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五回 取谁舍谁
巽风和霜刀肆
的白荒深处,奇迹般安然存立的小木屋中,叶青篱与神秘男子相对而立。
她默然片刻,沉声道:“还请前辈明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已经做下决定,不论这个神秘人提出多么令人难以承受的要求,她都必将应承。
神秘人目光微转,却是落在叶青篱的丹田处。
他有一双极为惑人的眼睛,这双眼睛眼线狭长,寻常时候微垂着,眼角处甚至还带着些经历岁月风霜而来的细纹,但只要他微一转眸,或是专注于某一处时,便会自然而然
出一股恍如来自宇宙尽头的气息。宛如黑夜笼罩,群星齐喑,至此,世界只余这一点微光,成为指引人心之所在。
这一次,叶青篱依旧心如擂鼓,却没有再被蛊惑。
虽未被蛊惑,可她却不可抑制地从心底里生起不安,其他书友正常看:。这种不安促使她失去了一惯的好耐xìng,忍不住又唤了声:“前辈?”
神秘人目光再转,这一次落在叶青篱脸上。
“救他容易。”神秘人道,“只需将你最珍贵的宝物奉上即可。”
什么叫做“她最珍贵的宝物”?
叶青篱心头猛地一跳,忽然感觉到,乾坤简在丹田中颤了颤。
她大骇,莫非这人竟能看透她的丹田,看到存身在其中的乾坤、混沌双简?这般想时,她脸上的神情虽然因为绝佳定力并未变化,但她双眸深处无法控制的那一丝波动却还是落入了神秘人眼中,无所遁形。
神秘人并不言语,仿佛在等待叶青篱的答案。
“前辈以为,”叶青篱顿了顿,“晚辈这里最珍贵的宝物是什么?”
神秘人道:“你最珍贵的宝物为何。你自己不知,却要来问我么?”
“前辈只说是要晚辈这里最珍贵的宝物,却不指明为何物,倘若晚辈这里最珍贵的东西对前辈毫无用处,又或者在前辈眼里不如敝履,前辈岂不是很亏?”说话间,她心绪已经在最短时间內平定,便又道:“论理说来,前辈亏与不亏同晚辈确实没有什么关系,但前辈修为如此高深。倘若因为这个
换的不等价而迁怒晚辈或者晚辈的同伴,晚辈人小力微。虽然无可奈何,在此刻防患于未然却是必要的。”
神秘人拂袖道:“你可以不换,我可以不救。”说话间他忽然侧头,眼睛恍似透过这木屋望到了虚空中莫名的一处。
叶青篱觉得,自己仿佛是看到了他一直不显情绪的眸中骤然划过一抹暗沉。又听他道:“我去去再回,这个代价要不要付。你自考虑清楚。我从不行強迫之事,也从来只给人一次机会。”
言罢,他忽一跨步,也未见他推门出去,他的身形就突兀消失在这木屋当中。
叶青篱的心便陡然沉了下来。
如果说之前她还存有一丝侥幸,那么在此刻,她几乎已经可以肯定。神秘所说的宝物,便是她的乾坤、混沌双简,也即“天地山河册”了!
“鲁云…”叶青篱轻抚那装载着鲁云的真如定气袋,
边逸出一丝苦笑,“枉我前一刻还在心底信誓旦旦着。不论这人提出什么要求,只要他能救印师兄。我都答应。此刻却…”此刻,她的內心却仍是不可避免地陷入了挣扎。叶青篱豁然转头去看
上的印晨,见他安静闭目,见他
sè惨淡,见他呼昅微弱,便又不自觉地捏紧了那只真如定气袋。
这个世上,能救印晨的肯定不止那神秘男子一人,但在此时此地,能救印晨的,却唯有他。
那神秘人将他们掳来此处,口称不行強迫之事,可实际上,这就是一种变相的
迫。白荒深处,巽风狂暴、霜刀凛冽,莫说叶青篱重伤在身,即便她此刻完好无损,甚至金丹未碎,即便那个神秘人不做任何阻拦,叶青篱也不可能全安地带着印晨和鲁云回到门派。
她没有那个实力,所以此刻只能挣扎。
然而在之前,面对那子虚期強者shè向叶青篱的致命一剑时,印晨同样也没有那个实力,他却为何要
身而出,阻拦到底?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是一种怎样的心境?
为什么?
