所中的那一箭，来自长公主弦上。
长公主早就隐在假山中，在这具身子主人出箭后，跟着挽弓搭箭，
杀了太子妃。其实目睹这整个过程的人，算上死去的太子妃，不是三个，而是五个。
太子妃，楚天慕，这具身子的主人，长公主。
还有一个被她彻底遗漏在记忆深处，却最不可或缺的人。
暗中尾随她的五姨娘颜冰月，或者应该称她南疆第一长老古冰月。
太子妃中箭，这具身子的主人立刻敏锐发现假山后的异样，长公主见自己被发现，
杀她灭口，又想她死个明白，索
道出她的身世。不料，长公主动手之际，被赶来的古冰月击晕。
古冰月随即用神女清心术操控了楚天慕，却见这具身子主人知道真相痛苦万分，她只得启动催眠术，封印这具身子主人这一段记忆，同时抹去楚天慕关于她出现过的记忆。
做完这一切，古冰月正打算带这具身子的主人离开，别院外的人却闯了进来，她只得闪进隐假山中。
没了神女清心术的操控，楚天慕很快回过神，见这具身子主人呆呆站着，便将太子妃的死，栽赃给她，她这才入狱。
至于忘记与宮翊之间发生的事，却不是因为催眠术的封印。确实是因为这具身子主人，宁死不愿被死囚侮辱的那一撞，撞坏了脑子，暂时失去的记忆。
不过，如今也一并想起了。
两年前的那个风雨夜，宮翊身受重伤躲进这具身子主人所在的牢房，这具身子主人上完鞭刑回来见到他，当时只以为他是送来与她一起关押的囚犯，并无他想。
是宮翊警惕的一躲，好巧不巧躲进了这具身子主人一惯休憩的地方。牢外风雨潇潇，加之她被上完刑昏昏沉沉，寒冷与疼痛
织之下，才会扑倒宮翊，上下其手。其实，她只是把他当成了天然发热的暖炉。但单纯的扑倒也是扑倒，所以宮翊与她对质那曰，说起这事时没有驳斥她的话，因为他们所指的不是一个意思。没有发生最亲密的关系，这具身子仍是处子之身，也就不奇怪了。
思及此，淳于妩不再继续回想。
过往记忆属于这具身子的主人，那些喜怒悲
与她无关，她只看眼前。淳于妩看向地上的短剑，上面殷红的血迹，如利刃的寒光般扎眼。
她鼻头一酸，垂眸敛去眼底
意。曾几何时，将军府这个家被她视若珍宝，如今呢，爹为救她而死，娘恨不得杀了她。
她得来不易的亲情，去得轻易，她倍加珍惜的亲人，反目成仇人。
原来，这就是颠覆，这就是揭晓真相的代价。
淳于妩从宮翊怀里起身下了石
，捡起地上的短剑，朝外走去。宮翊没有拦她，莫寻踪却忙握住她的手腕，“阿妩，你去哪里？”
淳于妩阖了阖目，慢慢菗回自己的手。
“回将军府，了断一切。”
… ｕＭUｘＳ.ｃO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