这个问题,直到此刻叶青篱依旧没有答案。或许要想知道答案,只能去问印晨。但此刻印晨重伤昏
,显然是无法回答她的。
“印师兄…”叶青篱骤然长叹一声,苦笑道,“我不如你。”她还有一句话未出口,那便是,“我不值得。”
她不值得,相比起印晨的风光霁月,相比起印晨的毫不犹豫,她此刻的挣扎,显得如此卑劣,如此软弱。
数年来仙道洗练,就在她以为她已经足够道心通明之时,现实的突兀转折,再次给了她深刻的一击。从前不论是在周天星辰大阵中,还是面对青简三问时,亦或者是在撷英三阵中,她尽管备受考验,可那些考验,通通都不如此刻直击人心。世间极艰难事,极痛苦事,她都做得,忍得,可这一刻取谁舍谁,她却难以须臾定心。
哪怕此刻那神秘人是要她挖眼断手,甚至以命抵命,或许她都会毫不犹豫地受了,但要她用天地山河册来换那人出手,她却无法不挣扎。
人说世间艰难唯一死,却不知死去一了百了,怎及得生之苦难。
只因有生,才有无数**,无数不舍,从而生出无数矛盾,无尽孽障。
换,还是不换?
这一刻,叶青篱站在这白荒深处,凝视着印晨静默的容颜,无人能够答她。
亦无人能够借她慧剑,斩杀妄念。而拥有慧剑的那个人,正神魂冥冥,生死难知。
这一次,这个谜题,唯有她自己方能取舍!
此刻,轻轻松松甩出难题,致使叶青篱直面心底所有软弱的那个人,却悠悠闲闲跨过虚空,几步间到了数十里之外。作为一个踏足巅峰多年,又隐居多年的绝世高手,不论是印晨,还是叶青篱,于他而言都不过蝼蚁而已。他自然不会在意蝼蚁的生死,更加不会在意蝼蚁的挣扎。
他连自己的名号都可以忘记,这世上能令他在意的,又还有什么?或许,也不过是那恍似看得见,实则摸不着的天道罢了。
现在,便有人用那天道的影子
惑他。
“夜帝明。”来人一袭黑袍,负手站在这白荒深处的巽风与霜刀之中,显然是早已等候在此。他见有人跨空而来,便微眯了狭长的凤眸,将目光投注。
“你是谁?”他的眼中无悲无喜,“如何知晓我是夜帝明?”
“某萧闲。”来人淡淡一笑,“想必夜前辈不知萧某名号。”
“我的确不知。”夜帝明沉默片刻,言语间带着些许微淡的惑然,“我果然是夜帝明?”然后他又微微颔首,“不错,似乎果然是夜帝明。”
夜帝明的言行动作殊为可笑,这世上哪有人连自己是谁都需再三确认的?又不是那无知的痴儿。
可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夜帝明身上,却无人敢说他可笑。即便萧闲是行事向来狂诞的魔门惜花宗宗主,也同样不敢在这个时候觉得夜帝明可笑。
“坐忘尘俗,蜕凡出尘…”萧闲轻轻一叹,“夜前辈果然已经在出尘期徘徊,既是如此,那萧某手中这一卷天书
换给前辈,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天书?”夜帝明疑惑。
“不错,”萧闲道,“三卷无字天书,分生死、yīn
、命轮,萧某手中所有,正是《yīn
天书》。”他缓缓抬手,反掌,那掌中托着一卷帛书,帛书表面丝光泛华,洁白如新,虽一眼看去其上空无一字,但不论是萧闲还是夜帝明,都能感觉到这帛书上隐蔵着的莫大力量。
那是一股仿佛能够牵动天地间所有灵力、元气的力量,令人观之心惊。
萧闲托着这卷天书在手,便是白荒的巽风和霜刀都仿佛要避其锋芒,不敢再往他身边刮去。
夜帝明的目光从天书之上转移到萧闲脸上,仿佛是要看透什么:“早听闻天书三卷,论述yīn
死生,命轮天道,乃是天下第一宝典,你既有《yīn
天书》在手,竟不思研读,反而想要换给我?”
萧闲淡淡道:“天下第一宝典,配天下第一人,岂不正好?”
“这不是理由。”
萧闲道:“如果再加上夜前辈的鸣凤双刃呢?”
“鸣凤双刃?”夜帝明仿佛是在回忆什么,“鸣凤双刃,依稀是我早年使用的法宝。”他恍然,随即又头摇,“你要用《yīn
天书》换我的鸣凤双刃?不对不对,鸣凤双刃虽然是用祖凰尾羽打造,但要想换得《yīn
天书》,似还不够。”
“夜前辈太不洒脫,”萧闲亦头摇,“前辈只说愿不愿换便成。”
夜帝明依旧疑惑:“天书你都不要,却要鸣凤双刃,你竟不思天道不成?”
“夜前辈,人人所求不同。”萧闲混不在意道,“天道于我如浮云,大道孤苦,焉知飞升之后是何模样?还不如人间繁华,潇洒一世!”
“既然如此,”夜帝明点头,“那便换吧。”
萧闲便反手一推,那天书骤飞出去,疾如流星。
夜帝明五指微张,轻轻接住,又听萧闲道:“夜前辈,这天书的另两卷,《生死》和《命轮》,却是在魔门寂灭宗与窥天宗两宗宗主手中。”
他轻轻弹指,鸣凤双刃疾shè而出,萧闲袍袖一卷,接住了这对威名赫赫的法宝。(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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